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上朝,父皇拿出了这个木球,让我们不得损坏木球的前提下,把里头的钥匙取出来,谁若是能取出来,就奖赏五十两银子。他们都打不开,我就赶紧抢到手上,送到你这儿来,你不是最擅长这些玩乐的吗?我相信你能将这个打开。”
“然后,五十两银子,我们对半分?”
延锦似笑非笑的望了一眼延明,收回视线,认真的捣鼓着手中的木球。
延明哈哈爽笑一声:“我原本并没有这个意思,既然五弟如此大方要分我一半,那我就收下了。”
延锦捣鼓了一刻钟,仍是不得其解,惑道:“这个木球看着是四块形状规则的木头扣在一起的,可是这个却是紧紧粘合,只是留下了一点点缝隙,完全掰扯不开,你确定这个木球真的能不把它损坏的前提下,完好的分开?我怎么觉得不像啊?”
“父皇既然说了能完好的分开,那自然是能完好的分开的。只是,就连父皇自己都分不开。”
延锦扬了扬手中的木球,饶有兴趣的问道:“父皇从何处得到这个木球?”
延明稍许皱了皱眉梢,抿唇答:“他不曾说。不过我以前曾经听说过,鬼手最为擅长制作这些机关巧合,而这个木球看似简单,实则构造精妙,做工精细,只怕是出自他之手。”
延锦意有所指的挑了挑眉头,坏笑道:“鬼手,他可是一向都居住在北方,他的东西价钱又极贵。谁能从北方送这么贵重的玩意到宫里来?父皇还真是挺上心的啊,居然花五十两银子打赏,就为了完好无整的取出里面的钥匙?这钥匙是做何用的?”
除了北宁王会往宫中的皇贵妃送这么贵重的玩意,也没有别人了。
延明轻笑一声,右手食指稍许宠溺的责怪指点了他两下:“你呀,果真是如此,其他的事情也没有见你如此有条不紊的分析,唯独这玩乐的东西就能理得如此清楚了。”
延锦瞬间就没了解开这个木球的性质,既然皇上如此急切的想要替皇贵妃取出里面的钥匙,他偏偏不想帮她取出来。
延锦将木球轻轻搁置在桌上,顺手执起一杯翠螺茶,缓缓的喝了一口,苦笑道:“四哥,这五十两银子我怕是拿不到了。我虽然喜好这些玩乐的东西,可到底是欠缺了一些慧根,没能解得开鬼手亲自做的东西。你呀,还是找别人去吧。”
延明轻轻摇了摇头,“除了你,只怕也没有别人能比你更会研究这些玩意了。得,这个木球,我还是带走,看看谁愿意带回家去研究。”
“五皇子,圣手和吴大夫求见。”
一个二等宫女脚步轻盈的走进来,跪下禀告道。
一听到吴茗熙的名字,延锦不觉头皮一紧,隐隐约约的觉得,她应该是来着不善,只怕是为了刚刚自己在庭院里惹了他的事情而来吧。
延明讪笑道:“既然是吴大夫来了,五弟,我要不先走,回避一下。”
延锦脸色一暗,左手一拦,沉声道:“四哥,你没必要回避,她又不是五皇妃,进来也不是跟我说什么体己话的,你有什么好回避的?”
延明歪头,皱眉道:“你真的不承认她是你的妃子?”
“不承认。不仅是我,就连她自己也不肯承认,而且,父皇和母后也不会承认的,毕竟她的身份地位太过低微了。”
延锦面色变得有些许不自然,他有些暗暗郁闷,他一个皇子,嫌弃她,那是理所应当的。可是自己堂堂一个皇子,竟然抢先被她给出言拒绝了,他有哪一点配不上她的?
“四哥?你说她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是五皇妃?按理说,这可是她飞上枝头当凤凰的一次绝好的机会,否则,就她一个普通百姓,哪有机会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妃,享尽荣华富贵?我有哪点配不上她的?”
延明的眸子微微定了一下,思绪飘到了初见的那一天,眼神稍微扑闪了一下,浅笑道:“她被迫冲喜那天说,她想要自由。这个许就是她想要追求的东西,即便是享尽荣华富贵的五皇妃,也是不得自由的。”
延锦神色微闪,瞬间就不耻的扁了扁嘴,冷哼道:“还自由呢,就是像她这样跟着圣手各处漂泊,靠医术赚钱糊口?还不是居无定所,像她这样飘荡的人,嫁得掉才怪了。”
延锦冲着下头跪着的宫女道:“请他们二人进来。”
片刻后,圣手背负着双手,满脸阴沉,整张脸黑得都快要滴出墨来,一双眼睛阴翳得几乎要将人的灵魂给吸了进去。
踩着沉重的外八字,身子一顿一顿的朝里走着。
茗熙则也是板着一张臭脸,略略带了一些寒气,差点将刚刚还在说他坏话的延锦的舌头给冻坏了。
延锦连忙将自己的舌头缩进了口腔,以免招惹了二人。
圣手几乎是无视坐在首座上的四皇子,只是拿那双阴翳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延锦,半阴半阳的道:“这宫里地方太窄了,不够老夫扔石头玩的。反正五皇子你的病已经治好了,身上的汞毒也已经清除干净了,老夫再留在这里厚颜无耻的吃喝,只怕是要被人扫地出门了。与其被人阴阳怪气的责骂,以此来赶着老夫出去,老夫还不如主动请辞。你趁早将老夫的诊金结清,老夫也好带着徒弟离去。”
延锦暗暗咬舌,他就知道,这师徒二人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延明见二人神情忿忿,连忙充当起和事佬,起身对着圣手作揖拱手赔笑道:“圣手,虽然五皇子的汞毒已经清除,可是五皇子从小身子骨就虚,还要仰仗您老将他的身子调养好呢?”
圣手昂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延明,略黑的老脸上,那双精明的眼里闪过一丝讥诮。
“仰仗?四皇子莫要折杀了老夫。老夫可是没有看出来他们有仰仗老夫的态度。”
延明帅气的脸上飘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尴尬,就连脸色,都染上了几许尬红。
他轻咳一声,尬笑道:“可是宫中哪个不长眼的开罪了您老?”
高嬷嬷连道声不好,难不成自己要走了应嬷嬷的后路?
不行,自己可不能被活活打死,而且,现在可是没有后台能给他撑腰了。
高嬷嬷那双精明的眸子滴溜溜的转了两圈,心中一计闪现,干脆以退为进。
她急冲冲的走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圣手的面前,扬手就在自己的那张老脸上噼里啪啦的狠狠的甩了两个耳光,几乎将她的那张老脸给甩破了皮层。
高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哭流涕着:“圣手,您大人有大量,饶了老奴吧。老奴当时可不是冲您来的。”
圣手鼻孔哼了两股粗气,眼神瞟了一眼身侧的茗熙,对高嬷嬷冷哼道:“那你是冲她去的?”
“也不是,老奴只是在宫中这么多年,也没曾见过谁在院中扔石头玩儿。而且,当时五皇子正好从院中经过,差点就被石头给仍中了,老奴担心五皇子受伤,这才好言相劝,希望吴大夫能在宫中寻个安静无人的地方玩石子去,老奴并无恶意。若是二位心里不舒坦,怎么责罚老奴出气都无所谓,但是请留下来给五皇子看病。”
高嬷嬷一边说,一边又重重的扇了自己两巴掌,做足了一副忠奴的模样,似乎自己并没有错,只是为了五皇子的病能够得到医治,而甘愿受辱。
圣手翻了一个白眼,语音绕了几道弯,道:“老夫向来都不喜受到拘束,也不知道什么规矩,这宫中规矩颇多,老夫也待不习惯,还是尽早离去,老夫既得了自由,也不会伤了什么皇亲贵戚的。”
高嬷嬷低垂着头,尽量将自己表现得卑微。
“还请二位留下来。”
茗熙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自己的手指,两只食指缠绕在一起绕着圈,冲着高嬷嬷眨了眨灵泛的仿若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高嬷嬷,你说,我能不能再在庭院里扔小石子呢?”
“这……”高嬷嬷顿时卡壳,若是自己不同意,他们两个铁定不会留下来了。可若是同意,那自己之前对她的责问又算什么呢?
高嬷嬷波光流转之际,已是换上了十分恭顺的奴颜。
“虽然宫中有统一的规矩,可五皇子是这修儒宫的主子,只要是在这修儒宫内,就算是要为吴大夫您开个特例,也没有什么。只是,这事您该问五皇子,奴才可是做不得主。”
茗熙微微抬眼,眸光稍微在她的面上捋了一遍。
这高嬷嬷,跟应嬷嬷一样,不是个省油的灯,可行事说话,却是比应嬷嬷要谨慎严密得多。
应嬷嬷说个五句话,能让人抓出三句错处来。
可是这高嬷嬷,虽然说话不怎么让人舒服,可人家就是抓着宫规说话办事,就算要斥责她,也斥责不出个一二三来。
茗熙干脆顺着杆子往上爬,微微歪头,侧脸望向延锦,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霎时,将整个花厅都带起了一股如夏风一般的清爽。
“五皇子,您意下如何?”
那股清爽之风直拂延锦的面颊,将他之前一直处于僵硬状态的脸颊吹得线条柔软了不少。
他轻咳出声,将自己这个一直处于局外人状态的灵魂收了回来。张开了他性感的唇,露出了标准服务的八颗牙齿。
“圣手和吴大夫对本皇子的救命之恩,本皇子铭记于心。在修儒宫扔石子玩儿这种小事,你们随便扔都可以,本皇子虽然没有什么高强的武功,单纯的躲个小石子的武功还是有的,也不至于就被小石子给砸伤了。”
茗熙微微屈膝,笑道:“多谢五皇子格外开恩,只是,您身上的毒已经完全解了,民女和师父还有要事,需要尽早离宫。至于四皇子所说你身子虚弱,需要给你调养。民女认为,调养身子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少则月余,多则数年,这事交给宫中太医即可。”
延锦可并没那么强烈的想要留着他们二人在宫里给他医病,毕竟吴茗熙说得也有道理,这调养身子确实长久,他自己的身子素来虚弱,只怕每个一年半载的,还真的调养不好。
延明只需一眼,就已经看出延锦想答应他们离宫。延明上前一步,对着茗熙同样作了一揖,态度诚恳,丝毫不亚于之前对圣手的态度。
他轩眉微皱,面色漂浮起一丝羞愧之意。
“吴大夫有所不知,五皇子这身子素来孱弱,那宫中的太医也是常年给他调理,却是一直调理不好,想来,再让他们调理,也不过是再走以前走过的路罢了。若是由圣手和吴大夫出面,定然能在短时间内就将五皇子的身体调养好。届时,我们必有重谢。”
茗熙浅笑的摆了摆手,道:“我们也不是万能的,并不能治好所有的病,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延明彬彬有礼的道:“能不能调理好,那也要试过了才知道吧?”
茗熙微皱了一下眉头,道:“可是我们并不想试。”
“唰!”
一把折扇悠然打开,延锦缓笑道:“吴茗熙,倘若你能将这个木球在不损坏的情况下,将它拆开取出里面的钥匙,那你就可自由离去。”
茗熙瞟了一眼桌上的木球,扑闪了一下睫毛,恍然道:“是不是五皇子你自己打不开,你就想用这个办法来为难民女?”
延锦毫不掩饰他的目的,也不想掩饰自己的无能,却是仰天爽笑:“不错,本皇子是打不开,不过,不仅仅本皇子打不开,就连满朝文武也打不开,喏,还有你面前的这位满腹经纶的四皇子也不无例外。”
茗熙不禁暗暗翻了一个白眼,他不会打开,还这么高兴,他就不知道谦虚点?害臊点?
茗熙轻轻抬步,走至桌旁,纤细皎白的皓指舒展,将那木球握在了手中。
这木球,在延锦的手中,却是盈盈一握,可是在茗熙的手中,只得五指张开,勉强握住。
茗熙上下端详了一下这个木球,抬眼揶揄道:“五皇子做人也不实诚,既然这个木球在满朝文武之间都已经传遍了,都无人能解开,想必,也是有彩头的,而且,彩头还不少。你怎么能到了民女的手中,竟是自动将彩头给省略了呢?”
延锦微微咂舌,这个女人,居然连这个都给猜到了?
“有是有彩头,不过,这个彩头却不是本皇子给的,而是父皇给的。但凡解开此木球者,赏银五十两。倘若吴大夫能解开此球,自可去跟皇上讨要这五十两银子。”
“民女去跟皇上讨要赏银,多有不便,毕竟民女不过是一届粗俗不堪的一介草民罢了,哪能如此轻易的见得到皇上?再者,皇上忙于朝政,怕是不想费这个时间来见民女。不如,民女直接跟五皇子您讨要了这五十两,到时候,您再去跟皇上讨要就成了。如何?”
“如此也行。”
延锦倒是十分爽快的立即答应了。
“您且看好了。”
茗熙嘴角扬起一丝自信,高高的将木球举至头顶,用力一掷地。
“啪!”的一声脆响,将屋里几人都给吓了一跳。
延锦手中晃悠的折扇霎那间停住了晃动,他忙低头朝地上望去,只见地上散落着四个完整的木块,以及一个小巧的钥匙。
……
顷刻,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了,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望着这个胆大的女人。
她居然敢将皇上的东西给摔了!
延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慌忙蹲下身子,将地上的五样东西捡起来,动手将那四个木块拼凑起来。
这拼起来倒是容易得很,只需互相对准啮齿,咔嚓一声就给扣上了。
仍旧是之前那个圆溜溜的,毫无任何损坏的木球。
延明眼里的讶异更甚,他聚睛打量了一下茗熙。
她的脸上并没有多大的得意神情,更没有对他们无法解开木球而产生蔑视的神态。
她只是澹泊明志宁静致远般的悠然而立,脸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冷冷的。
仿若她能解开此木球,仅仅只是小菜一碟罢了。
这个女人,每次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延明的脸上渐渐泛起了一丝欣喜,双手执扇,对着茗熙深深作了一揖,欢喜道:“吴大夫果然蕙质兰心,聪明细心,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能看破解之法。本皇子实在钦佩。”
“四皇子客气了,民女不过是巧合罢了。”
茗熙淡淡道,纤长右手轻轻上扬,对他做了个平身的动作,整个人都拥有一股令人窒息的高贵气质,仿若这平身的动作是她经久常做的动作一般,可是她不过是一个普通民女,哪里需要经常做这个平身的动作?
目光触及那双柔嫩的玉手,延明面色一囧,侧首,揶揄道:“五弟,你愿赌服输,可是不好推脱的了。”
延锦高昂起他那骄傲的头颅,冷哼一声,道:“四哥,你就这么小看你五弟吗?我虽然不才,可是这‘诚信’二字仍旧是会写的。我即便是再怎么不济,这些个银子还是能当场拿出来的。”
更何况,反正这最后,那五十两银子还是可以去跟父皇报销的。
茗熙冷冷道:“五皇子可别忘了,还包括一条,就是我现在就可以离宫了。”
延锦点点头,“这个你尽可放心,本皇子说到做到,既然你能打开,现在即可出宫。许嬷嬷,去取一百两银子交与吴大夫。”
“是。”许嬷嬷屈膝应道,自顾取银子去了。
茗熙微诧,这个五皇子莫不是个痴呆儿吧?这才眨眼的功夫,他的记性就这么不好,将五十两记成了一百两?
这倒是稀奇了,五皇子一定是属金鱼的:十秒钟记忆。
延锦似乎瞧穿了她心里的歪歪,便是有些不悦的扁嘴道:“另外五十两是给你们二人这些日子里,对本皇子医治的打赏的。这只是打赏而已,至于诊金,则需要去内务府支取了。二位稍待片刻,本皇子这就着曾嬷嬷去承福宫请示一下母后,稍后自会将银子送到二人手上。”
茗熙压下心里刚刚的腹诽,佯装对五皇子并没有什么鄙夷一般,她淡淡点头道:“如此就有劳五皇子了。”
圣手眼疾手快的从应嬷嬷的手中接过了那一袋子银两,似乎生怕茗熙误会他一样,鼓着腮帮子道:“一百两银子挺重,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就别干这等粗活累活了,还是为师来干。”
茗熙翻了一个白眼,“师父,要不要我帮着拿一半,你年纪这么大了,一个人揣着一百两,你揣得动吗?别掉落了小心砸坏了脚哦。”
“你放心好了,莫说一百两,就是他给个一千两,为夫也能扛得回去。”
圣手一边瞪着眼睛说着,一边脚下打滑,一溜烟的消失在门口。
茗熙不禁无语,耸耸肩,对着二位皇子告辞一声,也连忙追了上去。
行动风风火火,好似一阵旋风刮过,花厅已然不见她的踪影。
他们兄弟二人不禁一阵恍然,相互对视一眼,皆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延明皱眉道:“延锦,你这么快就答应让他们离宫,只是,我有些担心,过几日金禾国的人过来,怕是要见吴茗熙的,若是见不到人,可能会惹是生非,说我们赶走了他们送来的冲喜新娘。”
延锦咬了咬唇,淡漠道:“她走了也好,免得到时候被金禾国的人施压,我们两个被迫绑在一起。她亦不愿,我也不喜。”
延明微微皱眉,劝道:“延锦,虽然你们两个都不喜欢对方,可是她毕竟是你的冲喜新娘。即便你们再不愿,你们也是拜堂成亲了的。就算是你们身份地位悬殊,她当不了五皇妃,你将她封个姬妾,养在修儒宫里就是了。至于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由不得她的,她这一辈子,只能有你这么一个夫君。”
延锦叹道:“我知道。但是我不愿意。”
他余光瞥了一眼屋内貌似垂首恭敬站着,鸦雀无声的宫人,实则一个个都竖着耳朵细听着的宫人。
他的脸上扬起了一份恣意的不悦,有些小性子的乱舞了一通折扇,高声嚷道:“谁愿意跟她那么一个男人婆呆在一个宫里啊,若是别的女人,温柔似水儿的,我养在后宫也身心愉快。就那么个动不动就动手动脚教训人的母夜叉,留在宫里简直碍眼,我看着就心烦,巴不得她滚得远远的。免得又是给我气受,又是讹诈我的银两。”
延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呀,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使小性子,你真应该跟太子学学,你看看他,不管那些女人喜欢不喜欢,只要是留着这个女子有用的,就都留在了太子宫了。吴大夫虽然性子大大咧咧的,不像个大家闺秀,可是她好歹是圣手的徒弟,又有一手高超的医术,你留她在宫中当个姬妾,可保你延年益寿呢。”
延锦像是拒鬼进门一般的连连摆手,求饶道:“四哥,你可饶了我吧,就她?呵呵,还保我延年益寿呢?她不拿银针把我扎瘫痪了,我都要谢天谢地了。”
“……”
延明摇摇头,道:“五弟,你好好休养身子,还有,多花点时间动点脑筋,想想该怎么应付金禾国的人。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行告退了。”
延锦抿唇皱眉道:“好吧,只是你一走,我一个人就要无聊了,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打发这漫长的时间。”
“莫不如,你跟父皇讨要个差事。反正,你如今身体也已经大好了。”
“别,我宁愿在修儒宫里发霉,我也不想出去干活。”延锦几乎跳起脚来,叫嚷道:“四哥,你可千万被代替我去讨要差事啊,我可不想,我也干不来。”
“唉。”延明又叹了一声,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叹过这么多的气,只要来延锦这里一次,就能把他这一年该叹的气都给叹完了。
“行,我知道了,我先走了。”延明道。
“嗯,下次有空再来玩,给我再带一些稀罕玩意。”
延锦有些舍不得似的拍了拍延明的肩膀,笑得十分灿烂。
“唉。”
延明再次叹了一口气,再也没有来之时的玉树临风的潇洒气质,浑身都带着一股子幽怨的气息离开了修儒宫。
茗熙正在屋里收拾着东西,忽听一阵细小的敲门声,茗熙微微皱眉,听这敲门声,似乎这敲门之人有什么私密之事要与她说似的。
茗熙放下了手中的衣物,起身前去开门。
“曾嬷嬷?”
茗熙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个神色有些隐晦的老嬷嬷。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她觉得这个曾嬷嬷比许嬷嬷要大胆一些,也比许嬷嬷行事干练一些。处罚起下人来,更是雷厉风行。
以前,这修儒宫原本是许嬷嬷掌事的,可是许嬷嬷性格软弱,因此,一直被春燕给压了一头,反倒是处处都收春燕当家作主一般。
如今,春燕还趴在床上养伤,而皇贵妃又在颐华宫里禁足,那些皇贵妃的亲信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在颐华宫里跳脚。
而曾嬷嬷,则趁着这段时间,直接将整个修儒宫里的人给整治得服服帖帖的,所有人,无一不是以她曾嬷嬷发的号令行事。那些人,更是不敢像以前欺压许嬷嬷一样的去欺压曾嬷嬷。
如今,在曾嬷嬷的扶持下,连带着许嬷嬷在修儒宫里说话都已经能有那么几分威信了。
曾嬷嬷即便是跟茗熙说话,也向来是恭敬而已,却并不巴结。
可是见她此刻的神情,却带着十分的巴结和几分的奴颜。这让茗熙不禁皱起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心里,暗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曾嬷嬷这次来找自己,将会给自己带来一个不小的麻烦。
曾嬷嬷谄媚着笑脸道:“吴大夫,您现在有空吗?能不能现在跟老奴去一趟承福宫?”
茗熙仔细瞧了一眼曾嬷嬷的神情,越发的觉得她的神色有些异于寻常。
“曾嬷嬷,皇后娘娘可是有什么事情找民女?”
“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就是适才老奴去承福宫转达五皇子的话,娘娘说这诊金一事,还需要跟您亲自商量一下,免得给少了,对不住您。”
茗熙淡淡一笑,直觉让她开口拒绝。
“曾嬷嬷,这诊金一事民女可是做不得祝的,这个事还得民女的师父出面商量才行。民女虽然也医治过五皇子,可是当家作主的是民女的师父。倘若民女逾越了师父,而直接跟皇后娘娘商谈诊金,只怕是要被师父好一通打了。”
曾嬷嬷轻笑一声,“吴大夫尽管放心,皇后娘娘只是先跟你探探口风,然后再跟圣手谈。”
“这……曾嬷嬷,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我素来都不会谈什么诊金,我也不懂得这诊金究竟该值多少银两,万一我胡乱开高了,可是会得罪皇后娘娘的,万一少了,师父那儿也……”
曾嬷嬷有些急切的道:“吴大夫,您就别担心了,皇后娘娘素来都是仁慈宽厚的,只是她知道圣手这人脾气怪异,担心跟他一时谈不妥当,这才先找你去探探口风。”
茗熙不禁翻了一个大白眼,她若是跟圣手呆得时间够长,知道圣手收取诊金的标准是多少,自己也好去谈啊。可是她跟圣手认识左右不过才个把月,就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这个世界的物价,让她怎么去跟皇后谈嘛。
曾嬷嬷却是像不理会她这么多的顾虑一样,直接拉着她就往承福宫走。
到了承福宫,一切似乎都是正常的。
皇后威严的坐在首位上,周边的宫人小心恭敬的伺候着她。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茗熙尽量让自己变得规矩懂事,就连自己的声音,也是刻意柔顺了几分。
“平身吧。来人,赐座。”
皇后笑着冲她招了招手,让她坐到靠自己身边的位置。
茗熙微皱了一下眉头,总觉得皇后今天对她有些过份的殷勤讨好。
“谢皇后娘娘。”
茗熙暂且将自己的疑虑抛之脑后,且是走一步看一看,若是皇后到时候有什么阴招对付她,她就见招拆招。
垂头,踩着小碎步走到了座位旁,学着宫女的模样,端端正正的坐着。一副恭顺的样子。
“吴大夫请喝茶。”
一个俏丽模样的宫女端了一杯刚刚沏好的热茶,恭敬的跪在了茗熙的脚下,将热茶高举过头顶。
茗熙不禁下了一跳,这礼节,未免也太大了吧。
“多谢。”
茗熙几乎是颤抖的说着,伸手接过了那一杯茶,淡笑着将茶杯搁置在茶几上。
这些人对她越是恭敬、殷勤,她心里也就愈发的不安了起来。
皇后瞥了一眼她桌上那杯未动分毫的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可是声音却依旧是威严的。
“吴大夫,五皇子的汞毒可确实已经清除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正是。”
“可是本宫心里仍是有些不安,还希望吴大夫能继续给他清一下毒,以免体内还有残留的汞毒。这样,本宫心里也安心一些。”
茗熙的眼角微微跳了一下,原来皇后是想要多留自己几日,给五皇子治病啊。虽然心里有几分不愿,可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不是多生出了其他的枝节,多几日就多几日。
她自己先前的那份惴惴不安也落了地。
茗熙垂眸恭顺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五皇子的汞毒并非今日才清除,而是已经清除干净三日了,只是民女和师父为了稳妥起见,这才多留了三日观察,见他的毒确实已经完全清除了,这才放心的跟五皇子请辞的。”
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夸赞道:“圣手不愧是名扬天下的名医,办事就是稳妥。只是,本宫还有个不情之请,五皇子他身体孱弱,而且,每到大暑节气,他的身子都会大病一场。等太医费了十天半个月将他医好之后,他的身子也亏损了不少。每年如此,即便是下半年才养好了身子,到了夏天,又会如此。周而复始,不得始终。”
皇后愁眉苦脸的望着茗熙,她的眼底,流露出几分的心痛。
“为何?”
茗熙疑惑的皱起了眉头,她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过、见过这样的怪病。
皇后轻微的摇了摇头,眉头仍旧是紧紧的锁着,语气也越发的心痛。
“本宫也不知为何,若是本宫知道因由,也绝对会想遍各种办法,一定要医治好他。只是,这宫中的太医也查不出病因,也没有解决之法。只是一到他发病之后,就只得将他给移到冰窖里去,用银针封了他的穴道。直到过了三伏天,他的病情才会好转。”
茗熙微微皱眉,心中骤然想起那时自己替五皇子把脉的时候,把到了他的体内有一股被真气封住的真火。
茗熙豁然道:“你们将他移到冰窖里,可是他发病的时候,浑身奇热无比,就好像一个燃烧得极旺的火球?”
皇后一震,紧蹙的秀眉豁然舒展开来,整个神色也变得欣喜若狂起来:“吴大夫,你如何知道?你可是已经查出了他的病因?你可是有医治他的方法?”
茗熙避而不谈,却是问道:“我没有医治方法,你们可有问过我师父?”
“本宫问过,只是,圣手他不知道。不过,本宫没有想到,你居然能查处他的病因?他是何原因?”
皇后有些小兴奋的笑着,将身子前倾,竖起耳朵倾听。
茗熙暗暗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都怪自己最快,居然泄漏一点出去。
她微微皱眉,以圣手的把脉手法,没有理由把不出来延锦体内的一股真火,而且,还不告诉皇后?
除非,圣手有意将延锦体内的真火一事隐瞒了下来。
若是如此,只怕圣手必定有隐瞒此事的道理所在,自己也不便将此事背着他泄漏出来。不如,先来个缓兵之计,等回去跟圣手通过气后,再来回答皇后好了。
茗熙不禁愧疚的掩面,暗暗哂笑一声,道:“皇后娘娘,民女并不知道他患病的原因,也不知道如何医治他。”
皇后的脸色瞬间一暗,“那你怎么就知道他发病时候的症状呢?”
“民女适才不过是推测罢了。你们将他挪至冰窖,想来是要以冷制热罢了。民女这才有这么一说,这不过是胡乱一猜,巧合罢了。”
皇后不禁黯然伤神,“唉。罢了。不过,本宫还有一事要与你相商。”
皇后话音刚落,秦嬷嬷就立即带着众位宫人离去,独留茗熙一人面对皇后。
茗熙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果然,不会是问问五皇子病情这么简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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