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大会第三日。
今日会场内的看客情绪明显比前两日更加高涨,然而看台一层的氛围多少显得有些沉闷,朗乾派的坐席上空空荡荡,只坐了两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来是昨天孟曜文未能取得胜利,朗乾派的弟子觉得面上无光,今日索性就不露面了。
至于其他三大派嘛,韶华谷的朱依巧今日还有比试,门派姐妹们自然要留下给她加油打气;蹑影宗是本届大会的主办方,场面还是要做足的,若只因贺远落败就不来了,那多少有点说不过去;虎威门的人没朗乾派那么矫情,他们觉得今年的比武大会这样有意思,不看到最后实在可惜。
此外还有一点,也是心高气傲的朗乾派留了二人继续观战的原因——能大败各大门派弟子、且又无门无派的江湖之士,在各派眼中就相当于值得打磨的璞玉,若能趁此机会纳入门下最好不过,更何况今年的璞玉与往年大不相同,足有三人!虽然其中二人年纪大了些,可要认真说起来,就算是门派弟子到了他们那个年纪都不见得会有那样的身手。
梅九暂且不提,就说秦小知吧,虎威门的人对他极有兴趣,他那身灵敏的速度、高超的反应力、还有惊人的力量,若能加入虎威门那是再合适不过!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没有内力,毕竟他的年龄摆在那儿,几乎是所有比武者中最大的一位,这要是从头练起,花的功夫可就大了去了……所以三人之中,众门派最看好的是年方十四岁的蒋飞白。
昨日被秦小知破坏的比武台已被蹑影宗连夜清理,原本的四张比武台今天只剩了三张半,估计这景象也是百年一遇了,好在如今只剩下四人,只需两张比武台便可比试。花无常在看客们期待的叫喊声中宣读了今日抽签的结果,乙字台,蒋飞白对朱依巧,丙字台,梅九对秦小知。
这分组可把大家兴奋坏了,梅九——出手老辣狠绝,所有比试中从未处过下风,连朗乾派的孟曜文都拿他没辙;秦小知——先是靠拳头打败了以力量著称的虎威门神童,又以一个古怪的武器胜了蹑影宗引以为豪的暗器,简直打哪克哪,这两人对上,一定有好戏看!
而另一边的乙字台上,蒋飞白对自己今日能站在决赛台上还觉着不可思议,众人的视线难免叫他紧张,正好大家的关注点全被隔壁吸引,消去了他不少焦虑;与蒋飞白不同,朱依巧却感到了极大的压力。四大门派今日只剩了她一人,若是她赢了,自然是风光无限,可若是连她也败了,那旁人不会想着她是所有门派里唯一打入前四的一位,只会连着她一起骂!别看几大门派平常界限划得清楚,那都是对内,也就他们门派和门派之间分的清,在江湖人眼里,所有门派都是一般黑!眼下这种关头,各门各派正处在一荣俱荣的状态,她若输了,不仅要被江湖人笑话,还得被其他门派笑话,这朱依巧有多紧张,也就不言而喻了。
梅九和秦小知站在台上,此时想得却是同一件事。
那侯蓁蓁昨日叫秦小知在他们分在一组时认输,俩人都以为她是随口一说,就是给他们提个醒,不想还真叫她说中了!这会儿面对面站着,二人回想起昨天她说这话时似乎没用到“若是、如果、可能”之类的词语,相视一眼后,彼已心领神会。
“难道大姐头还会大预言术?”
“那妖女竟能未卜先知!”
铛——!铁锣敲响!
梅九一反常态,没有亮出他那对形状怪异的武器,连动都没动一下,完全看不出攻击的意向;再说秦小知,他动是动了,可却是背朝着梅九往比武台的边缘走,就这么丝毫不在意的把后背留给梅九,而梅九也不管不顾,冷着一张脸目送秦小知走到台边,然后轻轻一跃,跳了下去。
“梅兄武艺超群,在下自叹不如,花大侠!这一场,我认输!”
“……”饶是肆意如花无常,面对秦小知这刚上来就认输的行为也是无言以对。
你看他那眉开眼笑的样子,哪里像是来比武的,跟没花钱就睡了人青楼的姑娘似的,哪有半点江湖侠士的风骨?
“你可确定?你二人尚未动手,是你主动从比武台跳下,你若执意认输,那我只能记梅九胜了。”
“确定、确定。”
“好吧……”如今这两场比试是在获胜的二人中决出一二,秦小知这样做,岂不是把保入前三的名额拱手让人吗,他这样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难道真是怕会落败梅九,想保存实力同另一位败者交战,力求第三位?真是匪夷所思……
看台上的看客们早在秦小知跳下台时就起了躁动,纷纷猜测他是何意,只见他与花无常交谈了几句话,急着后者就用洪亮的嗓音宣布道:“丙字台,秦小知认输,梅九不战胜!”
“什么?!”正等着二人对决的看客们先惊再怒,一声迭一声的惊疑传遍整个会场后,全都把矛头对准了秦小知,“你脑袋坏了!”“莫不是说笑吧!”“鼠辈!”“赔老子钱!”等等,还有人气不过把手中物件往场内砸的,可要么没砸中,要么是砸中了旁人,又引得别人砸回来,一时喧嚣四起。
“秦大哥为何要认输?”二叶这回没问水妙白,而是直接问侯蓁蓁了,“他和那梅九看着像是早就商量好的,难道这二人认识?可那梅九……前几日还欲对我们几人行骗,比试初日我瞧见他时还觉得奇怪,他那身手比我们在座几位都强,为何要行那等勾当,莫不是我们当真误会了他?”
水妙白刚失恋,眼前这人又是她失恋对象的“心上人”,对着侯蓁蓁自然摆不出什么好脸色,不过事情一码归一码,她不是喜欢胡搅蛮缠之人,二叶的疑问正是她心中所想,便没作言语,只静静看着那位不讨喜的女子,等着她做回答。
温庆鸣前两日从二叶口中听闻梅九对她们行骗一事后,私下安排了人手去查探他的消息,可惜费了不少功夫只探出寥寥一条,然而只那一条消息已足够令人惊奇。他憋了两日未说,就等着她们什么时候会问出来,这会儿终于听二叶问出口,哪还有藏着掖着的心思,立马迫不及待地插话了,“关于那位梅九,我倒是知道一些。那人……”他勾了勾食指,示意几人把耳朵凑近,然后才小声道,“他原是蹑影宗俞风尊者的入室弟子,在门派内有点威望,后因偷窃俞风宝物,还将俞风打伤,触犯了门规,被逐出了门派。”
水叶二人两双漂亮的眼睛皆露出异色,把脑袋往前多凑了几分,而侯蓁蓁看他们一眼,却是不动声色地退了几分。
“居然盗取了师父的宝物?”二叶惊道,“那他会行那等骗术也不奇怪……可蹑影宗的弟子这三日都与我们相邻而坐,我未见他们对梅九有厌恶之情呀,而且那位金护法看着还挺欣赏他,若是他真做了那等离经叛道之事,蹑影宗对他为何会是这种态度?”
“这就要问他们蹑影宗了。”温庆鸣促狭笑道,“方才我说的那条消息正是蹑影宗的俞风尊者令人放出来的,除此以外,有关梅九的任何消息都打探不出,那俞风还利用蹑影宗的情报网对梅九下了‘弃令’,‘弃令’不是简单的将其抹杀,而是动用一切关系堵死他的后路,将他变为一个废人,以此毁了他!对自己的徒弟能下此狠手,看来这梅九偷得定是个厉害的宝贝。”
“那梅九还敢出现在出现在蹑影宗弟子面前?”二叶问。
“为何不可,俞风下的又不是明面上的‘杀令’,负责此次比武大会的又是金无垠,俞风再怎么动歪脑筋,也不敢动到金无垠身上。”温庆鸣道。
“这样说来,此事必有蹊跷。”水妙白道。
温庆鸣这一个惊天八卦丢出来,早叫水叶二人忘了方才向侯蓁蓁问的话,三人连比赛都懒得看了,只顾叽叽喳喳地咬耳朵。
其他看客们叫骂不断,只是他们再如何叫嚷也无法改变秦小知认输的事实,反而是朱依巧听见众人的骂声慌了神,愈加紧张、失误不断,原本以她的身手要打赢蒋飞白理非难事,结果她越打越心急,倒是叫蒋飞白捡了便宜,赢下了比赛。
众人本就火气大,见她发挥得这样差劲,瞬间就把对秦小知的怒气转移到了朱依巧身上,各种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骂的朱依巧的脸是红一阵白一阵,韶华谷的女弟子们听了也都火冒三丈,有几个性子烈的直接飞身而出,逮着最近的骂声就招呼上了。看客们多是江湖人,平常都是能动手就不动口的角色,此时好歹顾忌着是旁人比武,打得再不好也与他们无关,只是赌输了银钱、心里不舒坦才一番叫骂,这会儿见有人朝自己动手了,他们反倒兴奋地闭了嘴,撸起袖子就打了回去。
罗竹抱着纸笔站在场内欲哭无泪,朝金无垠送去委屈兮兮的目光——师父,徒弟又遇到解决不了的难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