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正用中英双语广播飞往伦敦的航班准点起飞的消息,陆榟枫随着往来匆忙的旅人们走出航站楼。
“陆先生,回去吗?”
司机站在车门旁恭恭敬敬地问。
“呃……”
陆榟枫拉开车门:“先回市区,你自己回公司我去办些事情。”
“好的。”
离市区近了,路上的车也渐多起来。司机放慢了车速问:“陆先生,我该开到什么地方停?”
陆榟枫正想着心事,司机连叫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他望出窗外,看附近的建筑已接近市中心。
“过了前面的红绿灯就靠边停吧,你打个车先回公司去。”
“是。”
司机将车稳稳停下。陆榟枫坐在后排,一时懒得动弹。忽听一阵悠扬的大钟报时的声音传来,他寻声望去,原来车子恰好停在了华冠广场的前方,正对着那座标志性的大钟。
这里便是云落与凌墨初遇的地方。
“好巧。”
陆榟枫垂下头,无声地笑起来。
“我从不信什么缘分啊,命啊。可是,自从你们认识以后发生了这许多事,却由不得我不信,难道我与你真的是有缘无份?还是,我的命中,没有你?”
他把手机握在手里转动着,屏幕上始终显示着沈云落的号码。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跟她联系过,信息也不曾发过。在他想来,这段时间动荡不安,他竟看不见自己未来的道路会走向何处。他一直以为与裴帅源私下的合作瞒过了所有的人,是那么的天衣无缝。他只等着看裴帅源一点一点将问鼎凌霄装进圈套,再一点一点收购其他小股东的股份。陆榟枫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不光裴帅源,就连姚慕桦也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其实,陆榟枫并不真的打算把凌墨怎么样,他只想利用手里那些对凌墨不利的材料,来威胁一下沈云落。他由始至终在意的,也只是沈云落一个。
在盛世地产被清盘和收购,裴帅源和一干相关人员都受到了调查和处理的时候,陆榟枫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不为别的,他只是担心母亲会因此生他的气,无论他做了什么样的错事,他唯一担心会受到伤害的,是有母亲。
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事情发生到最后,做为盛世幕后老板之一的陆榟枫却躲过了所有的调查,仿佛这一切都与他不相干。他不知道究竟是裴帅源没有出卖他,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还是凌墨有其它的打算。总之,在他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盛世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就在这时,定居英国的哥哥陆榟樑传回消息,妻子顺产喜获双胞胎。凌美华高兴得什么似的,虽说在这之前他们已有一个五岁大的男孩,凌美华也已不是第一次当奶奶了,但这回可生了对双胞胎,她说什么也不待不住了,非要马上飞到两个孙女身边去。
其实,这个陆榟樑并不是陆榟枫的亲生兄弟,而是过继在陆榟枫大伯名下的一个同族兄弟的孩子。论起来,他只是陆榟枫五伏内的堂兄。
陆大伯身有残疾不能生育,夫妇二人年纪渐大却膝下犹虚,族里的亲人怜惜,便商量着把一个同宗哥哥的孩子过继给了陆大伯,取名陆榟樑。又因乡下教育落后,孩子小学毕业不久,便由凌美华接到身边与陆榟枫一同教养,凌美华待他也如亲生一般。后来两个孩子又一起前往欧洲接受教育,陆榟枫学成回国,陆榟樑却留在了英国,负责瑞龙子公司的业务。
前些年,陆榟樑在老家的亲生母亲和过继的养父母都相继去世了,在凌美华的操持下,他顺利地在英国成家立业,至此,凌美华成了他名正言顺的第三位母亲。
眼看着飞机破空飞去,陆榟枫心中的一块大石蓦然落了地,凌美华与傅言朋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回国,更方便他进一步的行事了。
广场上空飞过了一群鸽子,瞬息间便不见了踪迹,湛蓝的天际唯留下一串清脆的鸽哨。
“云落,你等着我,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再放你离开我身边了。”
正在收拾行李的沈云落无缘无故地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
花沁茹担心地问。
“没有妈,就是鼻子突然有点痒。”
她举着一个保温杯笑。
“妈,我姐那是被人念叨的,肯定是有谁在说她呢。”
沈星醉叠着一件大衣,插嘴道。
“就你信这个。”
沈云落白了妹妹一眼,转而问母亲:“妈,这保温杯也要带吗?”
“带带,怎么能不带?这个是你最喜欢的杯子啊,保温效果特别好。”
“妈,国外没有保温杯卖吗?怎么什么都带啊?那东西可重了。”
沈星醉差点给母亲跪下。
“你知道什么?那外国人都不喝热水哪里会有保温杯卖?带着带着。”
沈云落无奈摇头:“妈,我去的是一个好大的国家,不是月球。巴黎也有中国人开的超市,还有很多华人居住,带这么多东西真会超重的。”
沈星醉举起一包红枣,漂亮的脸扭成了麻花。
“红枣也带?”
“放下,那是带给你姐姐那同学的。这次要不是她帮着联系学校,我们能省那么多事嘛。还有那包藏红花,你别动。像你们说的,那边是有中国超市,可我这狗头枣,跟他们那边的肯定不一样吧。”
“妈,你要不要把五谷杂粮都带去?那边的肯定不一样。”
花沁茹狠狠地瞪着沈星醉。
“沁茹,你出来一下。你买的这个萝卜准备怎么吃啊?”
没等她张嘴,沈开远在厨房伸出头来叫。
“来了来了,放着我来弄。”
花沁茹一面回答着,一面伸出手指虚点了点女儿。
待母亲走出房门,沈星醉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妈要不要背一间超市过去?”
“妈没出过国,紧张嘛。连妈你也敢戏弄。”
沈云落随手放了本书进行李箱。
“姐,我真舍不得你走。”
沈星醉从背后搂住了姐姐细窄的肩。
“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这边演出排练的计划已经排到年底了,肯定请不到假去看你。那我们啥时候能见面啊?”
满满的委屈难过,撩动着沈云落柔软的心弦。
“你什么时候开始那么粘着我了?我记得你可不喜欢我了。”
虽是玩笑话,可沈云落说的确是真的。在她的记忆里,沈星醉从没有与自己亲密过。她们俩在一起时,不是沉默不语就是冷脸相向,实是一对贴错了门神的冤家。
“姐,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小性子,我公主病。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我改。做姐妹,有今生没来世的,既然这辈子我们是姐妹,就应该做一对好姐妹,你说是吧。”
“是是,我妹妹说的都对。”
沈云落宠溺地捏捏她的脸。
“姐,说真的,出国以后你有什么打算?你那个花艺班时间不长,学完就回国吗?”
沈星醉离开姐姐身边,一屁股坐在床上摇晃着一双大长腿。
“打算?”
沈云落整理物品的手一滞。
“有什么好打算的?走一步看一步呗。还有好长时间呢。”
“你跟凌墨呢?就这么凉凉了?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沈星醉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看最近的新闻了吗?瑞龙跟姚氏真是彻底凉了,他跟那个女人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而且,你明明心里有他,你们之间也明明就是误会。你真的就不再去争取一次?”
外面传来父母亲絮絮叨叨的声音,二老正在研究萝卜是该切片还是刨丝。听着他们若有似无的语声,沈云落有一刻的恍惚。
“争取……凌墨?你觉得,我真的应该再争取一次?”
还要再争取吗?这份感情太沉重,也太累了。
沈云落看着手里的书,怎么变成重影了?封面上男模特的脸慢慢变成了陆榟枫的样子,而他说的那句“我陪你一起去法国”的话也浮上了脑海。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带着些许寒意,毫无征兆地顺着毛孔钻进了皮肤,瞬间冷透了五脏六腑。
“窗户没关吗?好大的风。”
她突兀地转身看向窗户。沈星醉随她的眼光望去,诧异地说:“风?哪来的风?今天天气挺好的,关窗干嘛?”
沈云落没理会她的话,径直走到窗前,伸出的手却生生僵在了半空。
“怎么了?”
沈云落的异样引起了沈星醉的注意,她快步走到窗前。
玉兰树的树荫下站着一个熟悉人影,正抬头往这边望着。
“他……他来干嘛?”
“星醉。”
沈云落轻轻拽住她的手。
“跟妈说一声,我出去一下。”
“姐,你还要跟他出去?”
“星醉。”
她的面上浮出一个宽心的笑。
“有些事,必须干干净净的解决,否则,就会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越扎越深,慢慢的是会发炎的。”
“鱼刺,有他那么大的鱼刺吗?我看他就是个碍眼的臭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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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醉小声嘀咕。
窗户被隐在窗帘后的人轻轻掩上,陆榟枫低下头望着不远处的楼道口。他知道沈云落看见了自己,他心中笃定,她很快就会出现,不由微微露出笑容。
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几只麻雀落在草坪里,一啄一啄的四处觅食,他轻咳了一声,麻雀们倏地飞得不见踪影。过了不一刻,黑暗的楼道口闪现出一抹亮色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