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真在解决了高速路口的那件事情之后多少有了一点名气,找他看病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以前是一个月也遇不到四五个人上门,现在每隔一两天都会有人找他看事。
这天上午十点左右,家里来了两个人,大概都有五十多岁,是一对夫妻,男人身体瘦弱面色姜黄,言语缓慢,是个很内向的人,给人的感觉是被生活苦难磨去棱角之后显得唯唯诺诺毫无火气。那个女人面色灰败头发散乱,说话速度较快,性格直爽,带出几分市井的泼辣。女人坐在黄真对面有说有笑,男人坐在女人身后一言不发。那个女人把他们的来意细细的说了出来。
原来,这对夫妻都是本市的人,丈夫下岗之后就和妻子在早市旁边摆了一个早点的摊子,虽然收入不多,也够他们夫妻的日常开销。他们有一个女儿叫赵敏,快三十岁了,她在二十几岁的时候去南方的某个城市打工,也不知道和谁生了一个儿子之后就回到了东北,不管夫妻俩怎么问,赵敏就是不肯说孩子的父亲是谁。自从赵敏生了孩子之后就住在家里靠父母养活,因为她除去照顾孩子的时间再也没有能力赚钱养家了,所以他母亲经常抱怨他。后来,孩子可以在院子里面乱跑了,赵敏就会抽空去帮父母打理一下生意。有一天,赵敏早晨起来给父母的早点摊送些东西,等他回来发现孩子不见了,经过一番寻找之后,才发现孩子落入后院的井中,早已没了气息。从此之后,赵敏整天变得魂不守舍,不是偷偷的哭就是整理孩子生前的衣物,有几次她还想要自杀,幸亏被老夫妻及时发现。最近两年,赵敏开始自言自语了,有时候半夜还自己往外面跑,一夜不回家。经过医院诊断,赵敏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虽然医院给出了诊断结果,但是夫妻俩还是将信将疑。赵敏每天晚上都会在自己的屋中有说有笑,还会张开手臂像要抱孩子一样,可是他前面什么也没有。老夫妻还偶尔会在半夜听到婴儿的笑声,由于他们住的是平房,周围邻居离得比较远,根本不可能是邻居小孩的声音。他们很清晰的感觉到那个孩子的笑声就在屋中,可是当他们开灯查找的时候,却什么也看不到。夫妻俩越来越害怕,于是就去寺庙求了符咒回来,符咒请回来之后不但没有让事情平息,反而那孩子的笑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频繁,有时候还可以听到孩子的哭声,夫妻俩实在受不了了,才经人介绍来到黄真家,求黄真帮助他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真在堂口前上了一炷香,静静地坐了一会,他觉得今天有点反常,以前上香之后很快就有仙家做出提示了,今天等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反应。好在黄真出马已经有段时间了,对于这种突发事情还算镇定,他顺嘴编出一段谎话,谎称孩子死后不肯离开母亲,外加赵敏也舍不得孩子,于是孩子常年跟着赵敏,甚至于他想要让母亲也死去,以后永远陪着自己,赵敏的抑郁症就是被孩子磨的。他让老夫妻给孩子烧些纸钱,给赵敏扎个替身,让他顶替赵敏去阴间陪着孩子,其他的事情就有自己的仙家处理了。
那夫妻俩显得半信半疑,女人对黄真说:“老弟,不是我不信你,实在是我们之前也找人看过,他们交代的方法和你一样,事后一点用处也没有啊”。
黄真故作镇定的说道:“方法虽然一样,但是解决问题的仙家不一样,小汽车和大卡车都有四个轮子,能拉的东西可不是一样多的”。
女人明显不满意黄真的解释,她极不情愿的拿出二十块钱压在香案之上,带着男人转身离开了,看来她对黄真很失望,却又说不出别的话来。
黄真经常这样骗人,有些时候仙家给出明确提示,他就可以添油加醋的说给人家听;有些时候仙家没有给出明确答复,或者仙家根本就没有给出任何提示,他也要言之凿凿的讲出一套理论来,绝对不可以说自己解决不了或者搞不清楚之类的话,实在遇到不想管或者不敢管的事情,他就说来看事的人以前杀过什么生物得罪了仙家,仙家不让管,然后推掉。本来算命这种东西就半真半假,只要你愿意相信,很多人会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毕竟谎言可以无限修改,谁也看不到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黄真看着香炉下压着的二十块钱,心理好笑,看来这个女人是个吝啬鬼,从来看事也没有人给二十块钱的,最少也要给五十。黄真并没有因为自己骗人而惭愧,反而因为厌恶女人的吝啬,觉得自己骗人是理所应当的。他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午饭之后,他总是觉得后背发凉浑身难受,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与以往仙家附体的情况不一样,这次明显感到很不舒服,他赶紧到仙家的堂口前念念有词,大概意思是说自己是不是什么事情做错了,为什么浑身不舒服,如果弟子有什么地方坐错了,还请老仙家明示,也让自己及时改正。他烧完香之后就去床上睡觉了,朦朦胧胧间,他看到一片居民区,街道上稀稀拉拉的行人无精打采的走过,灰蒙蒙的天上看不清楚白天黑夜,世界的颜色显得那么单调昏暗。他走到一户人家的后院,这户人家房子的轮廓和院落的摆设都是模模糊糊的,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够清晰,而是黄真的眼里只看到后院的一个井口,其他的景物只是在黄真心理留下一个影子,那个井口旁走来一个中年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他木那的走到井口前,将孩子大头朝下的丢进井中,然后翻过后院墙离开了。虽然看不清楚男人的长相,但是,好像有什么再告诉他,这个人就是上午来看事的哪个男人。当这个男人翻墙离开之后,黄真的梦境中就剩下一个孩子的哭声,那种哭声让他毛骨悚然,他一个机灵醒了过来,背靠着墙,盘腿坐在床上发呆,一会,他又点起了一支烟,使劲的酌了几口,然后将剩下的大半截香烟丢在了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起身下床。
他换了一身衣服,又从抽屉里拿出五十块钱,打算去市场买些日用品。当他推开楼门的时候,发现楼道的拐角处站着一个女人,在她腿后面露出一个孩子的虚影,而且那个虚影一闪就不见了。这个女人打扮的十分艳丽,一看就不是精神正常的女人。普通的女人在打扮的时候多少会有一点收敛,不会让自己夸张的俗气。而这个女人却把脸摸得雪白雪白的,鲜红的口红异常鲜艳,油亮的头上插了两朵大红花,大红大绿的衣裤一看就是十几块钱的地摊货,穿在外面的那件风衣还是二十几年前才有的款式,这身装扮如果是堂口里的仙家还可以理解,普通人是不会打扮成这个样子的。她打扮成这个样子不仅让人联想到精神疾病患者对未来还存在的那点期望,和现实生活的悲惨无奈。
女人大大方方的迎向黄真,伸出右手说道:“您好,我叫赵敏,您就是黄先生吧”。
他清亮的嗓音条理清晰的思路让黄真以为是自己猜错了,赵敏给人的直观感觉就是一个十分干练的女人。黄真下意识的伸出右手,和赵敏握了一下手。
赵敏突然双手抓住黄真的右手“哇,黄先生的手好白啊”。
赵敏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黄真吓了一跳,他赶紧把右手收了回来:“不好意思啊,你认错人了,我是老黄楼上的邻居”。黄真打算用谎言甩掉这个神经病,可是他的临时谎言显得那么漏洞百出。
赵敏一把抓住黄真的袖子:“黄大叔,干爹,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他是无辜的,我会赚钱还给你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赵敏越来越语无伦次。
黄真甩开她之后急冲冲的朝楼下走去,赵敏不依不饶的紧随其后,二人纠缠着来到了楼下,如果不是邻居帮助,黄真的小身板还真就拿赵敏没办法,没想到人类一旦神经失常之后,所能表现出来的力量比普通人大这么多。
黄真故意在市场多转了一会,他生怕自己回去又碰到赵敏。下午四点之后,黄真慢悠悠的走回自己居住的小区,当他刚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发现很多人在围观,走进细看,原来是一辆警车停在那里,几个警察生拉硬扯的把赵敏带上警车,围观的·人群里还有赵敏的父母。原来是黄真的邻居报警,说有个疯子在楼道里脱得一丝不挂,这样才找来了警察,同时也不知道谁通知了赵敏的父母。
警车走后,黄真旁若无人的朝自己居住的单元走去,赵敏的父母就像根本没看到他一样和他插肩而过。周围的邻居窃窃私语,有几个老不正经的老头还互相开着玩笑,说自己来晚了,啥也没看到。黄真走进楼道,当他走到三楼的时候,楼梯拐角处的杂物前面站着一个男孩的虚影,黄真头发根都立了起来,这可是青天白日太阳还没落山啊,这个鬼东西竟然大咧咧的站在那里毫无顾忌。黄真低头走过,装作根本看不到男孩的存在,他来到自己家门前,打开门锁走进屋中,随手关上了门。他用眼角余光看到男孩就站在门外盯着自己。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急冲冲的来到仙家的堂口前,点上一炷香默默祷告,在屋子的拐角处现出一个老太太的身影,这个老太太是黄家祖上一个顶香的地马,死后也入了仙堂,堂口里把这总是后的鬼魂叫做清风。
黄真的脑海里响起老太太的声音:“这几天你就别出去了,这个小鬼不好对付,他的怨气太重了,又长年吸收他母亲的阳气,道行不浅啊,堂口里不是不能对付他,可是这个事情要背因果的,事情闹到这个样子,就算你不出面,过几天也会有个着落的,我们还是少惹麻烦吧”。
之后的六七天,黄真躲在家里不肯出楼门半步,就算有人敲门他也不开,敲门的人以为他不在家也就离开了,他家里的米面粮油都够吃些时日,只是蔬菜很快吃光了,好在家中还有一些腌菜可供食用。这天晚上,黄真刚睡觉,堂口里的一个仙家来传信,说明天就可以出门了,事情已经解决了。
第二天清晨,黄真早早地给仙家上了一炷香,然后兴冲冲的出了小区。这几天可把他闷坏了,他先到早市转了一圈买了几样蔬菜,在早市边上吃了一碗馄饨,闲庭信步的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然后才回到家中。大概在上午十点多的时候,他突然来了一阵困倦,为什么会这么困他也说不清楚,他走到床前倒头就睡,很快进入梦乡。他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来到一片居民区,一间小院子门前围了很多人,赵敏的母亲正在院中对着一间偏房撒泼,就见他一边哭一边骂,屋中坐着赵敏还有那个可爱的男孩子,赵敏面带笑容的看着那个院中咒骂自己的母亲,那种笑容如同无数的痛苦汇聚而成的无奈。
赵敏母亲指着屋子里的赵敏骂道“丧门星、不要脸的、你出门**还不算,还把野种带回家里来了,你不要脸我还要呢,你儿子就是我让你爹扔进井里去的,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我早就该和你爹把你毒死,从小就应该把你掐死”。
周围的邻居窃窃私语,屋中的赵敏一言不发,院中的妇人骂到最后放声痛哭,哭得声嘶力竭,把绝望和伤心、愤怒、不甘的情绪展示的淋漓尽致。就在他哭号的快要昏厥的时候,屋中发出一声巨响,半边房子都塌了,冲天的火焰把整个偏房淹没了,熟睡中的黄真也立刻惊醒。
几个月之后,小城被一件传闻轰动了。据说南城赵老二夫妻的女儿多年之前去南方做了野鸡,后来也不知道和谁生了一个野种,而且把孩子带回家中抚养,赵老二媳妇受不了邻居的指指点点,唆使赵老二趁女儿不在家的时候把孩子丢入井中,赵老二的女儿也因为孩子的死变得疯疯癫癫,赵老二因为受不了内心的煎熬,终于在多年之后选择到公安机关自首,本来他打算自己承担所有责任,却不想赵老二的媳妇知道丈夫自首之后情绪失控,站在女儿门前一顿谩骂,把过去的经过全都说了出来,他的女儿点燃了煤气,连人带房子都炸飞了,赵二的媳妇也被警察带走了,后来赵二和他媳妇都被被判了无期,有人说判的太重了,也有人说判轻了,还有人骂法院遇到普通百姓总是尽量重判遇到当官的总是想办法轻判,社会内部的各种矛盾在千奇百怪的谣言中体现的淋漓尽致。据说平时唯唯诺诺的赵二听到判决之后冷漠的毫无表情,没想到一个看起来这么懦弱的人内心竟然有这么强硬的一面。赵二媳妇反倒是没有了往日的强势和泼辣,哭晕在法庭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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