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沓钱,不是很多,但足够两个人生活一段时间了。
轻尘不知道他们的医药费是多少,买一次药需要多少钱,她不是慈善家,这些钱已经是她的力所能及了。
男人矮着轻尘半个头,他抬头看了看轻尘,已经风干了的眼睛似乎又亮起了一些东西,可他没有伸手接过钱,只是木木的看着轻尘。
“爸爸...”小男孩揪了揪男人的袖口,“姐姐,钱。”
简单的几个字,轻尘从男人脸上看到了一丝囊中羞涩之意。
“拿着吧,我先回去了。”
轻尘一把把钱塞到他手里,就跑着回店里了。男人紧紧攥着手里的钱,粉色的纸张上出现了几道折痕,小男孩眼巴巴的看着那沓钱。
“爸爸,钱拿到了,我们要回家了吗?”
粉色的纸张被放到褪色的工装服里,男人牵着小男孩一步一步走远了。
烟灰缸里的烟灰倒进垃圾桶里,桌面被抹布擦干净,段译眼角瞥到轻尘进来。
“接了吗?”他问。
她点点头,抬走桌上的咖啡杯,“你怎么会想到要给他们钱?”
“因果报应有循环,帮了人家一次,没准以后他也能帮我们。”
轻尘不以为意的笑笑,对他这套说辞不可置否。
初初在吧台插了句嘴,“你们两可真是活菩萨,心肠好。”
换了个其他人,不赶出去就算好的了,更不用说轻尘和段译两人还给人送了钱,虽然没有多少,却也算得上是雪中送炭了。
隔天就是轻尘店里新品上市的日子,事情准备的都差不多了,轻尘回了棕榈泉就一直躺在沙发上翻阅着自己收到的那些故事,段译则是在厨房给她准备水果。
大多都是一些女孩子投的稿,多的是爱情甜蜜的小故事,在众多的甜蜜故事中,轻尘翻到了一条男孩子发的故事。
小时姑娘:我上高中的时候,遇到一个大眼睛的姑娘,我几乎是对她一见钟情,可她好胆小,不敢和我早恋,直到最后我俩上了大学,她才答应做我女朋友。只可惜我俩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离得好远,可我好爱她,所以不怕远。到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她开始不耐烦起来了,懒得去找她,懒得为她准备生日礼物,一切变得好像理所当然,我开始出轨,瞒着她找了一个又一个在校的女朋友。
这姑娘好傻,从来不查我手机,是我自己不忍心了,把一切都告诉她了,她还是不信,我觉得她无理取闹,把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分开那年我二十一岁,现在我已经二十六岁了,其实刚分开我对她就已经很愧疚了,可我不断为自己找理由,不去找她。直到前几天我出差到她以前的家,在楼下站了会,遇到了个老太太。
老太太和我说,这户人家全都没了,父亲五年前出了车祸,母亲第二年乳腺癌放弃了治疗,那姑娘去年溺水身亡了。一家三口,都没了。
如果我不做那些混账事,她现在还有我。
并非是匿名的调查,轻尘看到小时姑娘的头像是只带着红绳的手,是男孩子的手。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还有什么是比死别更无能为力的。
再往下翻,又是一个在众多甜蜜故事中戳人的心酸故事。
R:现在是凌晨三点,我已经在车里坐了五个小时了,楼上的灯一直没熄,窗户上有个大大的喜字,你知道我来了吧,你知道的。我今天没哭,怕你难过,你以前经常说要是你是女生就好了,我想说其实性别相同的人也可以结婚的。
段译切好一盘梨出来时,轻尘正在擦眼泪,他一看不对劲了,连路都走不利索了,忙把盘子放下,去给她擦眼泪。
“媳妇儿,乖乖,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怎么哭了,老公抱抱。”段译一把抱起她放在腿上,用手去揩她的眼泪。
轻尘被猛地抱起来,还有些懵,眼泪是掉着的,动作明显僵硬了。段译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没有继续其他的动作,又开始问她。
轻尘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看,他粗略的看了几眼,又转回头继续哄她。
“别看了别看了,赚你眼泪的,不哭了。”
他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替她擦眼泪,本来还想继续用手的,又怕自己手糙,弄疼她。轻尘被他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两个年纪加起来年过半百的人,现在像两个小朋友一样,尤其是段译,满脸满眼心疼。
轻尘扑哧笑了出来,“眼泪的确挺好赚的。”
段译连忙点点头,“不哭了,这世上爱而不得人太多了,不懂珍惜的人也很多,被世俗牵绊的人也很多,爱这一回事太难懂了,不需要媳妇儿你去想的,你只要相信我不会变的,我会让你一直都快乐,什么都不能让我们分开。”
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尘,听了段译这话又开始眼泪汪汪了起来,先前那点别扭也没有了,往后一靠,顺势靠在了段译怀里。
“你骗人。”她指控段译。
段译一时之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媳妇,我哪里骗人了?”
“你说什么都不能让我们分开,那为什么我们之前还是分开了?”
他此时心里是有些无语的,但怀里的媳妇好像好软,忍忍算了。
“媳妇儿,都是偶然原因,现在不是和好了嘛,是不是?”
轻尘叹了口气,段译心都悬了起来,
“媳妇,我的错,我该罚,应该早一点找到你,和你和好,不不不,我就不应该和你分手,让我们两个白白错过了那么久,都是我的锅,我该打。”
他说着又开始了“自虐”,轻尘心软,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夺过他的手,轻尘牵着,放在自己脸的侧边。
“我也有错的,当时不应该断章取义,不问问你的意见,就擅作主张的提分手。明明说好有什么事情,两个人都要一起解决,我却自己一个人临阵脱逃了。”她声音软软的,说的话也是段译爱听的,他一时心胸开阔。
“可是,”她突然来了个转折,段译又紧张了起来。
“我要分手是有原因的,就算是现在和好了我也觉得不真实,总觉得飘飘忽忽的,还有些别扭。”
轻尘突然坐直,转头看着他,“我说别扭,你可别生气,因为分开太长时间了,一下子和好还没有习惯,你要给我时间。”
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眼神坚定的看着他,段译心都要化了,
“给给给,多长时间都给你,媳妇儿,你最好了。”
说着,一口就啄了上去,轻尘被他蹭了一脸口水,段译则是吃了一嘴的粉底液,不过这男人只顾着傻乐,也不在乎嘴上到底沾着什么。
段译第二天有事耽搁了,来店里来晚了,店里已经人满为患了,大多都是冲着新品来的,当然也不缺一些为故事而来的人。
轻尘和初初忙的脚不沾地,看到段译来了也招呼不了,只让他到吧台坐镇,收收钱,算算账。轻尘在店里东南边设置了一面故事墙,墙上的故事都是征得同意才放上去的。
昨晚的两个故事也在,是她临时找到主人,加上去的。
店里热闹,故事墙更热闹,许多人都是慕名前来的,在故事墙前流连了很久。
隔了会,有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走到吧台边,
“请问有纸和笔吗?”
段译抬头随意扫了几眼,从吧台里找了纸和笔出来,递给他。男人在吧台上唰唰的写了一段话,随后放下笔,转身走向故事墙。
轻尘端着蛋糕出来,匆匆忙忙的把蛋糕上给了顾客,转头看到故事墙边站了个男人,手上系着根红绳,她停住脚步,看了那男人很久,而后走过去。
“小时姑娘?”
男人身影僵了一下,把纸张放到盒子里,缓慢地转过身。
“是我。”
“特意过来的吗?”
他和小时姑娘都不是潼市人,能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因为特意来的。
他嗯了一声,“连夜赶过来的,谢谢你的墙。”
“没事。”
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而后男人又折回身面对墙,看着白纸黑字的故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轻尘有些理解不了,但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该自己开口的。
“再过两个月我就要结婚了。”他突然开口。
轻尘讶异,随后又收住了自己的表情。
“我和她自分手以后就没有联系了,出差也算是个机缘,就是想看看她过的好不好,自己心里有愧,总想着用什么办法弥补她。”
“老太太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她后来找了份报纸给我看,是小时溺水的报道。她是为了救个孩子,自己就没上来了,听说她那会已经得抑郁症了,求生欲已经不强了。”
“是她自己放弃了自己的,这几天我总是在想,要是我当初没有离开她,她会不会就不会这样了。”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小时是个特别好的姑娘,我对不起她。”
轻尘抿抿唇,没有说话,人已经死了,再怎么忏悔也没有用了,更何况他也要结婚了,他现在之所以会忏悔不过是因为,自己再想起小时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他没有办法亲自道歉,所以觉得难过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