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有东、西、南、北四大天街,均是连通四门,直达王宫的繁华所在。
白圭、庞涓二人走的,乃是西天街。
在安邑,有着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说法,所以,名门世族都聚居在西城。
只见这西天街,宽可并行十辆马车,两侧店铺林立,行人骆绎不绝,真是繁华非常。
此时,见打有大司空旗号的车队经过,行人、车辆自是纷纷闪避。
这般的威风,直让庞涓心中羡慕不矣,暗自下定决心:大丈夫当如是哉!
一刻钟后,车队进抵了魏王宫之外。
“王宫重地,来人止步。”马上,守卫宫门的一队禁卫军立即上前喝止。
“停。”一名白氏家族的护卫队长忙喝止车队。
“子翼,到了,咱们下车。”白圭连忙抓住庞涓之手,师兄弟二人并肩下车。
魏国崇尚火德,所以,生活中皆爱红色。
作为魏国象征的王宫,自然也不例外,放眼看见,一片大红的宫墙、宫室层层叠叠,绵延开去,真是气势雄伟、威严无比。
“原来是司空大人,末将有礼。”
宫门前,一名年轻、英武的小将见是白圭,连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见礼。
“原来是雍校尉,免礼。”白圭笑道:“本司空奉魏侯之命,带师弟庞涓前来晋见,望请放行。”
这小将忙道:“末将已得通传,司空请。”
“谢了。”白圭点点头,便招呼庞涓道:“师弟,走吧,咱们这就去见魏侯。”
“好。”庞涓激动地点点头。
王宫中禁止坐车、驰马,所以,白圭、庞涓只能步行,匆匆赶往魏侯寝宫。
不多时,师兄弟二人来到一座巍峨壮美的宫室前,只见大批精锐的禁卫军环绕左右,保护得是密不透风。
无疑,这便是那魏莹的寝宫了。
“见过司空大人。”这时,只见一名身披精钢铠甲、虎背熊腰的年轻将军疾步迎了上来,抱拳为礼。
“龙将军客气,本官奉命带师弟庞涓前来晋见,不知现在魏侯是否方便?”
“魏侯已等候多时,司空请。”
“多谢,告辞。”白圭一拱手,便领着庞涓踏上长长的台阶,穿过一队队的禁卫甲士,直奔宫门。
“师兄。”庞涓忽然低声道。
“嗯?”
“刚才那位将军颇为不凡,不知是何人?”
白圭低声道:“他叫龙贾,乃是魏侯的亲卫将军,战功赫赫,很得魏侯器重。”
庞涓顿时肃然起敬道:“久仰大名。”
现如今,在魏国将领中,除了公子昂这位公族名将之外,就数这龙贾最为有名。
庞涓身为魏人,自然是如雷贯耳。
“呵呵……”白圭轻笑着拍了拍庞涓的肩膀:“我相信,你将来的成就一定会超过他的。”
“嗯。”庞涓点点头,眼眸中精光四射,心中更是涌起一股:天下大任,舍我其谁的豪情。
转眼间,近百级阶梯已过,师兄弟二人来到了宫门之前。
门前,则站立着两名高冠红服的年轻宦官,都是相貌俊秀的精细之人。
白圭客气道:“烦请两位黄门通传,白圭求见。”
“司空大人客气。”一名年轻宦官赔笑道:“魏侯已经吩咐了,您来了,无须通传,可以直接进去。”
“既如此,那多谢了。”白圭心中高兴,这般看来,魏侯对此次会面还是很重视的,连忙示意庞涓随他入内。
进得室内,只见眼前赫然是一间大约百余平的精致雅室,室内,点着一炉炉清香怡人的檀香,周围,还有四名低眉顺眼的年轻宦官和美丽宫女在侍候着。
而在前方,靠墙居中端坐一人,身穿赤色华服,年近四句,气度威严,双目有神,不用说,必是魏莹无疑。
“臣白圭拜见魏侯。”白圭连忙大礼参拜。
“草民庞涓见过魏侯。”庞涓不敢怠慢,也连忙大礼参拜,神色也足够恭敬。
“白爱卿请起。”魏莹先示意白圭起身,然后笑呵呵地站起,走到庞涓身旁,伸手相扶,和颜悦色道:“庞爱卿也请起。”
“谢魏侯。”庞涓一边站起,一边有些受宠若惊。
要知道,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平民,魏莹却能降阶亲自相扶,足见看重。
当然,庞涓知道,魏莹看重的,只是他鬼谷弟子的身份。
如果真想获得重用,还得靠真本事把这位听说爱才若渴的魏侯打动才行。
“嗯。”魏莹打量了一下庞涓的仪表,不禁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鬼谷先生的高足,果然仪表堂堂、气度不凡。”
要知道,古人素来看重仪表,如果你相貌丑恶,除非你有晏殊之才,否则,很重获得重用。
“谢魏侯夸奖。”庞涓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正不知如何回答,白圭在一旁笑呵呵道:“我这个师弟,天生的武人,不太会客套,望魏侯见谅。”
白圭知道庞涓有点木讷寡言,所以,先打个预防针。
魏莹却是不以为意,笑道:“大丈夫当以功勋立世,岂可学那口舌之徒?来,两位爱卿,快请坐。来人,奉茶。”
“谢魏侯。”白圭、庞涓谢礼落座,马上,有美丽的宫女献上香茗。
“两位爱卿请,不要客气。”魏莹笑吟吟地吩咐着,显得极为礼贤下士,毫无一国王侯的架子。
“谢魏侯。”庞涓连忙称谢,自觉这魏侯真的不错,很有点名主的气度。
三人饮了几口,叙了点客套话。
忽然,魏莹口风一转,看着庞涓笑道:“听说,庞爱卿在鬼谷学的是兵家,十分精通?”
这是考验来了!庞涓精神一振,不卑不亢道:“精通不敢当,总算不负老师教诲,小有所得。”
“嗯。”魏莹点点头,继续试探道:“近年来,魏国多有****,元气大伤,本侯夙夜忧虑,以图富国强兵,重振雄风,只可惜,效果一直不佳,庞爱卿乃鬼谷先生高徒,不知有何高见可以赐教本侯?”
庞涓忙恭声道:“赐教不敢当,不过,草民确实有几点愚见,希望不污尊耳。”
“庞爱卿只管讲来。”魏莹有点迫切。
说真的,他真的是很有雄心的一个君王,一直想着恢复父亲武侯、祖父文侯时威震天下、所向披靡的雄风。
只可惜,这几年来,却一直没有找到什么像样的人才,使得魏国自保有余、进取不足。
魏莹也不时的长吁短叹,觉得自己有愧于父祖。
如今,一听说身为鬼谷高徒的庞涓有几点建议,魏莹自是十分的期待。
“是,魏侯。”庞涓振奋精神,当即款款而谈:“这些天,草民也了解了一下魏国当下的状况,觉得有两点可以改进。其一:安邑虽是雄城,但偏居河东,处于秦、赵、韩三国包围之中,而且,四周无险可守,一旦发生战争,稍有差池,敌军便可朝发夕至,实在是危险非常。更重要的是,安邑远离大梁等河南根本之地,只有一条狭窄通道与其相连,一旦敌军切断了这条通道,安邑便如无根浮萍,那更是险之又险。”
“庞爱卿所言甚是。”魏莹一听,便是心有戚戚,急切道:“不知可有解决之道?”
要知道,魏莹在即位之初,便遇到公子缓叛乱,紧接着,韩、赵两国联军几乎朝发夕至,魏莹在猝不及防之下,很快便丢掉了安邑,退守烛泽。
韩、赵、公子缓三方联军尾随追击,将魏莹包围于烛泽,一时是尾在旦夕。
若非当时三国联军自大,没有切断魏莹与大梁等地的联系,最后更是因为内乱,自行解散,恐怕魏莹早败亡多时了,根本不会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现在一想起往事,魏莹仍是忍不住的后怕。
“当然有办法。”庞涓一脸自信道:“那就是迁都,将国都从安邑迁往大梁。”
魏莹一惊:“迁都!?”
要知道,无论在哪一国、哪一朝,迁都可都是天大的事情,万万轻忽不得。
“是的。”庞涓奋然而谈:“大梁周围,人口稠密,土地肥沃,乃是我魏国精华之所在。若是定都大梁,便再不虞后勤被人切断,而且,也会有足够的战略回旋余地。更重要的是,大梁周围水网稠密,诸水交汇,足以倚为天险。若能因势利导,对水网与以合适改造,再建立一支强大水军,那么,纵致六国齐至,恐怕也奈何不得大梁。如此,我魏国无论面对何种情况,都可先立于不败之地。”
“好!”魏莹拍案而起,神情激动异常:“庞爱卿所言真是字字珠玑,一解本侯多年之忧虑,好,这个都,本侯迁定了!”
“魏侯英明。”庞涓大喜。
万没想到,他第一个建议便引见魏莹如此强烈的共鸣,这太令人惊喜了。
一旁的白圭却有些傻眼。
眼前,这个款款而谈、意气风发之人,当真是那个木讷寡言的庞师弟吗!?
这、这简直像是换了个人啊!?
尤其是那一番雄词高论,竟说得一向冷静的魏侯也拍案叫绝,太不可思议了。
也许,庞师弟终于找到了适合他的舞台。白圭心中不禁十分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