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贵为皇帝,纵然当年有千般不对,可对姐姐却始终给予了帝王难得的真心,而对于褚高驰,他恐怕愧疚更甚。毕竟褚高驰的眉眼间,实在像极了他的母亲。
褚高驰凝眉,不再说话。
萧琴笑了笑,拉起他道:“好了,不说这个,不管怎样,我们都得先出去再说。”
一时说得忘了形,几乎都忘了他们身处险地,萧琴开始小心观察起四周。那颗药丸不知道能支撑多久,在下次盲症发作前,她必须赶紧带着褚高驰逃出这里。
“嗯。你要做什么啊?”
萧文虹有些狡猾的笑了,然后起身,缓缓的走到了她的身后。修长而温柔的手指抚住了她青丝,控稳了她的发髻。
玉钗自手中轻轻的穿她的发髻里,那些环绕盘旋的青丝,千丝万缕。然后他问她:“为什么要叫我和韵哥哥?以前你一直都是直接叫我名字的。”
萧琴闭着眼睛镇静而担忧着。然后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和韵……”
“对,以后都要叫我和韵。”
他笑了,然后便从她的身后走出,要去拿镜子。然而错身的那一瞬,她的手却斜地里陡的伸了出来,一下子紧紧抓住了他雪白的锦绣衣摆。他一向很少穿白色,但是穿上了却是那么华丽而尊贵,和尤应沂的清雅淡泊不同。她睁开眼睛,抬起首。
插到髻上后,她对着镜子满意的笑了,一身杏黄色的衣裙在这秋季萧瑟的夜里显得格外醒目。她将剩余的簪子收好在手帕里,恰好听到楼下开门的声音,立即一下子从席子上站起,连忙往楼下奔去。
从过道上走过去的时候,隔壁的小荷正站在门口看着她,然后不屑的轻哼了一声。简秋低着头匆匆走过,接着听到她将门吱呀一声拉上。
小荷露出的神情让她微微感到不悦,但是当听到楼下那轻软的脚步声时,她的精神还是立刻打了起来,敛步微笑,从楼梯上走下。
黑白无常提着幽灯,像是从黑夜里飘过一样。周围的魂魄见了都纷纷让出一条路,点头哈腰。
“无常爷好。”
“无常爷吉祥。”
各种声音不绝于耳,看来这黑白无常在冥界颇有些威望,将来投胎转世能不能找个好胎就全靠他俩了。这种机会可要抓紧。
白无常的脸越发的苍白,他走到萧琴身边对萧琴道:“姑娘,我家主人要见你,请姑娘即刻前往阎罗殿。”
萧琴听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过身,一个高大的牌坊,早已破败不堪,上头的匾额斜斜地垂下来,龙飞凤舞三个大字“阎罗殿”。在离牌坊不远的高处,一座灰暗破败的大殿,剥落了檐角颜色,在惨绿色的灯光下更加凄惨恐怖。
萧琴嘴角抽动了一下,扯出个笑来:“敢问两位无常爷,不知小女子何德何能,竟蒙的阎罗大人亲自召见。”
爹爹不可置信地望着跪在地上的萧琴,母亲将头轻轻地撇过来,一地青丝散落。萧琴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心里苦笑,表面依旧镇定:“萧家的威望不是建立在虚无的门面和地位上的,就算哥哥真的娶了曳蓉姐姐为妻,只要我们心里不自我贬低,旁人的嘲笑又怎会让萧家的名誉受损?”
爹爹满目沧桑,眼角生出了褶皱:“是谁教你这些话?”
“没有人教我,这全是琴儿心中所想。”说罢,萧琴又瞥了一眼伤痕累累的言文,他意识还未恢复,萧琴手心开始冒汗:“爹爹,若是再不将哥哥放下来,他这双腿恐怕就废了。”
“主人的心思我们这些属下可不敢妄加猜测。”白无常清冽的声音响起,他眯起狡黠的细长眼睛,笑的让人毛骨悚然,“不过在下知道,主人一般召见的鬼可统统都下了十八层地狱,姑娘好自为之。”
萧琴上辈子虽然从未积过什么阴德,但扪心自问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本本分分二十三年,若真是要萧琴下了十八层地狱,那不如让萧琴直接入了畜生道,也比受折磨,永世不得超生要好。
十八层地狱这几个字在萧琴脑海里转来转去,萧琴心口憋闷的很,双腿发软,两眼发直,身子一歪便栽倒在这冰冷的土地上。黑无常皱起眉头,有些怪嗔道:“你何必逗弄一个小丫头。”
提着裙摆下楼,她看到正从拐弯处低着头走来的尤应沂,她停住脚步,然后尤应沂也停住脚步,接着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存在,他慢慢的抬起头来。
他脸上的神情如此静谧,目光在一怔之后,还是带着感情的。简秋望着他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一怔,便从楼梯上下来,笑意在脸上徐徐地散开。
她走到了尤应沂的面前,然后笑着说:“尤公子,您怎么现在才回来啊?饭吃饱了吗?”
尤应沂有些忐忑的避开了她的目光,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头问:“嗯,自然了。……你下来有事吗?”
简秋有些难堪的低了低头,然后笑了说:“有事啊,我还没洗脚,要去打洗脚水……”然后她也发现自己没有带水盆,便又尴尬的说:“先去看看水开了没有。”
他疑惑的回过了头,然后看到了少女眼中依稀闪烁的怀疑之意,月光下秀美的脸颊莹若白玉,然后他“嗯?”了一声,她连忙摇头不语,低首。
他便笑了笑,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走到一旁的柜子边,不知怎么拿了一面菱花镜过来,抚着光滑的镜面,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看!我在你头上插的是什么?”他将铜镜伸到了她的面前。
她便怔了怔,慢慢的转过了视线,将菱花镜从他的手中接了过来。入手的感觉清凉而沉甸,然后她看到了自己发上的玉钗,那母亲留给她的玉钗……
骤然间,她手中的菱花镜几乎拿不稳,另一只手也立即朝发髻抚了过去,喃喃:“这玉钗……”
她的敌人绝非善类,不可能费劲心思将她们诱到这里又不采取任何行动。
“高驰,你刚才说你是从哪过来的?”
褚高驰朝通道的另一头指了指:“那边,不过我看过了,机关似乎已经封死了。”
“带我过去看看吧。”萧琴当年也读过一些关于机关类的书籍,谈不上破解,但至少不是门外汉。说不定能看出什么蹊跷,她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