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瑶见他如泰山般岿然不动,连发脾气的劲头都没了,索性也不再折腾,他要握着,握着便是。
宇文邕哪里肯老实的待着,直接将她揽入了怀中,双手穿过她的腰际,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久久不曾松开。
“宇文邕,其实你不用这样,我理解你。”婉瑶幽凉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澜,似乎真的没有生气一样,只是没了平日里的活跃。
宇文邕松开她,怜惜不已,问道:“你当真理解朕?当真不生气了?”
婉瑶向后退了一步挣脱出来,冷幽幽的道:“嗯,理解,人么,都有七情六欲,你我都不例外,更何况你是皇上,性需求高些也没什么,毕竟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宇文邕气的攥紧了拳头,恨不能跟她好生打上一架,谁赢了听谁的才好,可他哪里舍得伤她分毫,最后,垂了眼帘,泄了气的问,“你就是这么想朕的?就没想过朕是为什么?”
婉瑶转身向殿内走去,点燃了几盏烛灯,道:“想过,你需求大,而且需要很多儿子继承家产,所以到处留种施肥也没什么稀奇,我刚才打扰到你了吧?真不好意思,你回去继续吧。”
“你......”
简直是说不通,生了气的女人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不将你挠个遍体鳞伤怎会罢休?
其实婉瑶确确实实想过,想他为何每夜在她耳边耳鬓厮磨,低语说着爱她,承诺要护她一世周全,却在转身之际又将别的女人揽入怀中?
她认认真真的想过,可能俩人真的不合适吧?就像她喜欢清风,而他独爱烈酒。她也确实没法一下子接受自己的老公有一天会跟别的女人滚床单,哪怕那人也是他老婆,这就是差异。俩人的思想观念都是不同的,哪能仅凭着喜欢就要想着天长地久?
婉瑶放下了手中的阳燧(古代点火用具),苦涩的笑了笑,天长地久?多么讽刺的词啊。
宇文邕三步并两步追了上去,一把扼住婉瑶的手腕,本想与她争吵一番,说出个所以然来,奈何见她眼睛哭的红肿不堪,手掌上更是擦破了皮,完全没了脾气,只剩下心疼。最后,只厚着脸皮问了句:“你是吃醋了吧?所以才生这么大的气?”
说着拉她坐下,亲手去拧了条巾子过来,替她擦了擦手。
婉瑶抬起眼来平静的看着他,不免怀疑,宇文邕,你当真爱过别人么?还是说你心大?哪一日,她也来个直播给你戴个绿帽子可好?
宇文邕叹了口气,又将她重新揽入怀中,缓缓道来:“冯夫人祖父冯道远是三朝元老,手握十万兵权居于边关要塞,北有柔然旧支兴风作浪,东有突厥虎视眈眈,全凭他一处抵死相撑。冯道远为人虽嚣张霸道,但不好大喜功,手下的将士也各个勇猛无敌,训练有素,闲暇时将士们又化身农夫耕田置地,军粮全都自行解决了,朕实属欣慰。近年边关虽常有暴动,但没有一件事儿是让朕操心的,冯老一人全都摆平了,你说朕如何能怠慢了冯夫人?”
宇文邕松开双手,放低了身子与婉瑶一齐,定定的望着她,又道:“可朕也不能不防着他,总不能让他自己在边境称王称霸。毕竟他离的那么远,朕总不能时常跑去看着他,所以朕只能从冯夫人身上下手,这兵权,朕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会觉得可靠。朕虽贵为天子,可有更多的无可奈何!现如今我们处境十分危险。陈国是两面草随风倒,纵然做了再多也指望不上他能帮上什么。突厥更是像头喂不饱的饿狼,虎视眈眈,北周与北齐,谁给的肉更多些,它便附炎趋势于谁,内有宇文护窥探着朕的皇位,嚣张跋扈,肆意妄为,恨不能一脚将朕踢下取而代之。朕的根基不稳,甚至连个愿为朕谏言的忠臣都没有,朕只得委曲求全,装巧卖乖,为的就是能活着看着宇文护丧命于朕手中。”
宇文邕说着,眸光黯淡,眼里是说不尽的惆怅。
他直起了身子,又眼淬寒光,气息冰冷,恨的更是咬着一口牙龈吱吱作响。
“两位先皇皆被宇文护毒死,这大仇,朕岂能不报?朕每一日都在想,如何削弱他的实力,如何夺了他的兵权,如何将他万剑穿心,如何让他跪在地上求着朕的饶恕。”
宇文邕说着,一拳打在了梁柱之上,“嗡”的一声。
婉瑶内心平静听他娓娓道来。
宇文邕回身望着婉瑶,叹了口气,眼底流露着向往,继续又道:“自打遇见你以后,朕也时常会想,朕若是生在了平常人家,又该是怎样一番场景呢?是不是也可以与爱人瓜田李下,儿孙绕膝,恩爱到老呢?”
婉瑶垂着眼帘无奈的笑了笑。其实话已至此,是不是就算有再大的脾气,也该消气了?毕竟这历间种种,课堂上都曾学过,她即便知道的不全,可也知道个大概。
宇文邕的一生并不长,其实想到他的结局,婉瑶突然就没了力气去闹。生命那么短,世界那么乱,她不想争吵,不想冷战,更不愿和他有一秒遗憾。可是她心情烦闷,心上像是缺了个洞一般,想要补上,谈何容易?
婉瑶抬起头来看着他,声音柔了几许,道:“你衣服湿了,回去换一身吧,别着了凉。”
宇文邕上前一步握着她的手,眼底满是期盼,问道:“你是原谅朕了么?”
婉瑶轻轻挣脱出了双手,轻吁了口气,抬起眼帘对视着他,道:“嗯,原谅了。”
原谅,并非是因为她心宽,而是因为她不舍,不舍让自己难过。
可她还是难过的要命。
宇文邕接着问道:“那朕今夜可以留宿这里么?”
婉瑶转身倒了杯热茶,抿了一小口,半响,道:“你走吧,我想冷静一下。”
宇文邕清冷的站在那久久未动,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婉瑶,可是她却未曾给过他一个余光,宇文邕知道,婉瑶根本没有原谅他。
他苦笑着,推门离开了,背景是说不清的孤寂和落寞......
婉瑶蜷缩在床上,看着地上留下的一滩子水迹发呆。
原谅么?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原谅他,他是这个国家的君主,他有三宫六院妻妾成群无可厚非,当初选择要爱上他的时候,就该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可事实还是给了她当头一棒。真是应了当下流行的那句话,爱一个人吸进去多少勇气,就会吐出去多少叹息。
若不是撞不见也就罢了,她还能哄自己宇文邕是独爱她一人的,身心俱是,可撞见了,才彻底的看清了事实,她自欺欺人的太久了。
那一夜,婉瑶像只小猫一样蜷缩着靠着床的最里侧而躺,一夜无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