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李员外, 白玉堂与包拯主仆这才继续上京, 这后面倒也顺遂。进了汴京城, 白玉堂盛情相邀, 请包拯住在了自家别院读书。白锦堂买的原是三进的宅子, 备有客院, 包拯主仆住在客院很是方便。
包拯不会武功, 却是文采飞扬,一路上白玉堂与他讨论学问也颇为投契。只是到了京城, 包拯潜心读书,白玉堂却耐不住性子少不得去外面游玩一番。前些年, 他随母亲来过汴京, 时隔多年,如今年岁不同,游玩的意趣自然也是不同了。
开封城中有个第一楼,做的灌汤包子堪称一绝。其灌汤使用水馅, 即将水打入生肉馅中,直到稀稠如粥, 拉丝不断, 馅以猪后腿为主, 辅以姜末、料酒等等调制, 随做随蒸随吃, 就笼上桌。揭开蒸笼, 满屉溢香, 放下似白菊, 提起如灯笼,悬起包子,可见气、汤、馅三层分明,吃面、品馅、喝汤,一饱口福。
白玉堂前一次来开封,随石慧在第一楼吃过,这次重游汴京,一早就迫不及待往第一楼去了。进了第一楼,白玉堂寻了一个临窗的位子坐下,要了一碗豆腐花,叫了两屉包子。
隔了几年再品这第一楼的灌汤包子,味道丝毫不差,白玉堂吃的满足,又让小二准备了两屉准备打包带回去给包拯。这灌汤包在店里吃味道最好,可包拯忙着读书,他也不好叫人家出来,才想着打包。为友义气这一点,白玉堂是十足十学了兄长白锦堂,只要认了朋友,就是尽心尽力地对人好。
第一楼的灌汤包子味道好,价格自然也比别处贵些,寻常富贵人都是来这里喝茶吃包子,反而早上来这里的并不多。故此白玉堂多要的包子很快就准备好了,白玉堂刚要下楼就见一个锦衣公子正要上楼。
这锦衣公子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脸色煞白,眼下发青,走路姿势僵硬宛如八十老者。白玉堂见他上楼动作怪异,下意识往楼梯旁侧身,好让他过去。只这锦衣公子走到白玉堂身旁还是脚下一空往楼下倒去。
白玉堂暗叫不好,手一拍扶手,一跃而起,凌空从那锦衣公子上方越过,先一步落在地上,接住了人。只白玉堂托住他的身体,那锦衣公子却两眼一闭身体一软失去了意识。
锦衣公子随行的书童立即大叫起来:“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白玉堂将人放在地上,那书童立即上前摸了摸锦衣公子的鼻子,“没气了!”
白玉堂正要上前探脉,书童已经指着他大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有人杀了我家公子!”
随着书童这一声大叫,店里的掌柜、小厮和客人都围了上来。白玉堂也没有多想检查了一下锦衣公子脉息、心跳、呼吸全无。
“哎呀,这是死人了,可怎生是好?”掌柜见店里死了人也是头痛,“麻二,麻二,还不快去开封府报案。我说小公子啊,这好端端的,你杀什么人啊!”
“人不是我杀的!”白玉堂站起身道,“我从楼上下来,他从楼下上楼,一脚踩空摔下来,我已经伸手接住他了,并没有摔倒。”
“没摔倒怎么人就死了?”掌柜摇头道。
“就是就是,你在楼上,我家公子在楼下,你如何接住我家公子?”书童叫道。
白玉堂顿时气结:“你站在你家公子之后,该是看的一清二楚,小爷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缘何陷害与我,胡乱攀咬?”
“我与你并不相识,更没道理诬陷于你,明明是你撞了我家公子下楼。”书童犹自坚持道,“是你害死我家公子。”
白玉堂气结,只是两人各执一词,这书童咬定了是他撞人下楼,又无其他目击者,清白难证。白玉堂心道这这锦衣公子显然不是摔死的倒像是得了什么急症,想着待仵作前来看过,自当分明。
不多时,开封府衙衙役到来,却是不分青红皂白要将白玉堂扣押在大牢。说是府尹出门办事,要明日审理此案。白玉堂不由气结,他又不是杀人凶手,凭什么将他关押起来。当下只恨不得拔刀杀将出去,只是想到此事有异,最终还是按耐住了。
白玉堂素来爱洁,让他在牢里过夜简直要命。拿身上银子请狱卒往别院报信,顺便看看他母亲或者大哥可曾到了汴京。狱卒得了银子知道白玉堂家中富贵,自是用心。白玉堂等了半个多时辰,狱卒却带着白府别院管家和包拯主仆赶来了。
“包大哥,你怎么来了?”
“开封府的人来家里说二爷吃了官司,老夫人和大爷还没到,小的不知如何处置,就去客院请教包公子。”
“并不是什么大事,倒是扰了包大哥读书。”
“玉堂这话就见外了,金龙寺外若非你和展兄弟,我与包兴主仆二人已经被贼和尚害死。如今你有麻烦,包拯岂能置身事外。”包拯开口道。
“三爷说的对,不过白公子您是个好人,怎么好端端的就吃上了人命官司呢?”包兴帮忙问道。
“都是我倒霉,原想着去第一楼吃包子,给你们也带两屉回来。下楼的时候,遇到那主仆二人,书生莫名其妙的从楼梯上摔下去,我就扶了一把,那想着人莫名其妙的就死了。那书童好生刁钻,明明看到并非我撞的人,却一口咬定是我撞死了人,约莫是个碰瓷的。”
“若是如此,那书童委实可恨了些。包兴就是个好书童,不会随便冤枉别人。”包兴听了立即挺了挺胸膛道。
白玉堂闻言忍不住笑道:“你确实是个好书童!”
包兴虽说算不得聪明,可是面对危难,从来不曾想过抛下主子,在金龙寺那么危险都想着先护包拯逃走,可不是个忠心之人么。
不同于包兴,包拯倒是先注意到了此案不同寻常之处:“玉堂方才说那死者在楼梯踩空,摔下去你已经接住了人,可是他却突然死了?”
“不错,那人甚至怪异,当时上楼梯时就是四肢僵硬,脸色煞白,眼下青黑,简直和死人一般。摔下去后,我接住人,他仿佛一瞬间就没了气息。”白玉堂摸了摸下巴道,“当真是见了鬼了!”
“许是那死者原本又什么绝症,恰好受此惊吓,便死了。”包兴猜测道。
“或许吧,总之此事是我倒霉。”白玉堂有些无奈。
“若是那公子是急症而死,仵作验过,当知道书生的死与你无关。”包拯顿了顿道,“不过我们出去还是先打听一下那死者身份,看看有什么线索。”
管家这才上前道:“小的试着去衙门打点,捕头这会儿也不肯放人,少不得委屈二爷一晚,小的已经带了干净的被褥过来。”
到底是自家的下人知道自己主子最无法忍受什么,管家还请狱卒帮忙打开牢饭,将白玉堂住的监牢仔细打扫了一遍,又请牢头多加关照才与包拯主仆离开。
“大少爷就是大少爷,这坐牢是宛如春游一般。”管家离开前给白玉堂铺好了被褥,白玉堂刚盘膝坐下,就听到隔壁监牢有人笑道。
白玉堂侧首看了一眼,隔壁监牢关着三人,说话之人就坐在两间牢饭相邻的阑珊下,嘴里咬着一根稻草,脸上一道刀疤从眉心一直拖到脸颊,却恰好不曾伤及眼睛。另外两人坐在另一头似乎对刀疤脸极为忌惮。
白玉堂没有理会,顾自坐下练功。
不知不觉到了天黑,牢中杂役进来分派晚饭。管事早就打点好了狱卒,专门送了饭菜过来,白玉堂自是不用吃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只是他今日却没有什么食欲,只吃了一个馒头,就将食盒放在了一旁。
“小子,你不吃,不妨送与我吃!”刀疤脸趴在阑珊上,央求道。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理会,请狱卒打了水,洗漱一番就上床睡了。睡到半夜,牢中突然喊声打坐,白玉堂刚睁开眼睛,就看到狱卒举着火把站在他们牢房外面。
“这是有发生了什么事?”白玉堂奇道。
随着狱卒的视线看去,却是吃了一惊。他原本放在门口的食盒如今却落在两件牢房的阑珊附近,食盒中的碗筷倒在地上。刀疤脸趴在栏杆之间,双手伸到了他这边,双目圆瞪,嘴上带着血迹,已经死了。
“白玉堂你杀了人!”狱卒大叫道。
“我在睡觉,我什么都没干!”白玉堂觉得自己简直是无处说理了。
“马桑显然是中毒而死,你的食盒落在这里,难道不是证据?”
“这食盒的东西本身我自己吃的,他之前让我送他吃,我没给,随手放在门口,并不知道如何到了他手上。再说了,我又不认识他,毒杀一个犯人做什么?”
“哼~白日那个书生乔安你也不认识,不一样有人看到你将他推下楼摔死。”
白玉堂一时无言一对,一天两人莫名其妙的死在自己面前,他也明白事情怕是不简单。那乔生死的奇怪,今晚这犯人马桑亦死的奇怪。不说那乔生只是滑下楼梯并未摔着就毫无预兆的死了。今日吃死马桑的东西原本可是他吃的,食盒是管家送来,只经过狱卒的手。
狱卒——
白玉堂顿了一下,今晚的事情会和狱卒有关吗,到底是什么人要害他?上次来汴京已经是五六年之前了,他在汴京认识的人都没有几个,更不要说仇家了,是谁处心积虑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