原来……到最后，都是这样吗？
白贤倒下了，随着沈威的倒下，一起。
“哈……哈。”刘沈粗喘着气，满头大汗，看着白贤，生怕他再动一下。
“咕噜——”
刘沈咽了口口水，确认了白贤的晕厥，再没办法站起来的之后，他才魏巍颤颤地拿起了那把打着沈威的鲜血的刀。高高地举着——
“喂！当我，不存在的吗？”
一只手突然拦住了他的手，刘沈惊恐地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萧云已经突破了重重地包围，走到了刘沈的身后，在他拿着剑指向白贤一刹那，萧云也拿起了剑。
“你……你们想要什么！”刘沈终于说出来了，他所谓的杀手锏，“我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给你们，只要，只要那个东西在这个世界上有。我就能……就能给你，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是么？”
“啊，是！是！”刘沈见到萧云松口，连忙说道。
“那就先谢过了，”萧云的眼神凶恶，“我想要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正是你的命！”
“什么！”
“请你给我，”萧云的刀，在黎明的阳光下闪着金黄色，“这就去死吧，为了满楼，为了那个小女孩儿，也为了……这建成的黎明百姓！”
一下！
刘沈却出人意料的灵活，躲开了这一剑。只是擦到了一点点边。萧云不再多语，看准了他，又是一剑而下。
“唔！”
刘沈虽然跟不上萧云的速度，但是身体尽量偏向一边，不说躲了过去，但是这一剑，也没有触及到致命的地方。
“哼！”萧云瞪他一眼，开始转动自己插在他身体里的剑。
一只手，搭在了萧云的手上。
“嗯？”萧云转头，一看，确是白贤。
“怎么……了？”冥冥之中，萧云有种不详的预感。
“去……看看封前辈，他，他……中了一剑，应该是中毒了……”白贤用微弱的语气说道，与之相比，刚才在这里是的人简直不是一个人。
“什么！”萧云一惊，原本，他以为封清风只不过是晕了过去罢了。没想到……
他回头看了刘沈一眼，放下了剑。飞快地朝着封清风的位置奔去。
“交给你了。”
白贤朝着萧云点点头，算是对于那句话的回应。
他的体力也差不多了，萧云走后，他席地坐下，对着面前挣扎的刘沈，眼中有一万种情绪，千万种杀他的理由！
刘沈也不是傻子，依然不可能感觉不到后面传来的凶恶的目光，只是回头看一眼，便一下体会到了，沈威与那黑衣人皆看到的东西——
“啊……啊！地狱，那是地狱！”刘沈惊叫起来，“不要，不要，别拉我去那里……我哪里都不去！”
“对啊，这是地狱。”白贤惨淡的笑了一下，说道，“但是你可以看清楚，地狱里的东西，哪一个，又有哪一个不是因为你，而死去，或者心灰意冷的人？”
“好好看着吧，你虽然不认识他们，他们可是好好的记住了你的脸了……刘大人！”
听言，刘沈的面部逐渐的抽搐，抽搐。也不知道是因为精神，亦或是那一剑，造成足以令他晕厥的伤害。他竟然白眼一翻，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白贤见了，摇了摇头。向着左边一看，那些匆匆绕上来的士兵，右手拿着剑，指着地上的刘沈。
“上前一步，试试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敢向前。望着，望着他们的一脸的迷茫与无助，他叹口气，又说：
“你们知道，你们为何而战，又为何而死吗？”
一时无语，众人都因为这句话惊到了。
“你……什么意思？”有一个人走上前来，问道。
“表面意思，为何而战？为何而死？你们可有考虑过这些？”
“为什么……要考虑这些。”
“是……吗？”白贤一声长叹，“原来，你们都没有啊。”
“有什么？”
“所念之物……”他看着远处，太阳渐渐升起，“但凡战斗之人，必有所念之物。那是……可以支撑着你们，一路走到底的东西……”
“说的一大堆的话，根本听不懂！”一人说道，“喂，把刘大人还给我们！”
“哼！”白贤冷哼一声，“你们的所念之物，不就已经出来了吗？”
他指着剑下的刘沈。
“就是他！”
“那又如何！”他们一齐上前一步，“你们这些叛贼，刘大人整日为民操劳，不求回报不说，还要招来你们的这些人……你们的良心……”
“别跟我提他的良心，他不配！”
“你！”他们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是无奈刘沈依然在他们手上。
“那，你们又知道，我为何要来杀刘沈？”白贤反问，“你们也知道，我是当朝驸马，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受，来这里受苦受累杀他，我难不成就是吃饱了撑得？”
“唔……为何。”
“你们，可是知道建成城的近来状况？”
“什么……状况？”
“不了解么？就是近来几年，建成城里有孩子不断地失踪，他们的家人离奇死亡的状况！”白贤大喝，“难道这些，你们闻所未闻吗！”
“有听过……但是那个，与刘大人有什么关系。刘大人尽力抓捕他们了，抓不住，难不成就要怪刘大人吗？”
“抓不住？呵，在建成城这么久，一直没有走，为何抓不住？你们就没有用想过吗？”白贤又说，“理由，也不必要我多说了吧？”
“你……胆敢侮辱大人！”
“不是侮辱，”白贤拿出了个盒子，盒子里，竟然全都是信，“这是刘沈，与那个组织的通信，虽然只有一部分，但是……也足够证明他的恶行，你们就好好看看吧！”
说着，他将盒子扔给那个为首的人。
那人看了白贤一眼，慢慢地捡起来盒子。打开来，里面的信……他竟然有些抓不稳。
一张张的着：
四月十六日……一女童，分成为五五分。
八月二十三日……三人，一女两男，共进账三十万白银。提供……关押之所。
十二月五日……收容所有人，共……二十万白银……
一切的一切，显得如此真实，又如此……不真实，那人看着手上的信。嘴巴微微张着，一脸的不可思议。
“明白了吧……”白贤低下头，“你们的所念之物，不过是个挂着人皮的孽畜……罢了。”
“怎……怎么了？”萧云走过来，架着封清风，却看到一群人低头沉默不语，就是武器，也都扔在了地上。还有坐在一旁的白贤，与早就已经晕厥的刘沈。
白贤摇摇头：
“这些东西，已经无关紧要了。比起这个，封前辈……怎么样了？”
萧云叹口气，说道：“这家伙啊……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何意？”
“呵……是为何意啊。他毒中的不深，却怎么都醒不过来，真不知道是毒晕的，还是吓晕的。”
“这样啊……”白贤苦笑，看着几个时辰前，那上一个战场的方向，“终于是……结束了呢。到最后，也是我们赢了啊。”
“啊……是啊，几个月了，”萧云若有所思，“经历的，倒是不少呢，想想看，比这十年以来经历的所有事情，都要有趣些。”
白贤看着萧云。
“嗯……还带着一些……一些无法言喻的，悲凉呢。”像是被白贤看清了心中的所想，“果然，总是有一些不想失去的东西，失去了……”
二人皆沉默不语，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方向。看的离奇，看的出神。
“白大人，”这时候，士兵中，一人走上前来，恭敬道，“我们……都明白了，原来我们一心想要守护的东西，竟然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呢？”白贤反问。
“我们会……去到那个真正的禁地，救出那里的孩子，以此来稍微偿还我们的罪……还望大人在皇上那里，多多说说，希望还我们建成……一个清官，一个太平的天下。一个，可以安康的建成！”那人又说。
“太平的天下啊……”白贤仰头，看着天空，“真好呢。”
过了一会儿，白贤才撑着腿，站了起来。向着刚才望着的方向走去：
“结束了……”
“啊，结束了，一切。”萧云架着封清风，一步一步地跟在后面。他们是要去那片树林，因为……封满楼，还躺在那里。
众位士兵，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
“葬了吧，”一个人站在战场之前，“将这些弟兄们都葬了吧，我们这次输了……能给他们的交代，也只有这些了。”
众人漠然。
在树林里，有两个男子的身影，走着……二人的白衣尚且看的出底色，但是却早已经沾满了灰尘与血迹。
树林……萧云想着，由于过度的劳累，意识有些不清楚。
是……那里吗？
他恍惚之间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在树上发现那个他认为应该有的身影。萧云拼命地摇摇头，继续向前走着。
“你好蠢哦，真的是来参加华山论剑的么？”
“我有些话跟你说……”
“这一次，是真的哦，这样就可以相信我了吧？”
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萧云猛地一抓，想趁机抓住这感觉，但是却已然发现，自己手中捏的是一团空气罢了。
“可……可恶！”
他咬牙，这几个字眼从他的牙关里蹦出来。渐渐的，泪湿了眼眶，眼前看的一切景物，都是模糊的。涌动着，那仅仅存在在自己眼里的波涛，不断地涌动着。直到……
眼泪，落地的那一刻。
“嗒嗒嗒——”
“嗯？”白贤抬头一看，伸出手来，“下雨了？”
是下雨了，而且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倾盆大雨。天上的雨水不断地打落在地上，白贤连忙跑到附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些破布。
他走到萧云身边，往萧云身上搭。
“咦，萧前辈……你？”白贤停下了，萧云正仰头看着天空，似乎是尽力让雨水往自己脸上淋。
“白小子……你看，下雨了呢……”他捂着脸，声音哽咽着说道，“下雨了呢……真的下雨了。”
白贤看着，好一会儿都是愣住的。直到……他清楚了他们的目的地与他们的目的。方才仰面看着天空，暗暗应到一声：
“啊……下雨了，萧前辈……这场雨……什么时候能停呢？”
“不会停了……至少，再一次相遇之前，是……不会停了。”萧云的声音明显地带着哭腔，眼睛已经泛红。
是啊，不会停了。
萧云默默地移开了那遮挡雨水的破布。萧云睁着泛红的眼睛，盯着他，盯了几秒钟……终于是再忍不住，声音从喉咙的，灵魂的深处一下爆发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啊……”
“满楼！！！”
白贤架着封清风，举着破布，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不打扰他比较好吧？这种时候。他在这里，就这么看着，一时竟然语塞。
不知过了多久，萧云方才擦了擦眼睛。
“走吧……下雨了，她要是淋着了，就不好了……”
白贤默默地跟在后边。又过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才走到了那一片算不上大的密林之中。随着白贤的指引，他们来到了一个洞窟之中。
“这里么……”萧云抚摸着附近的岩壁，“凉凉的。”
“再往里走一点，就看得到了。”白贤指着，可是，当二人往里走的时候，一直到了最底部，也没有看得到那个期望看到的面容。
“人……呢？”
萧云情绪颤抖着，问道，声音中明显可以听出来他的怒意。
“我……是将她的身体放在这里啊……”白贤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石床，有些懵了，四处寻觅着，却也看不到封满楼的身影。
萧云上前一步。也帮着寻找。
可是，这地方也就这么点大，就是四处找了，又能怎么样？萧云沉默，无尽的悲凉充斥着心中，这……这是怎么样了？尸首，怎么会不翼而飞？这里荒郊野外的，没人来才是，就是来了，谁会拿个尸首回去？
“不成……”
白贤与萧云心中，同时涌现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封满楼没死！可是，这有些不切实际。尤其是白贤，就是死后的封满楼他都看到了，怎么……
……
两只手，轻轻地捂住了萧云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这在熟悉不过的声音……这手臂熟悉的温暖……那手上的血迹，渐渐地被萧云的清泪冲刷着……
双手慢慢松开，放下。
萧云眼睛大睁着，咬紧牙关，慢慢地转身。
梦中，心中，那绝世的容颜上，多了一份憔悴，少了一份平日的顽皮，但是，也多了一份相逢时露出的喜悦。不论如何……她，依然是她。
“满……满楼。”
萧云有些不敢相信，走上前。扶住封满楼的肩膀：
“满楼你……真的是你？”
萧云有些不敢相信，他犹记得，那一剑，在那一瞬间刺穿了封满楼的身体，也刺穿了自己的心。
“不然呢？”封满楼踮起脚尖，轻点了一下萧云的鼻子，话语中带着一丝哽咽，“我回来了，怎么样？”
他一把拥住了面前的佳人：
“回来了……回来了，好啊。”
总是有千言万语，在萧云的嘴边环绕着，此时，却堵在了牙关处，到最后，蹦出来的也只有一句。寥寥二字——好啊，罢了。
白贤在后面看着，更是一脸的迷惘。
“怎么了，白小兄弟？”封满楼看到了白贤，似乎有些脸红，松开了萧云，“看到我回来了，怎么生的这幅表情？不开心么？”
“不……没有，”白贤疑惑，“不过……”
“不过在我的意识里，看见了我的死亡，还有以及那个‘人’将我带走？”
他点点头，这正是他疑惑的。因为，这种死亡，自己也曾经经历过，留在刚才，那“人”也是硬生生地夺走了自己的色彩。若不是封清风的拼命救治，恐怕……此时，已经在地府，同那些牛鬼蛇神打招呼吧？
“那个啊，信我我是我啊，”封满楼笑了。
“你……是你？”
“对，因为我是我，我有‘知天’，所以看到它的时候，我并不吃惊，因为我知道会有这么一个存在。在人死亡之时出现，带走其灵魂。”
“那……”
“正因为我知道，”封满楼又说，“所以，你进入的是我的意识，而我的潜在意识，也认为自己那时候已经‘死亡’，才幻想出了它。你看到的，也不过是我的幻想。”
“原来……如此。”白贤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也着实是没有想到，所谓“知天”，竟然可以知晓万物到这种程度。
“不过，我也惊叹，你竟然有如此神通啊。”封满楼又说，指的，自然是白贤通过什么手段，进入到了他人的意识里。
“呵，”他自嘲着，“不过是些小手段罢了，与前辈的能力比起来，不足挂齿。”
“你们两个……喂，从刚才起就你一句我一句的，到底再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萧云说。
“哈，精神类的对话，你这个纯武斗类，听不懂不是很正常的吗？”封满楼笑着，突然，看到了白贤身后，背着的那个人……
她脸上的笑容凝固。
回忆涌上心头，刚刚的笑容也一点点消失，眼眶渐渐发红。
“他怎么……”她转身，问萧云。
“是啊，是他，他回来了。”萧云看了看封满楼，又看了看封清风，“不……应该说，他没有走过。”
“没走过？”
“对，他没有走过，自十年前，华山论剑结束，你在北国建立起桃花庄之后，十年内无人胆敢来犯。至于原因……正是他，是他十年来一直守在桃花庄外。”
“怎么……那，那天来桃花庄来袭的……”
“也是他，因为他没有见过白小子。所以把他当成敌人了，”萧云赞叹道，“以前，我以为，他挺畜生的。为了所谓的家族荣光，就是亲妹妹也下得了手。可是现在，我发现了——他改了，不再整日扬言光复家族。而是想要一心一意，做一个好哥哥……而已。”
说着，他看向封满楼，她的脸上带着少于的疑惑，似乎还是不相信，但是感动之意，已经在封满楼的脸上可以看得出来。
“从我们离开桃花庄开始，他就一直跟着啊，”萧云补充着，“那时，我就一直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跟在我们的马车后面。来了建成之后，你被抓，说实话，我曾经颓废过……可是他没有，在那段期间，是他一直去收集情报。我们，也方能找到建成的太守府来，才能找到这一丝丝几乎不可能找得到的线索。”
也正是这个时候，白贤身后的那个男人，动了动手指头，表情抽搐了两下。随后，再抬起头，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封满楼那张担心似的面庞。
“妹……不……我没资格吧。”封清风赶忙从白贤的背上下来，拿起了自己的剑，就朝着洞外走去。
“封前辈，你去哪儿？”白贤在后面，问着。
封清风想了想，没有回答，而是痛苦地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走了没两步，突然脚上一软，一下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药效……还没有过去吗？
他强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看着眼前的洞口传来的光线，头微微向后一侧，终究是没有转过去。
“起来吧。”
一只手，伸了过来。挡住了洞口的光，是从后面伸过来的，一只纤细，柔弱的手。
“满楼……”他看着眼前的人儿，就想十多年前的童年时期一般，自己摔倒了，还要她来扶。只不过，情景却尽不相同……面对这熟悉的一幕，他竟然一时语塞。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那些事情。”封满楼向后捋了捋头发，“十年前的事，那也是十年前。既然我可以原谅云十年不寻我，十年没有一句话的来往。又怎么不能原谅……我最后的家人呢？呐……哥？”
“哥……哥？”不自觉的，他把刚才封满楼说的那一句“哥”重复了两次，多么熟悉，又有多陌生的字眼。那是自己曾经亲手放弃，现在又无比想要重新拾起的身份啊……
“对，哥。”封满楼重新伸出了手，“没事吧，我们……走吧？”
“好……”封清风泪目了，抓住了封满楼的手，站了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们走……我们走。”
“呵，这下，就是大团圆了吧？”萧云走上前来，“你说是不是啊，白小子？”
回头看去，白贤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坐在石床上，看着岩壁的上方……出神。
大团圆啊……我也想呢。
灵儿……小丑，你们两个，此时走在干什么事呢？有没有和我一样，也想过这样如此幼稚的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