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丽呢?人在哪?”顾明珠脸色冷了下来。
毛氏叹气:“前两日就被送了回来,燕国公夫人这回是铁了心了,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回那边府里去,只说怕委屈了四娘子,倒不如背个恶名把她送回来,还能再寻个好归宿。”
只是这话也就是说得好听,冯六郎已经跑了,顾明丽这时候被送回将军府来,就算燕国公夫人舌绽莲花,外人也都知道是被赶回娘家了,连和离都算不上,又要怎么能够再嫁良人。
不止是毛氏脸色不好看,坐在堂里的燕国公夫人脸色更是不好看,先前咬牙换了人娶了顾明丽不过是忌惮顾明珠,想要为燕国公府留退路,可如今冯六郎已经走了,燕国公府也已经破落了,甚至要回豫州去,她也没了顾忌,就算是顾明珠又还能拿燕国公府如何,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把顾明丽赶回来了。
所以顾明珠进去的时候,她也不过是抬了抬眼皮,身子纹丝未动,嘴里道:“郡主回来就好了,这桩事只怕二夫人做不得主,还得请郡主拿主意才好。”
“先前的事郡主想来也都知道了,我们府里已经不比从前了,虽然还有个国公的名,却也不过是好听了,哪里还有什么家底子,也是拿府上当亲家我才不遮掩了,只怕明丽她再留着也是委屈了,去了豫州更是比不得长安,这桩婚事还是作罢的好。”
她话说完了,便爱搭不理地坐在席上,心安理得吃着茶汤,一副打定了主意无赖到底的模样。
顾明珠看着她,淡淡道:“夫人这话说得不在理,当初结亲也是府上登门求娶,你情我愿结下两姓之好,成了婚之后我四妹妹也是孝顺公婆,恪守妇道,并不曾做下什么恶事,府上如何能够想打发就打发了回来?总该有个交代才是。”
她不等燕国公夫人再开口,便一起说了下去:“何况此事也该是与长辈商议,父亲还在西山大营未曾回府,我怕是不能替四妹妹做这个主。”
她不软不硬地说了这几句,便起身来与毛氏道:“二婶母,我去瞧瞧四妹妹,有劳你陪着亲家夫人了。”
说罢,她带着人出了正堂。
向顾明丽院子去的路上,顾明珠轻轻叹着气。
不是她拖泥带水,只是这是顾明丽的事,总该知道她是什么打算才好,当初柳氏与燕国公府定下这门亲事,原本是要把顾明玉打发嫁过去,最后却是害了自己的女儿,如今顾明丽落到这种地步,顾明珠心里也不是滋味,若是她真的不愿意再去燕国公府,没有人会勉强她。
只是顾明丽的打算却还是让顾明珠吃了一惊。
素着头脸一身皱巴巴的衣裙从榻席上慢悠悠坐起来的顾明丽听说顾明珠来了,却是冷冷地看也不看她一眼:“……大姐姐不必费心了,我要随他们去豫州。”
到了这份上,顾明丽居然还要与燕国公府去豫州?!
顾明珠都吃惊地好一会说不出话来,只当她是在赌气,不由地开口劝道:“丽娘,你可想明白了,只怕冯家那边……”
她话还没说完,顾明丽冷笑一声:“大姐姐不用替我费心了,我已经是冯家的人,怎么也不会留在顾家拖累你们的,大姐姐若是真有心,就让夫人带了我去豫州,别的我都不要。”
顾明丽说罢便再也不大搭理顾明珠了,只是吩咐婢女给自己斟茶倒水,全当顾明珠不在一般。
看着她那副模样,顾明珠只得起身来,去与毛氏商量。
燕国公夫人坐了一会,终究是无功而返,毛氏也推说要顾青回来决定,她只能悻悻地回去了。
但是她们都知道,这件事拖不久,燕国公府即将举家回豫州,顾明丽就这样被丢在了将军府里,那时候会更是麻烦。
只是顾明丽的偏执超乎她们的预料,她坚持不肯和离,不肯回顾家,却是要跟着燕国公府去豫州。
宫中事多,顾明珠也不能一直留在将军府,便与毛氏说了,若是顾青回来了送了消息入宫,她再回来,她思量着这几日再寻了时间回去处置顾明丽的事。
然而她还是没能想到宫中的形势变化得超乎预期,她回到宫中不到几个时辰,圣人便已经是弥留了。
夜色里的太极宫处处殿阁点了灯,点点灯火连成一片恍若银河一般,只是没有了歌吹声,只有一片低低压抑的哭声。
太后坐在太极殿东阁里,神色毅然如同一尊冰雪雕塑,听着医官的禀报。
“……圣人伤势太重,先前又是惊吓过度,被叛军折磨得太过虚弱,终究是熬不住了。”太医令低着头,不敢看太后的神情。
太后微微抬头:“还能支撑多久?”
太医令犹豫了一下:“只怕是难以到明日了。”
太后的身子微微晃了晃,还是徐司言扶住了她,她却推开去:“请几位大人进来,我有事要与他们商量。”
众人身子一紧,也都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商量的只会是新帝的人选,没有人敢多说,都悄然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顾明珠在一旁的屏风后面,陪着安平公主坐着。
“殿下,圣人的伤势太重,医官也说难以支撑过明日,你还是节哀……”她握着安平公主冰凉的手,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去安慰她。
安平公主苍白着小脸,红着眼低声道:“明珠,大兄也要走了吗?父皇才驾崩了,现在大兄也要走了吗?”
她眼中的泪珠摇摇欲坠:“二兄也已经被关在百福殿这么些时日了,宫婢们说他在殿里又哭又求,这几日已经没有声息了,都说是不好了,母后却还不肯放他出来……只剩下我和三兄了,我该怎么办?”
她终究还是个孩子,不能明白这里面的曲折为难,只知道好好的一家人转眼却已经生离死别,骨肉分离了,这一切对她而言都太过残酷了。
顾明珠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轻声道:“你还有太后娘娘,还有我,娘娘她一个人支撑大局心里更是难过,还要你陪着她帮着她才成。”
安平公主却是抬眼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这一刻她还是镇定平静地与朝臣们商议着新帝的事,对于身后殿中已经奄奄一息的儿子并没有太多的留意,冷静地让人害怕。
她真的难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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