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不好说,唐兵远道而来,又和史朝义的兵马恶战一场,师老兵疲,咱们可趁机出兵将他们打退!”
一直插不上嘴的郑敬也一本正经的说着自己的建议,史朝清听罢果然一拍大腿叫好。
“对对,郑将军所言甚是,就算唐兵再厉害,只要父皇的兵马一到,定然摧枯拉朽!”
绕了一大圈,又绕回到史思明回兵的问题,史朝清终于显得有点情绪低落。
“不知父皇此刻身在何处,也不知父皇何时才能回兵救援范阳啊!”
“监国不必担心,陛下自有上天庇佑,一定会安然返回的!”
张炎的劝说还算靠谱,没有说一些夸张的话,他现在总觉得一群人在戏弄史朝清一般,而史朝清就像个心智未开的小孩,居然也做到了说什么便信什么的地步。
一个人的眼界一旦开阔了,想法也就完全不同,张炎觉得从前打算辅佐史朝清的想法简直是蠢的可笑,这样一个人和普通人比起来也显得呆傻笨拙,让他挑起燕朝大梁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裘柏敷衍的说了几句,便借口城上有军务,匆匆离去,郑敬亦紧随其后离开了代王府。
一旦左近无人以后,郑敬当即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长史君且说,史思明当真回来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他的意思是,趁机发动兵变杀光燕朝的铁杆忠臣,然后再审时度势,要么拒城而守,要么就一把火烧掉范阳,把一座空城、废城留给史思明!
事实上,在郑敬的心里对史思明还是存着畏惧之意的,毕竟史思明与安禄山经营河北多年,不论威望人心都是一个干巴巴的唐朝所不能比拟的。
裘柏闻言,思忖了一阵后,居然点头同意了。他知道,如果神武军不在此时赶过来,也就只能如此,否则一旦史思明就在城外的消息传进城内,只凭他们几个就再没有左右史朝清的能力了。
到那时,迎回史思明的声音就成了主流,他们也没有任何理由反对,那么结果就只能如郑敬所言,撕破脸也在所难免。
“此事须胜在突然,城内虽然人心惶惶,可终究还是人多势众。”
“好,这件事我会安排!”
第一件事就是与何敞商量,因为何敞所掌握的封常清旧部才是他们可以倚靠的最可靠的力量,虽然此前出城一战损失了近三百人,但主力尚在,把范阳城弄个天翻地覆的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
城外的战斗依旧在继续着,史思明的禁卫精锐一个个早就憋着一口气,此前太子假传天子诏命让他们去饶州送死,现在终于有机会出口恶气,怎么会心慈手软呢?
虽然史思明的兵马只有不到三万,可面对史朝义时,丝毫不会胆怯,反而越杀越勇。一场惨烈的大战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开始了。
史思明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能长时间的在战马上观战,便命人打造了一辆推车,坐在推车上于高处俯视着整个战场,以及远处的范阳城。那里是他的老巢,他的根基所在,寄予厚望的儿子也在那座城池内。
在挥师北上的路上,史思明一度很担心,他知道史朝清性子有些懦弱,又没打过仗,一定不是史朝义的对手。但当他率领大军抵达城下时,所有的担心都放下了,史朝清居然将范阳城守得铁通一般,尤其是五百轻骑万马军中烧掉石砲的行动,更是看得他血脉喷张。
这一招用的漂亮至极,最关键是,能够让人如此用命,不计生死,才是一个为帅者,抑或是为君者所应有的素质。在那一刹间,史朝义觉得自己没有选错继承人,史朝清果然有能力承继他所创下的基业。
骆悦纵马上了高坡,史朝义头也不回的问道:
“派人去城内交涉了吗?”
“已经派出去了!”
“让城内派出兵马里应外合,彻底击败朝义这个逆子!”
此时他已经胜券在握,对史朝义的恨意也就自然而然的少了,甚至在击败这个逆子以后,有意留其一命。毕竟父子连心,儿子能狠心杀死老子,老子却未必能狠下这条心。
不过,那些跟随史朝义造反的人,史思明可不打算放过一个,他要以亘古以来最残酷的刑罚去对待他们。
“陛下,交涉,交涉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
“城内拒不开门,也,也不接受末将送去的公文。”
史思明点了点头,竟赞了一句:
“不错,能够如此谨慎,不愧是我儿朝清!”
说话间,史思明从腰间解下了一枚金印,回手交给骆悦。
“持金印去,只要交给朝清,城内必然会派人出来!”
半个时辰后,这枚金印就被送到了裘柏的手中,郑敬围着那枚金印仔细的端详了一阵,他虽然从来没见过大燕天子的天子金印,但已经相信这的的确确是真的了。
“原来这就是大燕天子印!”
裘柏冷笑了一声。
“什么天子,不过是叛贼二贼而已!”
说话间,裘柏提起了那枚不大不小的金银,随手一扬,竟顺着城墙扔了出去。
登时,郑敬被吓了一跳,差点就伸手去接。
“如何,如何扔了?”
但他确实聪明,当即就明白了,身子也就跟着缩了回来。
“长史君此计甚妙!”
说罢,他对远处站着的军卒吩咐道:
“去传令各门,叛军冒充陛下赚门,再遇到叫门的,立斩!”
裘柏发现,这个郑敬有时是在故意装傻,实际上他是很聪明的,只可惜小聪明用错了地方,否则也算是个可用之人,只可惜此人三心两意,朝秦暮楚,不是个可以信任的人,留在身边做一些无关痛痒的差事也算合适,却绝不能交付重任。
目光延伸到城外,二史的混战愈演愈烈,纵使太阳西斜了也没有停战罢手的意思,看来史思明是打算一战而败史朝义,只可惜,神武军在此时没有及时赶过来,否则占了渔人之利,便可一战定乾坤了。
范阳城外无名高坡,史思明直觉愤怒和心冷。派出去的与城内交涉的几路使者都被射杀在城门下,而且就连那枚天子金印都被扔垃圾一样扔出了城外。
一生都处于权力漩涡中史思明马上就明白了,范阳城内的情况与其想象的怕是大有不同。史朝义那个逆子能坐下杀父弑君的勾当,一向以乖巧面目示人的朝清谁又能保证他不会鬼迷心窍呢?
不过,看着激战的战场,史思明还是分得清轻重的,他冷哼了一声之后便道:
“收拾完了朝义逆子再说,既然城内不肯派兵赴援,咱们便凭一己之力将这个逆子收拾了!”
骆悦领命而去。
就在史思明愤怒齿冷之际,与之相隔不远的史朝义实在惊慌到了极点。他本以为父皇早就被饿死在了苑乡土城,可谁又曾想到,围城战马上就见到了曙光,结果却让本以为必死的父皇扰乱了所有的计划,使得他功亏一篑。
到了此时,史朝义已经心生退意,他自知不是史思明的对手,但现在势成骑虎难下,如果就此败退,恐怕就得被打的全军覆没。
有着多年阵战经验的史朝义十分清楚,别看他现在有十万兵马,可一旦兵败如山倒,全军尽殁也只是眨眼间的事情。所以,就算死也得咬牙坚持住,只要打退了这第一波攻击,再撤兵便会从容的多了。
然则,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先是左路军全线崩溃,急着是前军战败,撤离了原有的营寨。眼看着史思明大军直奔中军而来,史朝义愈发的惶恐不安了,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丁先生呢?快请丁先生!”
丁孝礼虽然只是个谋士,但已经成了他做任何决策的主心骨,他现在只恨没有听从丁孝礼的建议,等到史思明死透了再走。当时,他只一厢情愿的认为,被困在土城内的史思明已经是孤家寡人,不可能再翻身,但就是这小小的侥幸却害的他后悔莫及。
他喊了好一阵,外面才惶惶然进来一名侍从。
“殿下,丁先生一个时辰前就骑马出了大营,说是,说是奉殿下之命公干……”
闻言,史朝义愣住了,公干?公干什么?史朝义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丁孝礼哪里是什么公干,分明是见到自己大势已去就夹着尾巴惶惶然逃了。还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此时的史朝义已经出离了愤怒,反而纵声大笑。
“好,很好,还有谁想走,都走,都走吧,我不会拦着你们!”
史朝义发泄了一阵,踉踉跄跄的出了中军帐,却见军营中已经乱成了一片,军旗甲仗横七竖八丢的满地都是。
“来人,来人!哪个赶跑,以逃卒罪格杀勿论,当场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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