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昌的事情其实还好处理,只要暂时不杀便能够符合各方利益,至于之后的情况就看各方博弈的结果。今日朝堂之上真正的重头戏却是在于盐。
昌睿出身平民,却能够被帝乙看重并逐渐升至下大夫,位列朝堂,充分说明了昌睿的能力和肯干。被子辛委以重任前往东海海岸边造田晒盐,昌睿不负众望,很快就取得了进展,大批大批白花花的食盐成功从海水中分离出来,并开始有子辛安排的行商运往四面八方。
盐本身并不昂贵,但胜在家家户户人人都需要他,就目前情况因为时间还短,盐田创造的价值还有限,但只要稍有智慧的人便会发现其中巨大的价值。
但一来昌睿乃是天子钦点之人,二来昌睿选择的地点处于四面空旷的海边,邹离带领的五卒人马无法将一大片盐田包围,但四周有任何人想要窥视盐田者必然会先进入守卫的视野。
即便如此,食盐的巨大价值依旧让无数人铤而走险,从盐田开始创造价值的消息被人知晓到今天还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有超过百人试图靠近盐田探究真相。其中有十几人是附近的海民因为好奇靠近查看,他们暂时被扣押下来成为盐田的晒盐工,昌睿直接将工钱交到他们的家人手中,但他们本人却是绝对禁止离开的。除了这十几人外,其他八九十人全部都是各方势力排出的探子,全部被邹离率领军士擒获,并发配到盐田中成为免费劳动力。这期间自然会有探子假意服从,正好趁机熟悉了所有开田制盐的流程后想要趁机逃跑的聪明人,但他们低估了修炼上古骨妖秘法的邹离。
自从邹离得到子辛传授上古骨妖秘法之后修为一直突飞猛进,如今俨然已经有了真人境界,战斗实力更是爆棚。不仅如此,邹离还从秘法中领悟了一招神通,被他自己命名为‘骨种’,乃是在人心脏内种下一颗珠子大小的圆形骨头,平时对人并没有任何影响,但只要邹离引爆骨种,原本光滑的球形骨头会猛然变成如海胆般不满尖刺,瞬间刺破心脏取人性命。
这一招于战斗本身并没有多少作用,却是上古骨妖拥有控制傀儡的神通之一,正适合如今的情况。所有企图逃跑的探子们在逃离百米之后必然会突然无声无息的死去,除了口鼻处流淌的鲜血根本没有人知晓人因何而死,这平添了所有晒盐工的恐惧,却也让他们变得更加容易被管理。
除了探子,当然还有更加不怕死的人。东面一个原本占据着一口盐井曾为附近供盐诸侯尽起境内八百精兵直接杀向盐田,想要夺取盐田及晒盐之法,却被邹离一人将八百精兵彻底杀散,诸侯被当场擒获,同样丢到盐田中成为晒盐工。那一战白骨巨手横扫四方,成为所有晒盐工和守护军士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但真正的大势力却不会这般野蛮行动,蛋糕太大就连天下共主都不能轻易掌握,各方大势力只要足够理智就知道想要独占只会成为众矢之的,最好的办法各方势力共同商议定下一个各方都满意的方法。
当然因为子辛使昌睿和邹离前往东海海边造盐田且真正出产海盐的时间还很短暂,能够迅速做出反应的除了朝歌城较大的贵族势力之外只有东伯侯姜桓楚,扑上来争夺蛋糕的自然也只会是他们。至于后来者,一旦利益被不止一方的强大势力掌控,其他势力便再难撬开缺口。
只不过他们不明白,食盐国家专售可是被子辛赋予众望,是能力中兴大商的关键,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其中。
“启奏天子,经查子令近年来不断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臣请天子下旨剥夺其王室身份,并治其罪。”迫不及待跳出来的却是子辛的哥哥子衍。
表面上没有直接攻击负责盐田的昌睿和邹离,甚至没有只言片语提及,却瞬间让子辛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要知道子令的爷爷乃是先王文丁的兄弟,也就是说他其实是子辛的堂兄,乃是王叔比干箕子王兄子启子衍之外子辛仅有的另外三位血缘亲人之一,另外的两人一个是子令的父亲一个是王叔比干的儿子子德。大商朝本就是一个出生率偏低的时代,王位的继承偏偏又实行兄终弟及和父死子继两套制度,血腥夺位何其惨烈,所以王室血脉一向稀少,远不是后世那种动不动就能够找出几千上万王室宗亲的时代。
子令作为极少数的王室血统成员,又是曾经子启继位的大力支持者,同时负责掌管着王室的小金库,是子启一系非常重要的一员。
这个时候由子衍出面将子令抛出却是极度危险的信号。
一旦子辛点头制裁子令,之后他们一定会立刻将攻击的苗头指向昌睿和邹离,届时子辛若是想保住他们便会受到满朝文武的攻击。要知道大商朝可不是后世万事讲求证据的年代,何况昌睿和邹离为了保守盐田的奥秘擅自将附件海民作为晒盐工甚至俘虏了一个诸侯,这些行为子辛绝对赞同,可一旦在朝堂之上较真,哪怕不会有过重的惩罚,调离现有的职位离开盐田却是必然,其他势力便能够轻易插手其中。当然若是从轻发落甚至放过子令,将来子辛想要收回王室的小金库就变得困难了,同时也会给天子带上一个任人唯亲的帽子,虽然子令乃是子启一系的人,但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相同的成汤血脉。
“王室金库并非寡人独有,不知两位王叔对此有何意见?”子辛抬头看了比干和箕子一眼,将决定权甩给了他们。
“既是贪赃枉法,自然该从速从严发落。”箕子抢先道,他在朝中一向给人正直的感觉,眼下自然要维护他的形象。
“王室金库中的财富不属于大商,子令也没有在朝中任职,此事应该属家事。”比干就要老练的多,他显然不愿意背锅,很干脆的给事情定了个家事基调,七窍玲珑心一点不假。
“王叔言之有理,既是家事便不予在朝堂之上讨论,待退朝之后两位王叔及两位王兄可就此事商议出一个章程来。但不论如何子令堂兄既然有此前科,便不适合继续管理王室金库,不如就由子德堂弟接管吧。”子辛趁势将事情定下,“此事到此为止,还有何人有本上奏。”
子衍默默退回,他们一系率先出手甚至损失了一个子令,没理由之后的事情还是由他们挑头。
果然子衍退回文班之中,立刻就由武班一位将军走出:“启奏天子,末将听闻天子因邹离之勇武破格提拔其为下将军,并奉命前往东海公干,然邹离将军却辜负天子的信任和重用,竟擅自攻击东地诸侯章,灭其军俘其主,今有诸侯章的子女前来朝歌欲状告邹离。”
子辛定睛一看却是中将军墨意,墨意的妹妹正是丞相商容的小妾,墨意本人也是和商容背后的商家关系非常密切的一员,属于同一个利益团体。子辛不由的响起了和纣王的灵魂融合之前纣王说的话——商容有忠,墨意出列或许并非商容的意思,但他背后所代表的贵族势力却会推着他往有利的方向前进。
“还有这等事!”子辛对于食盐国家专售无比重视,早就给了昌睿和邹离直接向自己禀报的权利,哪怕是在西征过程中,东海之滨发生的一切子辛也都了如指掌,但此事却故意装作不知,“寡人命邹离前往东海之滨行秘密之事,此行只率五卒军士,且并不会经过诸侯章的领地。那诸侯章寡人也曾有所听闻,据传其有万夫不当之勇,手下更有上千精锐将士,怎么可能发生墨意将军所言之事?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末将不在现场不知具体情况,但根据两位曾经和邹离将军战斗的诸侯章的军士所言,那邹离乃是妖邪之辈,擅使邪术,战斗之时白骨巨手横空凶焰滔天,诸侯章和属下将士虽然勇武,怎敌那妖邪之法,故溃不成军。”墨意躬身回禀。
子辛假装吃惊道:“不可能吧,邹离将军成随寡人南征南巢氏,战场之上一直冲锋在前勇武杀敌,为此还身受重伤险些命丧南巢氏,即便后来被就回也因此失去了一条胳膊,若邹离将军真是妖邪之辈身具恐怖异术,何故让自己陷入如此险地。”
“末将不知,但有可能此乃是妖邪之辈想要讨信于天子施展的苦肉计。”墨意道,嘴角已经悄然爬上了一丝笑意,在他看来即将成功就邹离定为妖邪,届时守卫盐田的将军将会重新派遣,而他和他代表的利益集团已经做好准备,将全力推举墨意前往。虽然东海之滨的生活肯定不会比朝歌城如意,但只要操作得当便可为自己积累大量的财富,等到重回朝歌城是,生活将比现在更加美好。
然而一位上将军突然站出来,却直接给他浇了一盆冷水。正是此番率三万将士前往汜水关将俘虏姬昌压回的鲁雄,从汜水关到朝歌城的这一路上,阐教截教和西方教修士的争锋,巨大的蛤蟆尸体以及就在他眼前被斩杀现出原形的巨大千足虫都不断冲击着他几十年的认知,此番听闻墨意侃侃而谈妖邪之术,忍不住站了出来:“墨意将军可是曾经修仙得道?”
虽然不满鲁雄突然的举动,但墨意还是转身望向上将军回答道:“自然不曾。”
“如此说来墨意将军和我一般皆是凡人,肉眼凡胎墨意将军缘何言之凿凿邹离将军乃是妖邪,你生有神眼可以看穿乎?”鲁雄的声音已经不由自主的大了一些。
“末将自无神眼,但和邹离战斗的每一个诸侯章的将士都可以作证确实看到了白骨巨手。”墨意的声音中已经有不耐透出,鲁雄突然出来搅局让他有些愤怒。
鲁雄却完全无视墨意,而是转身面对更多的文武大臣说道:“老臣今年五十有一,曾立三朝,征战无数,得先王器重官拜上将军,然五十一年的生命,三十多年的征战,老臣从来没有见到过妖邪。或许不是老臣没有见到而是妖邪狡诈使肉眼凡胎之人无法辨认。直至几天前,老臣奉命前往汜水关接应天子,才第一次见识到了妖怪的强大和恐怖,当然这些不是老臣此番要站出来说的话。老臣想说的是,此番从汜水关出发回朝歌的路上,不断有妖邪想要抢走姬昌,却一一被天子看破。说一句托大的话,当今天子是我们这些老臣看着长大的,要说天子曾经拜师修行绝无可能,但偏偏却能够一一看穿妖邪,这只说明一点,上苍庇佑降下天子中兴大商,任何妖邪在天子面前必将无所遁形,所以老臣绝对相信邹离将军并非妖邪,否则难逃天子法眼。”
从汜水关回到朝歌的这一路发生的一切冲击着鲁雄的三观,却也使得他对于天子有了一种莫名的崇拜,在他眼中同为凡人的天子却能够在众多仙家面前款款笑谈,能在妖邪当面面不改色,甚至还听说那只蛤蟆精根本是天子独自一人在汜水关外杀死的,这更增加了他的盲目。
“上将军之言有些过了,末将无神眼,莫非天子就有?何况上将军所言毫无证据,完全不可采信。”墨意不敢打断鲁雄的话,但在鲁雄说完之后却立刻反驳道。
鲁雄怒哼一声:“哼,随我回来的三万将士就是证据,今早搬进王宫的蛤蟆和千足虫的尸体就是证据,你还想要什么?天子虽无神眼却代表了上苍的意志,何方妖邪又能够瞒过上苍。”
“这……”墨意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子辛也没有想到鲁雄会突然站出来力挺自己,看着墨意被鲁雄说的哑口无言,子辛微微一笑:“鲁雄将军切莫生气。”然后又转头面对墨意说道:“其实邹离将军当然不是妖邪,只不过修行了一点点妖法罢了。”
如果没有鲁雄力承,子辛的这句话不会被任何人相信,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人会想到天子竟然在这个时候言明邹离修炼妖法,这几乎是赤裸裸的打在鲁雄的脸上。
墨意得意的看了一眼震惊的鲁雄,言下之意‘看吧,你说了大半天结果呢,天子自己都承认了。’就在墨意回头想要开口之前,子辛却先说到:“墨意将军莫急,妖法而已算不得什么,心正之人妖法也可用于正途,心邪之辈仙术亦能害万民。何况墨意将军大概不知,生有圣德功於百姓受黎庶立祀的女娲娘娘也是妖族出身哦,但女娲娘娘心怀苍生,逢共工氏头触不周山,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女娲乃采五色石以补青天。墨意将军难道也要说因为女娲娘娘是妖便让世人不再祭拜?”
突然扯到了人族共尊的女蜗娘娘,墨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低声嘟囔:“区区邹离如何能同女娲娘娘相提并论。”
子辛却听到了墨意的低语,却根本不理他,反而转向鲁雄道:“世间人也罢,仙也罢,妖也罢,其实都一样,善与恶绝不应该一概而论,只要心正行正,无论是人是妖都值得我等尊重,至于更进一步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才是真正的圣贤,可惜真正要做到这一点太难了。鲁老将军不幸在第一次看见妖怪之时却偏偏是帮助叛军的恶妖,但寡人还是希望鲁老将军千万不要就此认为世间的妖都是坏的恶的,从来邪恶的是人心而不是某一个种族。”
汜水关回朝歌的一路让鲁雄改变了许多,对于这个刚刚继位不到半年的年轻天子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向他这样的老将往往都有属于自己的执着,一旦认定的事情往往难以改变,所以对于子辛的话鲁雄点头道:“老臣受教了。”
重新掌握了说话的节奏,子辛再次望向墨意道:“寡人使邹离秘密行动,行动路线断不会经过诸侯章的地界,缘何会和诸侯章起冲突?墨意将军如此关心此事不知能否解寡人心中的疑虑。”
“此事末将也不知!”墨意感觉到不妙。
“原来如此,墨意将军连事情的始末都不曾清楚,就在朝堂之上言之凿凿的弹劾一位下将军。”越说到后面子辛的语气越是凌厉,最后几乎是怒吼出声。
到了这个份上,有了鲁雄上将军的力挺,何况就连天子也已经明言邹离乃是修炼了妖法的人,更扯出了女娲娘娘,继续抓着邹离是妖邪这一点显然已经不合适,但墨意之前一直以为仅此一点足矣,根本没有准备更多,此时也只能低头道:“是末将疏忽了,末将一定回去彻查清楚,还邹离将军一个公道。”
子辛点了点头看着墨意退回武班之中,心中的那根弦却崩的更紧了。
子令和墨意都只是试探性质,属于开胃小菜,接下来才是硬菜即将上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