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昌侯目光迟滞的转向季妧,视线定在她的侧颊位置,瞳孔骤缩。
季妧后知后觉擦了一下,才发现有血迹。应是方才替贞吉利处理时不小心蹭到的。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写什么,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好在汉昌侯也没有问她的意思,而是脱下披风裹在她身上,催她快走。
“这里交给我我来处理,你赶紧回闵王府,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也没来过这里。”
看他这反应,很明显是误会了。
大抵以为季妧争风吃醋将“小三”给杀了,压根没注意到里面死的是个男人。
季妧虽不认同他和自己的关系,却也知道他不会害自己。
人不是他杀的,他又是堂堂侯爷,自有办法将自己摘出来
汉昌侯还在催促。
她咬了咬牙,拽着贞吉利正要迈步,北侧窗户突然翻进一个人来。
季妧定睛一看,不由大喜。
“罗勒”
罗勒见汉昌侯进了金风玉露,怕生事端,但他穿着普通,随身也没带钱,正门肯定是进不去的。
以他的习性,也不惯走正门。
绕到金风玉露的后巷,正打算逐层排查,刚到二楼,就闻道了三楼某个方向飘来的血腥气。
纵身跃入,季妧果然在其中。
暗夜之中,一道黑影自金风玉露的三楼跃下。
马车就停在后巷口,季妧和贞吉利相继被送进车厢。
“嗯”季妧迟疑了一下,“要不然把汉昌侯也带下来吧,趁着现在还无人发现”
罗勒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不过只有他一个人。
“汉昌侯说他不能走,他进去时碰到几个熟人,若凭空失踪,反倒惹人起疑。”
季妧其实也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大丰村火烧加暗杀那晚不算。虽然都死了人,但那次是两个暗卫善的后,这次却是她亲手善后。
所以表面看似镇定,心里也是慌乱的很。
这会儿冷静下来,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汉昌侯那张脸就跟活招牌似的,他进金风玉露楼,除了所谓的熟人,不知多少人看在眼里。
楼里出了人命案必然是要报官的,说不得当晚的客人都要接受盘查,而汉昌侯这么显眼的存在,不在场才可疑。
他就是要走,也只能从正门正大光明的走。
偏偏他上过三楼,走是来不及了
幸而她换了男装,也涂黑了脸,虽然掩盖不住自己是女子的事实,想对上号却没那么容易。
“那咱们先离开。”
罗勒却没有动作。
“属下有个问题要问姑娘。姑娘进入金风玉露楼后,和哪些人有过接触和哪些人说过话有没有人见过你的真容”
季妧仔细回想了一遍。
去金风玉露楼都是找乐子的,除非是服务人员,没人有那个闲心观察别人。
她今晚又平平无奇,丢到人群中一抓一大把。
唯一跟她有过对话,并且见过她“正脸”的,也就只有那个龟奴了。
而且进楼的时候,由于事先不知情,为了跟龟奴打探消息,她说了是去找熟人
罗勒问清楚那个龟奴的特征后,转身就走。
“等等。”季妧喊住他。
她知道罗勒要去做什么,所以才会犹豫。
但同时她也清楚,她若在盘问中被牵扯出来,等于将闵王府卷入其中聂家是郑家姻亲,这等于是在给郑贵妃递刀。
她动了动嘴唇,最后艰难的点下了头。
目送罗勒消失在暗夜中,季妧仰头靠向车壁,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掌拍了拍她的肩。
“不怕一万,就怕一万。不能怪你。”
已经恢复神智的贞吉利看着她“怪我。”
季妧想说,当然怪你,若不是你深更半夜逛青楼,哪里会惹来这些破事。
但是她暂时丧失了逗趣的能力,只是抬手指了指他。
“回头跟你算账。”
翌日,一则劲爆的消息在京城炸开聂家独子逛青楼时被人给杀了,还被人割了命根子
聂战霆冲冠眦裂、暴跳如雷,派出府中侍卫家丁还不算,还施压京兆尹,让他务必要将凶犯缉拿归案。
金风玉露楼连夜被封,老鸨、龟奴和一干嫖客全部被关押了起来。达官显贵也不例外,入狱是不可能的,接受盘问却是免不了的。
死了一个人而已,京中哪天不死人呢,有正常老病而死的,也有冤死屈死的,哪一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过
这自然不是因为聂家的脸面大,而是聂家背后的郑国公府。
京兆尹连咒带骂。
死的不好惹,活着的就好惹了
去金风玉露消遣的有几个等闲人物哪一个是好惹的
逛个楼子原没什么,但这事拿不到台面上来说。
如今满京城都在传,谁谁谁当晚在场,谁谁谁光腚被抓了个正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犹如亲见一般。
这下算是把人给得罪干净了
然而郑国公府那边已经递出了话,限期半个月,若还查不到真凶,他的帽子就可以摘了。
事实上不止京兆尹想知道凶手是谁,百姓也想知道。
“割了命根子呢情杀吧”
“缺德事做多了呗,合该下辈子投胎做太监”
“我咋听说是自杀,刀就在他自己手里”
“自杀还能把自己割了”
“说不准看开了,自己也觉得那东西脏,不想再脏到下辈子”
“也可能是染了什么脏病”
“扯吧你们就没看到处抓凶手呢”
有人感叹,青楼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的,凶犯怕是不好找。
也有人说,不怕,有目击证人。
别人就问了,目击证人是谁呀
回答说是汉昌侯。
谪仙汉昌侯,竟也会逛青楼
有谪仙之称的某侯爷在妓院风流时被抓了的消息不到半日就传遍了京城,舆论的焦点瞬间变了。
汉昌侯忽然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地。
京兆尹的问询是一回事,毕竟他当时就在三楼,也是他喊的老鸨报的官,一日未抓到凶手,他都清净不了。
令他不胜其扰的是,这些话不知怎么传进了府里。
尉老夫人脚不沾地派人送了十好几幅画像,让他从中挑几个纳为良妾。韦氏更是不顾禁足跑到倦勤斋,质问是不是非要如此羞辱她。
现在不管他走到哪,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同僚们反倒对他亲热了起来,觉得他一下子接地气了。
汉昌侯也不辩解,索性认了下来。
破罐子破摔之后,将自己关在书房,再不出户,由着外面议论。
到了第三天,京中遍布悬赏追凶的告示,还有两幅画像。
告示送到季妧手上,季妧发现,画上的两个人她都认识。
一个是贞吉利,而另一个是那个消失不见的龟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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