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酒丞,人称“九爷”。
深夜里,他习惯在书房处理工作,沐浴过后,穿着灰白的浴袍,敞开的领口,可以窥探到深刻的锁骨,若有似无的胸肌。
湿润的短发,在灯光下镀着一层淡淡的光泽,挺拔的鼻梁,薄刃的唇,比起娱乐圈的顶级皮囊丝毫不差。
言如意想起第一次见他时,年少已老成,一身黑西装,气质卓然衿贵,令人过目不忘。
爱意懵懂的年纪,她曾春心荡漾。
“九爷。”
言如意徐徐走上前,她带回了奶奶的骨灰,葬礼没有必要,奶奶除了她,没有后人,亲朋好友早就在得知父母有了污点后,就跟言家划清了界限。
“知道错了?”江酒丞看着她,端着杯咖啡凑到唇边,轻呷一口。
“嗯。”
言如意出奇的温和,上翘的唇角带着笑容,她长得很清秀,粉黛未施,明眸善睐,有种宁静的美。
江酒丞反而紧了眉头,平时的言如意不是怕他,就是小心翼翼地夹着尾巴做人,成天一副死人脸,言奶奶的死对她刺激太大?
“九爷,这是我们家的相册。”她捧着册子,坐在江酒丞对面,慢条斯理的翻开,“十年前我给你看过,你撕碎了。”
江酒丞不大记得这种事,因为江媛的死,他恨言家,这些年没少做欺负言如意的事。
翻开的相册里,一家三口组成的小家庭,小女娃五六岁,灿然如花的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乳牙,左脸触目惊心的黑色胎记,俗称阴阳脸。
她坐在老实巴交的男人肩膀上,成了小巨人,而旁边是知性的中年妇女,也就是她的妈妈。
“我爸很心疼我和我妈,小时候家里穷,夏天好不容易买一颗西瓜,切开瓢是白色的,只有中间熟透。我爸,就吃了白瓢,熟的给我和我妈。”
娓娓道来,她眼角多了抹凄苦,再翻,是女人站在讲台上,一群孩子围绕在她身边,言如意指尖抚触过女人的脸庞,声音带着些许的哽咽,“我妈妈很喜欢小孩子,学生都很爱她,每晚我睡之前,她都在加班,给学生们批改作业。”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酒丞放下了咖啡杯,深不见底的冷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言如意。
她太过反常,反常到,他有那么点心慌。
“九爷。”
言如意望着他,眼眸里的光渐渐的晦暗,“欠你的我都还给你,只想告诉你,我爸妈是好人,不是杀人犯,我奶奶,没有教坏我爸爸,她没有错。”
她声音很平静,眯起眼笑开,眼泪湿润了眼眶。
话音方落,相册里掉出了一把水果刀,江酒丞瞳孔紧缩,伸手去夺,却已经晚了,只见她握着刀子狠力扎进了腹间。
“噗——”
鲜血喷溅,溅在了江酒丞手背上,血红的色泽,还温热着。
“九爷,这是你为我换脸的恩情,还给你……”
言如意颤抖着身体说完,抽出鲜血淋漓的刀刃,又一次扎了下去,“这是江家养育我的十年,还给你!”
江酒丞已经脑子一片空白,言如意再也坐不稳,在他面前倒了下去,血湿透了她腰际的衣裳,惨白的脸,还带着释然的笑……
这死丫头,疯了!
回过神来,江酒丞不知是怒还是焦灼,拽着她手拖起来,“谁允许你死的!言如意,你给我活着!”
言如意倚在男人怀里,看他大发雷霆的模样,气游如丝地呢喃着,“都还给你了,九爷……互不相欠……”
九爷总是生气,因为她做得不好……
九爷总是生气,因为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只要她死了,不会再有惹九爷心烦的人,她该去找爸妈了,奶奶刚走,还在奈何桥上等着。
“言如意!”
江酒丞想威胁她,话到嘴边却恍然发现,已经没有任何禁锢她的理由。
他心中没了底,拦腰将她抱起来,长腿生风往外跑,“不会有事,只要我不让你死,你死不了,这就去医院!”
言如意瞳孔已经失去了聚焦,思绪像是坠入了湖中的落石,不断的下沉,下沉……
她闭上了眼,靠在男人怀里,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薄凉的九爷,怀抱这么的暖。
“言如意,不准睡!”
命令的口吻灌入耳膜,言如意只是扬了扬嘴角,终于可以任性一次,不听他的话了。
佣人张嫂撞见江酒丞急切地冲出房门,再看滴答了一路的血,六神无主,“少爷,这是……”
“叫救护车!快!”
江酒丞的吼声吓得佣人大气不敢出,这次他是真触怒了。
医院里,抢救室,江酒丞枯坐在冰冷长椅上,双手合十,指尖抵着薄唇,剑眉锁成了一道结。
“少爷,刚才警察局有打电话来,说是当年小姐的案子有新的进展,东街小卖部的老板说是言小姐的父母曾带小姐去店里买了许多玩具,还说要送她回家……”
江酒丞斜睨过去,眼风如刀,“你想说什么?”
张嫂看了抢救室,又看了看犹如炸毛狮子的自家少爷,欲言又止,“可能……或许,当初言小姐父母真的没有……”
“闭嘴!”
江酒丞冷声喝止,他不允许发生过的事颠覆,不允许言如意离开江家,她的罪孽还没偿还!
张嫂不再多说,退到一旁,终是深深叹了口气……
少爷自己不承认,她一个局外人倒是看得真切,十年光景,3000多个日日夜夜,少爷早就把言小姐当成了自家人,像是江媛的影子。
他不是不许言如意离开,威胁,恐吓,惩罚,只是怕她离开罢了……
言奶奶没了,少爷担心言如意太难过,还吩咐厚葬。
哎……
张嫂忧心地瞥了眼姿态紧绷的江酒丞,抢救室的门猝然推开来。
江酒丞看着医生,医生也在看着他。
“人呢?”他问。
医生向着他鞠了一个躬,“抱歉。”
“我问你她人呢?”他复问道,凌冽的眼浮出愠怒。
“自己看吧。”医生摇了摇头,无奈离去,那姑娘最多二十出头,真是下了狠手,敢往自己身上捅刀子。
江酒丞冷着脸起身,走进抢救室,医护人员正在拆卸除颤仪,少女躺在手术台上,闭着眼,异常的安静。
她有着远山般的眉,长而密的睫毛,小嘴常年都是干裂的状态。
死丫头还真敢逃!
冷冷地俯视着冰冷的躯体,他“呵”地一声笑了,恍惚间看到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在他面前,澄明的眼睛写满倔强,“我爸妈没有杀人!”
她本就是刚烈的性子,早就该知道,诀别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