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绝非我能干涉的战斗。
没错,身体中生物特有的预警反应通过神经提醒我,接下来任何无谓的逞强或是大意都将使我的生命在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内结束。
准确来说,可能仅是观望的话都要冒着生命危险。
所以,当他们作出架势准备开战之时,我再三掂量了自身条件和处境,做好了逃到安全位置躲起来的准备。
看起来很狼狈,是的,但我别无选择。
当然很不甘心,一旁只有几面之缘的女孩子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能否回报况且不提,我所必须争取的,是不让她的努力白白浪费的条件。
在黑暗深渊的边缘,两人的命运被紧紧地系在了一起。
我们正处于这种状态。
她正在不惜一切地试图从中解救我,事实上只要令我活着逃出去,这场致命劫杀的胜利就属于我们。
前提是我的【存活】,仅仅如此而已。
现实在我禁不住牙咬切齿的内心挣扎中,就是如此残酷地暴露而出,板板正正地被刻在【必然】的结局前因上。
没法给予什么,只能一味地接受保护和安排,从生命最初所体现的价值里,迄今为止我付出了多少,或者讲,我究竟拥有多少能力,可以将【心念】以价值的形式体现出来,去保护重要的事物,以至于不必一直承受失去,一直后悔茫然。
可能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价值,无法作出回报的败犬吧。
呐,也是啊,本来就是被父母抛弃然后又被人领养,如今再次被那个人抛弃,理由简单又残酷。
曾经流浪的幼犬低着头走进了温暖的屋子,新的主人花了很长时间驯服了它,它的美好生活重新开始,即便屋子宽大舒适、即便优质狗粮宠物毛衣狗饼干项圈一应俱全,但同时令它犹豫的是,外面世界的夜空依旧灯火阑珊。终于有一天它有了想要出门伸腿奔跑、独自觅食的打算,并走出大门的那一刻,身后的主人已经把枷锁解开了。他面目苍老,身体单薄地需要拐杖支撑,仿佛轻轻一碰皮肉就会坍塌。那只狗这才明白了,主人老到连他自己都照顾不了了,当年的善意是有期限的,所以为了自身的理由,他理所当然放手。
有什么好抱怨,有什么值得哭泣的?也不是小孩子了,不受法律约束的情况下,被抛弃了又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因为留下来会拖后腿、甚至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罢了。
艾尔夏,本就是个不存在的名字。
不过是被捡起后,一时心动取的而已。
(二)
“不愧是梅林艾洛斯的学生,每一击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呢。”
“这种褒扬在我看来是**裸的挑衅呢,很遗憾,事实上刚才的所有攻击都是致命的。”
黑雾被赤金色的耀光穿透,少女从中走出,焰凰般炽烈闪耀的双瞳审视着四周的漆黑,仿佛在某一刻,此处一切不被允许的邪恶都会被光明清理干净,那种近乎信仰一般的威势,已经强盛到几乎令黑暗都无处遁形。
“忤逆光明之耀者,黑暗将成为你最后的刑场。”清冷的语调中所传达出的肃杀气息不绝地回荡在偌大的站台中,最后的通牒已经宣告完毕,处刑的时刻随之进入了读秒阶段。
“事情朝着有趣的方向发展了呢。”大片黑暗突然间向着库娜所站的位置聚拢,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再次响起。“对于你的能力,应该没有魔法师会不敢兴趣的吧,但我没猜错的话,试图接近你,或是你的家人的那些魔法师们大多数都已经尸骨无存了。”
库娜握紧了拳头。
“出来一步,我们习惯在亮处讲话。既然我们是客人,那么主人对于这应尽的礼仪就没有理由推脱了吧。”
黑暗中传来一股猛烈的吸力,布置在车站里外的所有黑雾一瞬间都向着库娜十米远的一个点吸散而去。
随之而来的是逐渐变亮的环境,以及由远到近的沉重脚步声。
“咚咚······咚咚”
“并非在亮出讲话,而是在光明中【清除】吧凤凰小姐。”
戴着怪异无比的呼吸面罩,诺古扎因?欧菲切尔缓缓地走了过来,每一步铁靴踏出的震响都犹如丧钟。
“你的【魂理术式】真是方便啊,眨眼间就能够组建一支数量和战斗力客观的【侍从军队】,而且想必代价对于你来说也不会太高吧。”库娜死死盯着敌人,冰冷地发问。
“真是可笑,灵魂是世间最昂贵的物品,我将它们收集并加以储存实则是对它们身前的**最大的尊重。尽管我掌握秘法能够以最节约最高效的方式制作我的【人偶】,但很不幸,提炼灵魂是要付出代价的,【魂偶魔法师】也不例外。我创立了这个门派,相对的,我要承担全部的诅咒。禁忌终究是不可逾越的一条警戒线,我多次尝试但结果都是······”
他停了下来,解开了黑色大衣左胸的系扣,半边胸脯随即暴露了出来。
库娜眼睛微微张大。
在她眼中呈现的是,完全异于常人的灰色皮肤和在左胸心脏位置,令人难以理解的诡异伤疤。
那道撕裂形的伤疤,看起来之前似乎真的是被真正的利爪给撕裂开来的,而且偏偏是在心脏位置,越看愈发觉得触目惊心。
“这就是你所谓的代价?”库娜问。
“应该说,这就是所谓的诅咒。”诺古扎因的声音通过呼吸面罩更显得沙哑苍白,伴随着“呼呼”声,如同念诵一样,如此说道。
“诅咒的实质是什么?”
“被附有魔力的魂魄扼住心脏长达一周,我提前将自己锁在了闭关室里,任由那些怨灵在某一刻结束我的性命。”
“什么意思,难道说······”
“因为这也是我创造编写的【魂理术式】的一部分,只不过是属于非可控的一个必要阶段。魔法就是这样一种在不可控中诞生的产物,那么既然原理都是一样,我所有的努力就都没有白费。我把它视作术式的铁则、真理的考验,而不单单是带来痛苦的诅咒。”
库娜没有说话,因为她在思考诅咒和考验之间的联系。
很不明了,但她的确隐隐间在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无法遏制的悲伤。
“所以你最后成功了。”
“对,我成功了,我越过了撕心裂肺的痛,它们,那些灵魂们接受了我。我杀了他们的原本的**,或是从乱葬冈里拾起了他们的**,用唯一可行的方法为他们创造出了,新的生命。”
诺古扎因抬起了双手,话语间夹杂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满足。
男人的话音被炽热的羽箭打断,瞬间掠过他头部上左右三方的三发长约十五厘米的羽毛般的红色箭矢使周围的空气骤然凝固了起来。
诺古扎因从自豪不已的讲解中升起的情绪顷刻间被遏止了。
“真是有气势呢,我的小雏雀。不过恐怕我觉得很快,你就没那么有活力了。”
诺古扎因细长幽黑的眼睛眯了起来,地面上的黑雾如流动的水一样重新开始缓缓运动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朝着施术者的诺古扎因周围靠近。
黑雾中凄厉怪异的嚎叫呻吟声愈发强烈,随后几乎强盛到形成了一股声浪的风暴,旋绕着火车月台发出无法想象的悲鸣。
“协会一直在关注你,任何的蛛丝马迹都逃不过我们的追查。我们试图查清你身上的一切暴露而出的端倪的委因但大多数时候都无功而返了。”库娜闭上了双眼,一边均匀地调整自己的呼吸,一边说道。
“这份称赞我暂且收下了,等到一切结束了我们再好好聊聊如何?我对你,挺有兴趣的。”黑魔法师说完就张开了结界,在这个属于他的固有领域内,一切因素都会朝着对他有利的一方倾斜。
“诺古扎因?欧菲切尔,你来这个国家的目的是什么?”
感受着不断施加而来的能量压迫,库娜没有任何动作,仅是面不改色地发问。
“目的?我的行动准则中只有利益,没有目的。至于报以尊重回答你嘛,那就勉强算是------”
“来取回我要的东西。”停顿后的声音如皮肤撕裂的声响,透出彻骨的冰寒,宛如地狱中魔鬼的低语。
“呼呼呼!!”咒灵呼啸着高速扑向库娜,犹如墓地吹来的幽然疾风,死亡从四面八方向着后者蔓延而去。
没有闪躲也没有任何防御的姿态。
她似乎不打算做什么却又像是早已准备好了一切。
“艾尔夏?楚夔么?为什么要如此针对那个孩子,你们究竟是······”
“在与敌人战斗时还在分神于其他事情之上,真是愚蠢之极,还是说,你在轻视我的实力?很好,接下来就让你稍微品尝一下痛苦。”
诺古扎因打断了库娜的疑问,冷笑了一声。
那些飞向库娜的咒灵在接近目标的位置,忽然全部消失了。
还来不及反应,地面顿时颤抖了起来并且程度愈发剧烈。
上方的黑暗依旧在旋转,整个空间在这一时间内似乎都被某种力量给支配、充盈了。
库娜嗅到了危险,但这一次,她理解到了因为自己必然的疏忽而完全不可躲避这次的攻袭。
“追加释放?第三节?终语------”黑魔法师一只手扶着呼吸面罩,空出一只手在空气中划出术式咒印。
数十只只幽灵般白色半透明的手从库娜周围地面穿透而出,伸长抓住了她的四肢、关节和肩膀,然后在纷飞的碎屑中······“什么!······”女孩睁大了双眼。与此同时,往她这里缓缓走来的黑魔法师嘴里念出了最后的咒文。
“【暗锁天牢】。”
彻底的失误。这是库娜脑海里闪过的最后片段。
紧接着。
!
狂暴扑卷而去的奥术能量将空气都挤压得发生了震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