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剀昱俯下身子,把曜灵塞入了皮靴,我见他没有想要归还的意思,虽然心里很是舍不得,但思及他大概出于念旧的情怀,就决定不和他计较,同这把一直陪伴自己许久的匕首告别,忍痛割爱。
在峡谷里又待了许久,远处的枪声变得疏疏落落。
我同唐剀昱吃了一些卡特烤好的山肴野蔌,别有一番鲜香滋味。
日头渐渐西斜,阳光自郁郁树枝桠间流淌影曳,突然之间,树木丛生的林子里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枪声由远及近,几个人影渐渐朝这个峡谷聚集过来。
我看清来人,心头一颤。
叶永燿——
他手里端着步枪,和两个卫兵举枪射击,倒退至峡谷。
卡特也跟着跑了回来,举目四周,悚然心惊。
从蔼蔼的草木间露出巨狼的庞大身躯,两只血红的眼睛发出幽幽凶光,前肢压的极低,身躯弯成弓形,好似随时会扑跃过来。
我粗略的数了数,大概有七八头巨狼,呈群体围攻之势,把我们团团包围。
其中一头巨狼突然向我们疾速奔跃而来,其他的也跟着一拥而上,从几个方向同时发起了冲击。
我的头脑发懵,耳朵里嗡嗡作响。
卡特转头冲我问道,“你会不会开枪?”
我骤然醒神,点头,铿锵有力的回道,“会。”
他扔给了我一把步枪,我把枪抵住肩窝,冲着一头巨狼射击了一梭子弹,麻利的装弹,上膛,又是一顿疾射。
我们几个端着枪,背靠峡谷并肩作战,震天憾地的密集枪声在空旷狭长的山谷里回响,火药和血腥的气息伴随着水雾混杂弥漫。
这些巨狼渐渐被我们猛烈的火力逼退,跌跌撞撞的逃窜入密林深处,四处血迹斑斑,似开了满地的鲜红玫瑰。
终于转危为安,我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猎杀狼这种聪敏狡狯的群体性行动的猛兽,果然险象环生,更何况还是经过了基因改造之后的巨型狼只。
我放下了手里的步枪,把枪归还给了卡特。
抬眼望向身旁的叶永燿,他的目光也正对着我,星眸闪烁着思念和痛楚,我与其对视,眼中波光流动,胸中有千言万语,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开口。
陡然间,唐剀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将军,你们还不乘胜追击?我奉劝你一句,打猎还是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好。”话里带刺,语气严厉带着冰冷寒意。
叶永燿骤然回过神,转身垂头向着唐剀昱瞀瞀然的行了一礼,随即攥紧了拳,跟随着地上的血迹追捕巨狼,离开了这个峡谷。
我见状寻思着,好不容易能见到叶永燿,怎么能一句话不说就让他离开。
于是,我忙不迭的追了出去,我还未出谷口,被唐剀昱拉住了手臂,他把我拉了回去,推至谷内凹陷的石壁上。
他的俊脸阴沉,蕴育着怒气,诘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我有话想对叶永燿说,想和他解释一下。”我抿了抿唇,轻声回道。
他把我的双手摁在石壁上,温热的身体紧压着我,他眯起了凤目,“解释?你若是不安分的待在这,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我们的关系给‘做’实了,让你再也解释不清楚。”
他的嗓音压的极低,强调了“做”这个字。
此时,他脱了外套,一身雪白的紧身骑马装,清绝无尘。
低敞的领口,内里的无限春光掩藏不住的流泄,浑身散着一股子无法言喻,圣洁的性感,冷贵的霸气。
我登时面颊滚烫,心慌的呐呐道,“我,我知道了,我……我不出去。”
唐剀昱放开了我的身体,满面不悦的拂袖坐回了靠椅。
天色渐晚,金色的霞光斜照入树林,胭脂般的落日慢慢沉下了地平线,狩猎结束。
叶永燿在我们的帮助下,以绝对的优势胜出,获得了唐剀昱的奖赏,一片州郡下的百里土地。
月轮遥空,照临千里。草原上的夜空如在穹天盖地庐的墨蓝丝绒上铺满了星沙银砾,挟着璀璨万星的斑斓银河垂落入大地。
夜晚的庆功宴开始,行宫的宴会厅内,高官贵胄们跄跄济济,笑语盈盈,赴宴入席错觥筹。山珍野味,烹犊羊羔,鲜香满溢,热火朝天。
而我却坐立不安,内心焦灼,筵席一旦结束,除了唐剀昱,公主其随从能暂留行宫过一晚,其他人全都要离开。眼睁睁的看着一整天的狩猎临近尾声,我同叶永燿都没说上一句话。
我趁着群臣百官同唐剀昱敬酒时,悄然的溜出了行宫的宴会厅。
拿出手机,播了叶永燿的电话,响了几声,电话接通,“叶永燿,我,我有话想对你说,我在马厩里等你。”
电话那头沉吟了下,低沉的声音回道,“好,知道了。”
夜晚的马厩,灯光晦暗,马儿们蔫头耷脑,昏昏欲睡。
我在马厩里背靠白色石墙,等着叶永燿。
马厩外响起脚步声,叶永燿高大挺拔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
我站直了身体,他来到我的跟前。我和他相对而立,半响,他开口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我想说,我和陛下没什么,我还是原来那个我。”我直视叶永燿的眼睛,问心无愧。
叶永燿一愣,苦笑了下,“你不用安慰我了,我……没事。”
我拔高了声音,“你不信我吗?”
他难以言明的涩然说,“你……每晚都和陛下在一起,你真的……不用……”
我冲他叫起,“我真的没和陛下干什么,他只是让我念诗唱歌,还有……前阵子你和陛下比剑,你把他划伤了,我帮他处理伤势,一直瞒着别人。”语气又慌又急。
他不敢置信的望着我,目光闪烁不定。
我见他还是不信,痛心的说,“你还是不信吗?你要怎样才肯相信,你要我发毒誓吗?”
“好,如果我有半句假话,叫我不得……”话音未落,他按住我赌咒的口,把我揽入怀里。
“对不起,我知道了,是我的错,我信你,我相信你。”他语音噎咽。
我偎在他的怀里,呢喃,“所有人都可以误解我,但是你不能,我为了你,一直坚守着信念,你不能,不能误会我。”
他低下头,亲吻着我的额头,我的眼睛,随即又把我紧搂怀里。
马厩内的灯光,在大理石地面上映出一对互相昵依的长影。
“砰——”
陡然间,一声枪响,我怵然一颤。
猛地抬头,马厩的门口倏忽闪过一抹黑影,跟着从门口匆遽的跑进一个魁梧如松的男人,卡特。
叶永燿倏地放开了我的身体,卡特跑至我的跟前,他一手拿着一把手枪,另一手臂横在我的身前,眼睛敏锐的四下探望,“快,跟我回行宫。”
我紧张的问他,“出什么事了?”
“刚才门口有一个人拿着枪,鬼鬼祟祟,估计是来行刺的。天色太暗,我只射中那人的手臂,陛下交代过,让我跟着保护你,你赶快随我回行宫。”卡特不由分说的就拉着我,离开了马厩,叶永燿紧随其后。
我惊魂未定,木然的跟着卡特回到了宴会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