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北面那块大陆就是爸爸在地图上标的欧洲,南面那块大陆就是我们之前路过的非洲,在这两块大陆中间,有一大片海域,叫做地中海。看到右前方那个岬角了吗?它后面是个很好的港湾,叫做休达港,如果把这里占领,配上几艘金河湾的战舰,多半个欧洲和整个北非的船只都得困死在地中海里,谁也别想出来,除非他们能把你麦提尼叔叔家乡那边挖开一道几百公里长的运河。”几天之后,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中午,金河号和马六甲号一先一后驶进了直布罗陀海峡,洪涛没去搭理远处那两艘小渔船,亲自打着鲸皮伞,陪着洪鲵站在艉楼上观赏两岸风光,顺便给孩子讲述一下欧洲、非洲和地中海的关系。
“那我们为什么不去占领?”洪鲵咬了咬手指头,指着远处的休达港,很好奇自己这个看见啥好东西都往家里划拉的父亲现在为啥从良了。
“这不是给你卡尔叔叔留点面子嘛,咱们是客人,是跟着卡尔叔叔来串门的,第一次来总不能抢人家东西是吧。咱是文明人,是世界上最讲礼貌的人,好东西先记在心里,等他们不要的时候咱们再来捡走,还不能忘了付钱!”洪涛当着卡尔不好意思说自己就是来地中海折腾的,但又不能让洪鲵觉得这些东西不能碰,如何两全其美的解释,还真是要费不少脑子。
“你别乱教孩子,好东西凭啥人家不要,还等着你来捡!”江竹意就站在洪涛身体另一侧,卡尔也举着一把伞给她遮雨。听到洪涛和洪鲵的对话,她实在是忍不了了,打算制止洪涛继续教授洪鲵这种强盗逻辑。
“用大炮炸平了他们就不要了……”一旁的卡尔忍不住插了一句。
“本来就不好看,没有咱们金河城的房子漂亮,等我长大了,我就来帮他们盖房子!”洪鲵对于用什么办法占领这座城市并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如何让一个地方变得符合她的审美观点。
“你比你爹还狠,他只不过是为了骗人、骗钱,你就为了好看……”卡尔听了洪鲵的回答,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他现在算是明白了洪涛为啥那么热衷于教育,走到哪儿但凡有机会就会先弄个学校啥的。看到洪鲵就知道从那些学校里学出来的都是什么人了,是一群比洪涛本人还像魔鬼的小魔鬼。一个洪涛就能从亚洲不远万里折腾到欧洲来,要是有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小洪涛,这个世界还有别人待的地方吗?还不得全变成金河城?
“嘘……小孩子说话你也较真。”瞬间,卡尔的肋骨上就挨了江竹意一胳膊肘,后半句话直接窝在肚子里了。
“本来就是,洪鲵说的对,他们的房子确实没有金河城好看,帮他们盖房子还有罪啦!只要是……”洪涛冲卡尔撇楞着三角眼,坚决的站在女儿一方。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可惜他的话也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钟声打断了。
“我怎么每回说到重点都敲钟呢!带洪鲵回舱里去……”洪涛这个烦啊,他不说话的时候半个月也不敲钟,一要发表长篇大论了,钟声准来。不过再烦也得先闭嘴,这是警钟,附近发现有威胁的船只了。
“右前方七海里左右发现了一支船队,四艘纵帆船,船型没见过,航向250。”很快,卡尔就把瞭望手的旗语翻译成了有用的信息。
“算他们走运,我带着孩子不想打仗,左舵15,避开他们。把翼帆和极顶帆挂起来,半个多月都是顶风,该全速一次了。”海面上雨蒙蒙的,天上也没有太阳,能见度不太高,洪涛目前还看不见那支船队的样子。即使看见了,他也不想主动挑衅,洪鲵还小,能不打仗就不打仗,开炮的声音太响,容易震倒小孩子的耳朵,躲在船舱里也一样。
过了休达港,直布罗陀海峡就像从食道进入了胃,突然宽阔起来。这个年代的海上航行还没有后世那么繁忙,挂满了帆的金河号和马六甲号借着侧风,稍稍向海峡北侧靠了靠,航速逐渐提了起来,在浓浓的雨雾中就像两只行走于海面的怪兽,悄无声息的向东划去。此时即使有路过的船只,只要不是在太近的距离里也看不清这两艘船的全貌,说不定会认为是看花了眼,或者是碰到了海上的神迹。
如果说宋朝是东亚、南亚地区的商业中心,那意大利半岛绝对是地中海的商业中心,尤其是意大利北部的一些港口。这一点卡尔曾经和洪涛说过无数次,但道听途说和亲眼所见还是有区别的,感觉不一样。金河号和马六甲号顺着直布罗陀海峡钻进了地中海之后,沿着北非海岸直线向东,他想先见识见识地中海上的阿拉伯船只大概是个什么水平,做到心中有数之后,再掉头北上,去见识见识此时的南欧航海技术。
和凄风惨雨的直布罗陀海峡海域相比,越往东航行,天气就越好,到了撒丁尼亚(后世的撒丁岛)南部海域时,天空中一丝云彩也看不见了,大太阳照耀着世间万物。不过地中海的太阳是出了名的温和,它不像赤道无风带的太阳那么强烈,但又比传统大陆上的热情,以至于一直缩在船舱里的休班水手们都透过厚厚的船板感觉到了不同,在获得允许之后,分批从甲板下面钻出来,脱得全身上下就剩下一条洪氏短裤,打算晒一晒快要长毛的身体。
“爸爸,快看、快看!和我们一样大的帆船,它的帆为什么是尖尖的!”江竹意和洪鲵也被允许从舰长室里钻了出来晒太阳,对于船上水手的装束,她们早就习惯了,不习惯也得习惯,总不能因为船上来了两个女人,就让二百多号人全都长了毛吧。洪鲵显然更喜欢明媚的天气,她踩着一个木箱子,趴在艉楼的船舷上,勉强露出整个脑袋,左边看完右边看,忙得不亦乐乎。此时海面上确实也有东西可看了,时不时就会路过几艘船,海运非常繁忙。
“老卡,那是内夫船吧?它有400吨?”别说洪鲵目不暇接,就连洪涛都有点忙不过来了。他和卡尔一直站在指挥位上,举着望远镜仔细分辨视野范围之内的每艘船,旁边还坐着两位船上的绘图员,用鲸皮纸把见到的船型都大概描绘出来一个外形特征,用来补全舰队的船型手册。这东西是瞭望手的武器,有了这些手册,他们就能在几十公里之外准确的认出对方是什么来头。
“这次你猜错了,它是热\那\亚船,是神圣罗马帝国的船只,而且是皇室的船,挂着黑鹰旗!我表哥的船!”到了地中海,洪涛就成了半个棒槌,这里的船型有些看着很相近,从远处看很难认出来。但卡尔却能根据桅杆前后高度不同、船体的长短、船桨的多少和悬挂旗帜的不同来准确区别它们,毕竟他曾经也算是半个海军嘛。
“你想过去和他们聊聊?”看到卡尔期盼的眼神,洪涛不得不违背了自己的习惯,他很不愿意在海上靠近任何一艘还不知底细的船。
“让马六甲号过去!我舰长室的箱子里有黑鹰旗,是米娅帮我绣的……”卡尔知道洪涛的原则,他也不敢奢求让金河号亲自靠过去,只好退而求其次,想让马六甲号挂上黑鹰旗过去联络。
“还是让人把旗子送过来吧,黄崖的拉丁语我能听懂、你能听懂,你表哥的人不一定能听懂。”洪涛今天格外好说话,居然打算以身试险了。其实他体内的好奇心和冒险精神比任何一个人都多,平时只是玩命压制着,说不定啥时候就冒出一点点,卡尔回家的兴奋劲儿恰好激发了洪涛的好奇心和冒险精神。
“白痴!一群白痴!看到黑鹰旗还跑!这个船长应该绞死!降帆、降帆,这样过去会撞碎它的……”自打金河号升起了黑鹰旗,卡尔就不由自主的担负起了金河号舰长的职务,根本忘了洪涛还站在旁边。一连串命令从他嘴里喊出来,搞得二副和水手长、操帆长都不知道该不该执行。洪涛干脆后退了几步,把洪鲵抱起来站在一边看热闹,同时也是给水手们一个暗示,现在舰长换人了。
那艘热\那\亚双桅纵帆船本来正在向北非方向行驶,突然看到两艘巨大的帆船挂着黑鹰旗出现在右舷,立马吓得连船桨都用上了,拼了命的往南边跑。与金河号的摸样和大小相比,那面黑光灿灿的黑鹰旗显然说服力不太足,谁突然看见一艘从来没见过、看着就不是善茬的大船冲过来,不跑才怪。从这点上讲,洪涛觉得这艘热\那\亚纵帆船的船长很合格,至少没糊涂到去迷信一面破旗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