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脉七阵,阵师界中被列为传说禁忌般的存在,其地位形同毒师界那被奉为顶尖的傲因百粹。
视之为禁忌的原因难以追溯,有人说是因为这阵法的建立过程太过惨绝人寰,又有人说这阵法太过危险,还有人说是因为阵法太过庞大祸及深远......
总之,众说纷纭,可即便有无数的说法将之指为禁忌,它的传奇色彩却仍旧将阵师界都涂抹上浓重的一笔。
没有人知道它是从何而来,只知道那源于很远古很远古时候,是为数不多的有如此之多资料传承下来的古时候的东西了。
最重要的是,从古至今无数的传言记载证明,这七阵,还在这广阔无垠的大陆之上,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暗暗存在着,被岁月逐渐刻上痕迹。
无数阵师趋之若鹜地寻找着禁脉七阵的踪影,甚至可以说,现在诞生的无数阵法,都深受禁脉七阵影响。
但是所谓禁脉七阵,实际上并非并列的七个,而是七个排名由高至低的阵法。
心络魇阵,正是排名最末!
敬岚蹲在巫蕈儿身前,拿起那本书翻开的一页细细阅读。
记得在水青崖的时候,他曾经在秦笑渊的那个阵师朋友房里看到过,关于禁脉七阵,他的阵法明晰书籍只记载了短短一句话——“唯禁脉七阵无解,切忌凡理以谋。”
而这本能入巫蕈儿这种人眼的书,究竟又会对其是怎样一番解析。
怀着这样的期待,刚刚读了半页,敬岚却发现读不下去了。
虽然禁脉七阵部分之后,全都是用正常文字在写,不像其他页一样鬼画符。
然而,很多字他却根本不认识!
当今七域,的确有很多小地方会有一些特别的民族地方语言文字,但早在两三百年前那个时代,就已经达成了语言的互通。
很显然这页书里他还是能看懂半数以上文字的,如果说这些是方言文字,他应该全篇都一个字也看不懂才对。
更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他看不懂的文字的形状、构造乃至于书写风格与其他字放在一起看,都毫无违和感。
也就是说,这些字就是敬岚所熟知的文字,但他没见过,甚至可以说,很多人应该都不认识!
通看全篇,敬岚从一些他以前在山上看书时,学到过的语言相关的东西来看,撰写这本书所用的,至少是三四百年前的古语!
不说他仅仅只是有初步的判断能力,现在就连用作参考的古籍相关书卷都没有,怎么可能看得懂?
但是当下...
敬岚转头看了巫蕈儿一眼,却见她微睁的那只眼,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此时拿出这个,绝不是没有意义的行为。
收回目光,敬岚再度将注意力转到了手中的纸张上。
巫蕈儿...到底想让他从中获得什么?
又到这个地方,却突然要他看阵法,难道说这里有什么和阵法相关的?
敬岚尽可能从自己认识的文字中,猜出这个段落在讲述些什么东西,但都只能非常模糊有一定印象。
看完整整三页,敬岚还在完全不明所以的状态,只能大概猜测所谓的心络魇阵,似乎和人性有非常大的关联,但具体是如何关联的,敬岚就很不确定。
书上写了很多“场”和“顺逆”相关的部分,不认识的古语实在太多,连猜都没法猜。
又大概浏览了一遍,敬岚也只多捕获到“心象”一词似乎相对多一些,就再没有什么可读的了。
将书盖上,敬岚回头对上巫蕈儿的目光,有些心虚摇了摇头,还是开口:“我也不太明白,看懂这本书恐怕要不少时间,我...这...”
话音未落,看到自己手背的一刻,敬岚要出口的话生生被止在了喉咙里。
他手背上的冻伤,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谁料,就在敬岚上下翻手查看时,那青紫伤痕,竟又在他翻手之间,再次毫无违和感地瞬间出现在了他手上。
出现的速度之快,甚至让人怀疑刚刚他是不是眼花没看清楚。
但他看清楚了,看得格外清楚!
就在他刚刚合上书页的一刻,那片冻伤的痕迹,确确实实,消失不见了一瞬间......
脑海中再次回忆起上次来到这片平原的时候,这种事情绝对没有!
倘若有,关向和最终也不至于到那般地步!
几乎是在敬岚刚刚想到这一点的同时,洞外竟然传来了一连串极其清脆的鸟鸣声,让敬岚瞬间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脚下大地传来的熟悉的枯萎气息还在一遍一遍提醒着他,这里是什么地方,那片平原连植物都非常至少,能找到耐旱的野果已经是极限了,更别说会有动物。
敬岚瞪大眼睛抬头紧盯着洞口,洞口有光线洒在暗洞里,天空也的确是被厚厚的浓云掩盖。
可那鸟鸣声,却仿佛带着某种摄人心魄的力量一般,让敬岚不自觉往前迈出了一步。
呼吸快了三分,敬岚突然感觉像被什么紧紧地扯住了心脏一般,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往外走,可是却觉得他应该去。
有一种,他一定应该去看的预感......
是什么...外面,有什么东西...
敬岚手紧紧攥了起来,又往前迈出了一步,刚欲再抬脚,却忽然被巫蕈儿抓住了脚腕。
感觉到那只手上不容忽视的力道,低头见她手背上的血管微微鼓了起来,敬岚一惊,回神一瞬间冷汗就淌了下来。
他觉得他自己只走了两步的距离,可现在再看,他哪里只走了两步,他早从巫蕈儿躺着的地方走到了洞口之下。
而巫蕈儿撑着身子的单肘在细微地颤动着,白衣染了沙土,明显刚刚是爬过来的。
不知不觉之间,如果不是巫蕈儿这一手将他生生拽住,他恐怕已经跃出洞外去了!
敬岚猛然回想起来,刚刚那种感觉,简直和他在无尘寺外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时,他毫无意识走进无尘寺之中的下场是什么?
桐示老人浑身骨骼被捏碎的场景一瞬间在敬岚脑海中放大起来!
绿火、从七窍中如注流出的鲜血,吱呀晃动的骨擦声...
“啊!”
突然感觉脚腕一阵剧痛,敬岚低头对上她冰冷的视线,浑身仿佛被浇了一盆冰水一样,彻头彻尾清醒过来。
意识到就在刚刚分神的瞬间,他竟然拖着巫蕈儿整个人再迈步往前走去了!!
巫蕈儿手上的血管因为这重重一握顷刻鼓了起来,“噗”地一声就崩裂出一个血口。
与此同时,洞外竟再度响起了一连串的鸟鸣声!
巫蕈儿的血溅在敬岚的鞋面上,冻人的凉意从他的脚背直窜上了天灵盖。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敬岚即刻转身蹲下,一手紧紧抓住了巫蕈儿的手腕,双眼分毫都不敢再离开她睁开的那只眼。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种咒念一般的啼鸣,所带来的丝毫不可抗的神智模糊!!
一旦没有这刺骨的寒意不停让他保持清醒,他下一步,必然就是跃出去。
他不知道外边有什么,但是他却很清楚,一旦出去,一旦脱离这昏黄的灯火,踏进洞外天明之下,等待他的,绝不是当年的六个囚卒可以比拟的可怕...
念力除了枯萎什么都感觉不到,没有捕捉到任何气息,没有感受到周遭环境任何的流动...
鸟鸣声却一串接一串的响起,越来越近,每一串都带着不同的音符,像极了醉月阁清晨那只欢快的永冥鸟在啼鸣。
然而此时在敬岚的耳中听来,却像是索命的镰刃,在一步一步地逼近。
冷汗大滴大滴从下巴上落下,敬岚浑身都僵硬地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怎么办...
要怎么办?!
听到那鸟鸣声竟已到了洞口,敬岚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双眼倒映着那只半睁的,一动不动的眼...
那只浑浊的眼里,从未有过情绪,甚至连他惊惧欲绝的脸的倒影,都不曾有...
就在敬岚被鸟鸣声死死缠绕的脑海,在这一眼之下出现裂痕的一刻。
巫蕈儿的双唇,那挂满青红血管的双唇,却倏地打开了——
“这里,不存在。”
冰冷的嗓音几乎被鸟鸣声彻底掩盖而下,然而这极微的一言,却将敬岚脑海中所有的念头全部击得粉碎!!
敬岚浑身骤然一震,从刚刚来到这个地方,到现在的一切全部在脑海中串成了一线!
北寒山、禁脉七阵、消失又出现的伤痕、不该出现的鸟鸣声、无尘寺发生的神智模糊...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他经历过看过的东西!
然而,这些根本就不属于同一个时空的事、物、景,却在这一刻,全部集中到了这个地方!
错误!!
这个地方是错误的!!
正如巫蕈儿所言,这个地方!根本就不存在!!!
鸟鸣声几乎已经是紧贴着他的耳畔响起,这一刻,念力终于在这整个空间之中捕捉到一丝极不寻常的异动!
敬岚骤然回头,双目凛然直指那异动所在!
洞口的乍白光芒瞬间淹没了敬岚的全部视线,倘若他没猜错的话,这个完全错误的地方是——心络魇阵!!
白光中敬岚所望向之处,苍老的笑声突然随着敬岚的目光渐起,在周围不停地开始回荡。
双眼除了白色什么都看不见,敬岚感觉到手中的冰冷皮肤,眉头微微皱起。
他连巫蕈儿都看不到了,也就是说,并不是环境改变了,是他的双眼被改变了!
然而念力仍旧什么反馈都没有给他!
该死!
这个地方,念力的气息捕捉没有任何作用!
敬岚抓紧巫蕈儿退后一步,脚步左右探着,感觉大概已经站在巫蕈儿的侧旁,感知足以覆盖到她整个人。
敬岚随即蹲下身,拉着巫蕈儿的手重新放到了他的脚腕之上,低声道:“我只有一只手可以用,所以必须你抓我,无论如何别放手!”
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巫蕈儿的手也一动不动,任敬岚抓着如何往他的脚腕上放,都没有用。
“巫蕈儿?巫蕈儿??”
敬岚喊了两声,没有听到应答声,心头当即沉了。
听到那苍老的笑声已经开始渐歇,敬岚微微咬牙,只能用肘夹住她的手,一把扯断了颈上的黑绳。
将霄魄装进怀中的同时,咬住黑绳两端,分别在两人的手腕上用黑绳打了死结。
缓缓松开她的手,感觉到黑绳另一端的垂坠感,敬岚这才重新起身,再度凭着方位感转向了先前异动所在。
几乎是同时,苍老的笑声戛然而止,敬岚即刻拔出了天梵,几乎是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感知之上。
“心象破离,二十年了,我在这心络魇阵中二十年来,终于有人破离心象!”
听到这苍老的声音竟开口说话,言语之间居然还存了惊喜交加的意味,敬岚顿时有些讶异。
然而回到刚刚的一切而言,敬岚握紧天梵剑柄,心中暗想相比起和这个声音的主人交流合作,他还是觉得把这个人一剑穿心更痛快些!
强行摁耐着心中这股怒意,不说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只感受到黑绳还坠着另一只手的重量,敬岚就只能姑且试探性开口:“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虽然不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既然能言能语,敬岚想按照正常人的交流方法来,至少是能确定是否可以交流。
没料到的是,这个声音再响起时,居然就在敬岚面前:“你不认得我??我是半面!就是你要找的人!!”
完全感知不到?!
敬岚即刻慌了起来,即刻提剑朝前斩去,却什么都没有命中。
声音又回到了先前所在的位置,听起来匪夷所思:“你不是一面派来的?你不是??那你是谁?为什么你能破离心象??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我们之外的人可以?!”
敬岚握紧天梵,听到这声音和言语开始不正常,心下暗道不妙。
果然,这声音紧接着就变成了嘶哑的吼叫:
“不可能的!不可能!!这一定是巧合!这绝不可能!”
“我为此花费了二十年!这绝不可能!”
“你们是什么人...”
“不,无论是什么人,谁都不可能,除了我们没有人可以!”
吼声到这里骤然停了,不待敬岚放松,语气却极其突兀又变成了带着笑意,笑声渐远:“哈哈哈哈,你们只是大幸,大幸罢了!”
“不愿在心象中沉寂下去的话,就来吧,就在这里,好好陪我挣扎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