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宣大营内,看着被抬出来的两位副将的尸首,亓官甸脸黑的如同锅底一样,眼睛猩红一片,那垂在两边的手更是握得“格格”作响。
这两人之中,躺着的有一位可是他的亲弟弟啊!还有一位,也是多年伴在左右的得力下属。可现在,就这样了无生气地躺在了他的面前。
这一战,还没开始呢!
良久,亓官甸只是红着眼看着那两具尸首,一句话都没有说。
周围的士兵围着这两具尸首,脸色都有些难看,下意识看着周围的人,发现同自己关系好的同伴还在后,稍稍松了口气。虽说战场上生死由天,可还活着,到底是好的。
过了一会,满脸土灰的一名士兵跑了过去,还不停的咳嗽着。他跪在了亓官甸面前,“报告将军,粮食那处的火已扑灭,那纵火的人…人没抓到,还有……”
看着亓官甸的锅底脸,士兵犹豫着,有些不敢说出来。
“还有什么!”亓官甸大声喝道。
士兵吓得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说道:“还有咱们的粮食……一点都没有剩下来。”
听到这话,围着的士兵哗然一片,有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这没了粮食,行军该吃什么呀?”
“是啊,这上了战场饿的腿肚子发软,这根本就打不了啊。”
“这一战,我们要输给华陵了……”
一时间,怀疑和叹气声四起。
亓官甸黑着脸看着四周连连摇头,想要退缩的士兵,离得更远的一些人,更是回帐篷要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要当逃兵了。
见此,亓官甸咬了咬牙,从身旁的亲兵手里夺过了一把弓,又从他背后的箭筒抽出了三支箭来,猛地朝远处那几个转身要走的士兵给射了过去。
忽然感觉到背后的凉意,那几个士兵齐齐回头,望着那迅猛的箭矢,眼瞳猛地一缩,却是吓得不知如何躲闪,最后让箭刺入了他们的心脏,瞪大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所流出的鲜血,染红了那箭羽。
四周的士兵们都吓得噤声,直直的跪在地上,浑身瑟缩颤抖着,生怕下一个就是轮到自己。
而亓官甸却是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寒声斥道:“不过是些蝼蚁在垂死挣扎罢了,你们倒还真被吓到了。”
“这一战,我们势在必得!明日直接拿下泾阳,还愁没有粮食吗?啊!”
“老子死了弟弟,都没有你们反应大,一个个的,还真是饭桶不成?”
说完,便是深深看了那躺在地上的亓官源,半蹲着身子,颤巍着手把他瞪大的眼睛给掩闭上,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他犹记得一天前,他还是同弟弟在跟华陵那守尉喝酒,醒来便是发现身处在了自己的家中。
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可让他回忆时,却是什么都记不得了,问及弟弟,也是一样。眼看跟邵玉笙约定攻打时间也是到了,他也没有想太多了。
却是没成想,在这处栽了跟头!明日,明日要是被他知道是谁杀了他弟弟和下属的命,他定要把那人的肉剁去喂狗!
回到营帐中的亓官甸面露出狰狞的脸色,恨然地把那桌上的军书和笔墨扫下地上,恍如泼妇一般大叫了起来。又是吓得那刚从地上爬起的士兵又跪了下去。
大营这处如何乱法,凤琰他们都是不知,他们安全回到泾阳后,便是直奔知府大院。
知府大院内,当地知府田兴安一看到他们回来,那屁股墩坐着的椅子都是不稳了,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哎哟!”知府摸着屁股痛呼了一声。
“吭哧……”见此,凤琰一时没有忍住,鼻间发出了一声闷笑,调侃道:“我说老田,见到本王回来,也不用行如此大礼吧!这可是行错礼了啊,我给你记着。”
田兴安连连点头,忙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从地上爬起,“诶!王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要知道,他知道凤琰只带着两人独闯敌军大营的时候,他这心可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敌营那可是十万大军啊!他们就这三个人,那不就是去给敌人送菜吗?这其中还有个当朝皇上最宠爱的皇子。
幸好,幸好都平安回来了。
要不然面前这位爷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见着田兴安一副后怕的样子,凤琰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在主位上落座,端起丫鬟送来的热茶,想了想,又放了下来,朝范尚招了招手。
“你同本王说说,你都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范尚上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把用着厚厚的黄皮纸包着的一团东西捧在面前。似是有些重,范尚的手往下垫了垫。
“那个…王爷,那些粮食都太大袋了,卑职力气不够,就只能带走这个了。不过您放心,剩下的粮食那可是一颗都没留给他们。”
说着,范尚把纸皮给掀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只见是一大块稍微暗红些的肉,肉中的油花均匀分布,肌腱和肥肉都是极少,让人垂涎。
然而除凤琰外,三人看到那肉都是脸色大变,范尚更是吓得差点就兜不住手里的东西了。
田兴安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眉头深皱。“这是现宰的牛肉啊…山宣人与华陵不同,我们的牛都是耕作用途,华陵亦是明律禁止宰杀耕牛送上饭桌,可这山宣……”
“山宣国那边的地势多为平地草原,他们那边牛羊遍地都是,自然不会有这种顾虑。在战场上除了粮食之外,山宣还会宰杀一些牛羊肉带在路上,来给将士们补充体力。”落三接过田兴安的话语。
这米粒,自然是比不得肉类所含有的热量多。
所以在以往山宣同他国的战场上,包括华陵的将士在内,战斗时间拉锯的越长,都觉得山宣人的状态都比他们的要好得多,在这方面吃了不少败仗。
山宣边界的百姓也是多为热情的。华陵人的耕牛不能吃,他们便会用一些牛羊来同边界的百姓换取一些山宣国没有的生活用品回去,两国交往密切。要不是因为这山宣新上任的国君公坚尧觉得自己领土狭小非要开疆辟土,也不至于搞到现如今这般兵戎相见的境地。
“这……卑职这就把这肉给扔了!”
范尚不懂得那么多,脑中只牢牢铭记着那华陵律法,只觉得自己手里的肉成了烫手山芋。更是苦恼自己为什么带回来了这个,还在王爷面前露了出来。
说着,范尚便要朝外走去。
“扔什么呀!拿都拿了。”凤琰叫住了他。
“可这……”
“让三儿把那肉送厨房里,给莳泱加菜。”这样也省得老一天到晚喊饿要来咬他。
提到莳泱,凤琰眸中有着自己都没发觉的柔情闪过。
落三笑着应了,接过还在发愣的范尚手里的肉,走了出去。
田兴安看了看那肉,又看了看凤琰,迟疑着开了口:“这……王爷得手了?”不但安全回来,听刚刚那话,这还把人家的粮食给烧了?
田兴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垂在两边的手有些颤抖,在见到凤琰朝他点头时,更是激动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狂揪自己的山羊胡。
凤琰有些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随即桀然笑道:“这亓官甸死了亲弟弟,肯定气的头发都烧着了吧。”
他们突如其来的夜袭,肯定闹得他们人心惶惶;加之被范尚烧掉的粮食,这又是无形中给了他们一击。
敌强我弱,在暂时无法增强自己兵力的情况下,自然是要把对方削弱的。
至于手段……
战场上,拼的就是主将的头脑,其次才是将士的实力;主将要是没有好的判断能力,没有好的决策,那将士面临的就只有无谓的牺牲。
倒是让他出乎意料的是,范尚的身手,不但能跟上他和落三的速度,就连在敌营里时,无论是应变的能力还是……
想着,凤琰突然握拳朝范尚打了过去,范尚一凛,忙把双臂挡在了胸前,“砰”的一声闷响——
“王爷您干嘛?”
范尚格挡住凤琰的拳头,刚问完,凤琰又是一记扫堂腿袭了过来,范尚忙迅速地噌噌后退了几步,却及不上凤琰的速度,还是被扫到了脚踝,摔在了地上,怔怔地望着凤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凤琰为何突然跟他动手。
田兴安此时已经稳下了自己的激动,想到自己的失态,皱巴的脸上有些红晕,咳了一声,肃然道:“王爷,下官还有一些事宜需同手底下的人交代一番,便先告退了。”
可走出门时迈出的步子,却是隐藏不住自己的兴奋,就差没跟孩童那般蹦跳了。凤琰所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忖道:这泾阳的知府似乎过于活泼了,要不要考虑换一个?
待这厅内只剩凤琰和范尚两人时,见范尚仍是呆愣地坐在地上不敢起来,凤琰倏而伸手把他一把从地上拉起。
“不过是试一下身手而已,怎么,就这样吓傻了?”
“行了,回去休息吧。”凤琰拍了拍他的肩,“底子不错,这邵阳武可算是做了件对的事。”
“你要不是邵阳武的兵,我或许会考虑把你拐过来了。”
说完,凤琰便朝外走去。留下脸色莫测的范尚望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离开。
……
翌日,还是只着了那身玄袍的凤琰站立于城头,手执一把银龙枪,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大军,笑得意味深长。
而他的身侧,是拽住他衣角,面瘫着小脸的莳泱,手里还抱着个油纸包。另一旁穿戴好盔甲的落三看着那笑容,心里忍不住吐槽道:个屁的意味深长,那分明就是姑娘在侧露出的傻笑!
范尚手执着一把长剑,恭敬地朝凤琰拘礼,“将军,山宣大军已兵临城下,我们是否要现在出战?”战场下是王爷,这场上,自然便是唤将军了。
“不急,这十万人呢,我们那两百人不是直接给人家送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