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奇妙的,他们能依稀感觉到,这不仅仅是玩笑。他们能感觉到。“这怎么可能不是玩笑?”萧文虹推开她,望着她的脸,唇际陡然一丝冷笑,然后他讽刺般的一字一句问:“你是我妹妹?”
萧琴望着他,她不懂得他怎么变得如此陌生了。他那完全不信的表情简直让她痛彻心扉,然后她告诉自己,不……萧文虹不是那样的人。
她握紧了手中的玉钗,然后上前,一把拉紧了他的手臂。
“对!我是你妹妹!!”
说着她将玉钗拿了出来,高声说道:“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过!是因为证据不够!!我怕说了你也不相信!!……但是事实上……!”她的泪珠刹然滚落,举起了手中的玉钗,仰起的脸上两抹清澈的泪痕:“你看到这支钗了吗?这上面刻着我母亲和你父亲名字中的两个字!你看啊!”
她将玉钗翻了过来,直接举到萧文虹的面前,然后那曾经就让萧文虹困惑过的“萍、达”二字,赫然映入眼帘。
萍,訾孤萍。达,萧明达。
“不可能……”
他震颤着撇过头去。刹那,却也分明想起了那日在月灯阁,他跟福王说萧琴说她是他妹妹的时候,福王说像,很像。以及他刚才在镜中看到的自己和萧琴的脸。越发气愤的瞬间,他一下子将萧琴的双手挣开,几乎崩溃的大喝:“像什么像!!”
萧琴踉跄退后了两步,看着萧文虹,然后仰起了下颔,控制住了情绪,说:“我母亲原本是父亲的正妻,訾孤萍萧氏,你听说过吗?”
萧文虹心中一震,眼眶也在一眨不眨及胸中蔓延上的剧痛中,再次红了。
“她后来被你父亲贬为侧室,带着秦婶婶和我逃往昔长。那时我还没有出生……但是你已经出生了……于是在我得知自己的父亲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一处时,便知道了你的存在,知道了我原来还有一个哥哥……”
萧文虹呆呆地抬起眼来,看着两串泪也自眼中落下的萧琴。提到这些的时候,不知是因为太悲伤,还是因为太委屈,她的泪水掉得特别迅疾。
“我来榆鞍就是为了认父的。但是父亲不在……”她哽咽着说:“因为在榆鞍城时,母亲给我的信物,一把琴,一支钗……不是不见了,就是断了……”
萧文虹的目光也渐渐的绝望,低下眼,眼中沉甸甸的泪珠在月光中,泛着晶莹的光。
萧琴冷笑:“闵夫人借此而不承认我是萧家的女儿……所以我才没有进入萧府,而是在榆鞍安定下来,希望等到父亲回来……但是……”
萧文虹再抬起头,视线落在萧琴发上自己刚才插的玉钗,脑中似是有滚雷炸过一般,轰然作响。
然后萧琴抬起朦胧的泪眼,哽咽说道:“我姓萧……”萧文虹全身一颤,她再次强调着说:“我姓萧……!!”
所以,那天她从他的身后走到他的身前,然后对着如诗说:“我姓萧。”
但是她因此被如诗打了一个耳光,而他从后面抓住了她的手,她不停的强调他是她的哥哥,她那么伤心,她对他那么信任和亲昵……
原本疑惑并误解的事情此刻都变得如此顺理成章,萧琴的啜泣零落如雨,他望着她也觉得难受得无以复加。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是我的妹妹?
但他仍然含着泪上前,走到她的面前,手指轻而温柔的触往萧琴带泪的面颊。
他认真的帮她拭泪,他那么心酸而痛苦的为她拭泪。从此以后,她就是他的妹妹了吗?
萧琴的眼泪如断线珠子般滚落,然后她上前,手臂紧紧的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到他雪白的衣襟上:“所以我没有想到你会喜欢我!尽管那天晚上,你把我从童府带回来的那天晚上,我听到了你和如诗的对话……”
他的心抽痛了,抚摩她的头发,然后她继续说:“但是如诗也说过的,你只是玩玩而已……实际上……你也真的只是玩玩而已吧。”
萧文虹苦笑,将她抱得更紧了一点,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那……你喜欢我吗?”
萧琴怔住,然后慢慢的松开了他,抬头望向他。
他俊美的脸上是那么认真的表情,那样死死的望着她,但眼神却是如同困兽一般,几乎没有一丝光。
一个字,会不会把他打入地狱?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望着萧琴脸颊的手也在颤抖。他几近黯淡的忍泪低头。她也明白,随即悲伤沉默,移开了视线。
也许吧,他还可以借此骗自己。然而骗得了多久?她又会真的让他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实际真的让他这样下去,他也情愿……他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问这种话……
可是他真的那么想知道……
随即砸落的泪珠,在萧琴的眼里就像冰珠一样清晰。“对不起,萧文虹……”
他惨笑抬头,然后抚了抚她的头:“对你是不是只是玩玩而已,我也不好说。”
萧琴望着他,然后看到他无措而极力的转动着目中的视线,想笑,却笑得那么难看,然后他说:“也许……真的只是一时冲动……罢了吧。”
萧琴连忙欣喜的点头:“那就好。”
他的心情却是彻底的沉沦了,然后干笑。
随即一道剑光飞旋而过,寒气直逼自己的脖颈,萧文虹刹然回头。
几个黑衣人从窗外掠入屋里,他一把将萧琴拉往身后。剑光铺天盖地,寒气冲卷而来。萧文虹一把抽出贴身准备的短剑,六把银剑随即一绞而过。
听到剑音的尤应沂立即从桌前站起,打开门,朝着隔壁的房间直冲而去,飞踢开门,正好看到一柄剑朝萧文虹身后疾刺而去的场面。
他的脸颊瞬时煞白,萧文虹立即回头,萧琴已然奔至为他挡剑。心头一惊,萧文虹更快的将萧琴推往窗畔,随即长剑刺向他没有了任何障碍。剑身像是夜中的银蛇,吐信一般伸着染有剧毒的牙齿,朝着目标迅速的冲去,尤应沂立即飞奔上前。
来不及了,血花飞溅——
江雅秀也奔到了门口,看到这一幕,在和萧琴同时惊呼的瞬间,尤应沂反朝刺客们一掠而去,手中赫然夺过了刺客们的长剑。
一个华美绚丽的剑花,漫室飞舞的剑气里,剑光毫不留情的晃动开来。萧琴奔到萧文虹身边,将他抱到怀里,刺客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江雅秀惨白着脸色望着这一幕。看着那些一个个死在尤应沂剑下的刺客。一股了然的寒意,也自心底一层层的穿透开来……
萧琴颤抖着将萧文虹左肩上的剑拔出。鲜血阻塞了一下,接着喷出了几滴血滴,白衫也随着迅速的被鲜血层层浸染。
江雅秀望着这场面睁大了眼睛,然后立即惊叫了起来。
她回身穿过围观的人们,大声的喊人叫车。那惊惶的声音回荡在窃窃私语着的人群里,显得十分突兀而响亮。
没有人敢走进这间被鲜血染红了的房间里。
萧琴悲伤而无助的尝试用手去阻挡他源源不断流出的血滴,大片大片的染红了他的衣衫:“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自责而愧疚的啜泣着,看手中沾满了的鲜血:“我死了不是更好?一切……一切都是……”
“不……”她泪眼朦胧的看向被拉紧的衣摆,感觉到萧文虹温和的目光。她回身将脸靠进他的肩上,抱得紧紧的,然后听到他苦笑了两声,说:“我不会让你死……”他由不得的咳了几声,咳出几点血来,然后一把抓住萧琴的手:“傻丫头,我怎么会让你为我死。”
尤应沂也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走了过来,望着萧文虹和萧琴,蹲下的时候,放下了那柄杀死了所有黑衣人的剑。
江雅秀已经叫到了车,穿过重重人群快速的奔到房门口,然后看到萧琴啜泣着看向萧文虹的脸,然后说道:“你不能死!听到了没有?你绝对不能死!”
“车已经来了!快把他带到府里去吧!”江雅秀紧接着说出这句话,接着带了几名人走进房间里来,然后指挥道:“把他搬到车上去。注意不要碰到他的伤口。快些!”
萧琴抬头望着他们,怀中萧文虹的意识也逐渐开始涣散,终于闭上眼昏了过去。萧琴回过头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底微微一悚,然紧了他逐渐变凉的手掌,也不留恋,一咬牙,将他的手臂塞到了来帮忙的人手里,站起身。
她镇定着心情道谢:“谢谢。”
街市仍然灯火辉煌,街市仍然喧哗热闹。
江雅秀看着萧文虹被迅速的搬上牛车,牛车迅速的离开茶舍,那褐色的车盖在夜色中凝聚成一个小小的点,然后感觉到心似乎慢了半拍,在七夕夜晚的清风中,独自回过了头。
她一个人在街道上走,担心的是萧文虹的性命是否能得救。那一剑刺进了他的左胸,那是心脏所在的地方。天知道在她看到鲜血从伤口中喷洒而出的那一刹那,心情是如何沉郁挥洒。
萧琴颤抖着望自己手中的鲜血,她也看到了。那在他的白衣上源源不断的扩散的血迹。随着鲜血的流淌,她的生命似乎也被掏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