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名面目表情的孩童,他先是微微一愣,疑惑这里怎么会有小孩子。
随后从孩童清冷的眸光中,寻得那深深的熟悉,于是满脸惊奇道:“殿下,你这是意欲何为?”
“我助你坐上十殿之首的位置,是让你来揶揄我的?”沉舟面沉如水的问道。
新晋十殿之首,秦广王速即赔上笑脸:“诶,这不是在夸你驻颜有术嘛?”
沉舟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便继续往前走。
秦广王将步子迈大跟上,笑嘻嘻道:“殿下,等等我!”
“……”沉舟缄默须臾,目光威严的扫视他:“你最好有要事来报,否则……。”
“那是自然,我怎么可能让你失望呢,殿下。”秦广王意味深长的答道。
沉舟眼角余光在他身上停留有顷,便上楼回房,秦广王笑吟吟的跟着进房,转身把房门合上。
溪辞漫不经心的端着茶托来到沉舟房门前,准备敲门前,听到里头有一个陌生的男声,正气凛然的陈述着什么。
她把举起的手放下,将手中的茶托拿稳,耳朵缓缓的贴近门。
里面的声音骤然停止,就在她狐疑之时,身后一个清爽的男声响起:“听到什么了?”
这一问,把溪辞惊得猛然回头,眼前陌生男人面色苍白,满脸不怀好意的笑令人后脊发冷。
感觉到有陌生的活物靠近,闪现出来的秦广王看着眼前宛转蛾眉的女子,她周身若隐若现的仙气,令秦广王有些许的费解。
就在溪辞不知所措时,身后的门开了,沉舟迈着小小的步子走出来,面无表情的看向溪辞。
“殿下,我来送水。”溪辞忙对他说道。
沉舟望着她无辜的小脸,最后定格在她手中的茶托,静默片刻道:“拿进去放吧。”
溪辞好奇的瞟了秦广王一眼,转身进入房内。
她能感觉到这个陌生男子非同一般,周身泛着与那晚被沉舟,一口吞掉的男子一模一样的震慑力,不方便对视多问。
见秦广王的目光一直没从溪辞身上离开,沉舟故意干咳两声提醒他。
秦广王回过神,没来得及开口说出自己的疑问,溪辞便端着一杯水出来给沉舟:“殿下,多喝热水。”
沉舟尴尬的扫了秦广王一眼,接过溪辞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把被子还给她。
溪辞拿着空杯返回房内放下,踌躇片刻才走出来:“殿下,洗澡水烧好了。”
沉舟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秦广王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但看到溪辞没有要的样子,沉舟眉头微蹙:“怎么了?”
“嗯……赤那让我问一下你,需不需要服侍你沐浴。”有外人在,溪辞凑近沉舟耳边,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道。
秦广王的顿时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沉舟,沉舟故作镇定:“不用,你可以退下了。”
“是。”就等他这句话了。
话音刚落,溪辞便扭头从走马廊上,一脚踩上围栏,用力一蹬,纵身跳下楼去。
秦广王饶有兴趣的挑眉问道:“殿下,如此顾盼生辉的侍女,何时送我一个?”
沉舟眉梢一扬:“送你去死要不要?”
“殿下,您日理万机,属下不应该有太多奢求,还请收回成命,送点别的!”秦广王抱拳莞尔。
沉舟扫了一眼楼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是凤阳的义女,不是我的侍女。”
“凤阳上神?他好像很久没来过鬼域阴间游玩了,甚是想念。”提到凤阳,秦广王的酒瘾就上来了。
“他很快也会加入我们。”沉舟轻描淡写的说道。
若是天界不肯放弃时幻镜,他的义女又手握时幻镜,加入自己是迟早的事。
秦广王颇有些不解:“殿下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他有执念。”沉舟眼神晦暗不明的说道。
回想起自己在万灵堂时,凤阳第一句话,就是让自己救救溪辞。
人在危难之际都求自保,而凤阳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义女的安危。
秦广王闻言,爽朗笑道:“谁生无念,不过深浅。”
沉舟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自嘲一笑,转身往房内走去。
秦广王见他如此,敛了敛笑脸,回复正经的跟了进去,想要说回再谈的要事。
怎知沉舟突然软软的倒在了地上,秦广王急忙上前将他抱起:“殿下!”
沉舟的身子烫如火炉,秦广王一脸诧异的把他放在榻上:“怎么会这样?”
他抬手伸出两指点在沉舟的眉间,试图施术为他降温,一道封印纹若隐若现,令秦广王大惊失色:“这是……封印?”
还以为变成孩子,是沉舟某项计划的一部分,没想到竟然是封印。
秦广王犹豫片霎,双手掐诀,决定尝试为他解除封印。
银色华光由秦广王的指尖而出,将沉舟包裹起来,他额前的封印图腾彻底浮现。
封印显现的图腾鲜红如血,秦广王见状,心念大动,刺目的银光从他指尖迸射而出,照耀四周。
图腾的印痕在一道道消退,而沉舟的眉头随之紧锁,似乎忆起了什么痛苦的事。
封印彻底解除,沉舟周身泛起无形的气浪,可他的身体并未发生任何变化,依旧是孩童的模样。
就在秦广王百思不得其解时,沉舟紧闭的双眼缓缓滑出一道清泪,朱唇微动,梦呓道:“清歌……”
“什么?”秦广王没听清,逐将耳朵凑近。
就在这时,沉舟睁开了双眼,神色悲凉的望着凑近的秦广王。
“殿下,我给你解开了封印,你感觉怎么样?”秦广王满脸关怀的问道。
沉舟定定的看着他,起身后只觉脸颊湿润,抬手抹下,注视着渐渐恢复干燥的手掌道,喃喃道:“不好……”
封印了万年的记忆,突然被误打误撞的解开,脑海里充斥着回不去的过往。
“沉舟,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待我?”
“沉舟,我恨你……我要诅咒你……”
歇斯底里的声音,不断的质问,怒吼,最后决绝,层层充斥着他的大脑。
内心的悲痛汹涌而至,他的心脏突然一阵抽痛,不禁眉头紧蹙,抬手捂住自己的胸。
“哈?这……”秦广王眨巴细长的双眸,有些不知所措的瞅着他。
“殿下。”溪辞站在门口,朝里面小心翼翼的呼唤道。
沉舟与秦广王同时看向门口,溪辞顿觉不自在,不知是不是打扰到他们了,有些难为情。
门口的少女,乍一看神似清歌,记忆中的她莫名与溪辞重合。
沉舟不由得猛然一怔,可定睛一看长得并不一样,旋即回过神来,声音略微沙哑:“何事?”
溪辞站得比较远,并未觉察到有什么异样,只听见他问自己何事,随后犹豫的瞟了瞟秦广王。
“直说。”沉舟此刻只想尽快将她打发走。
“殿下,洗澡水要凉了……”溪辞小声的提醒道,若不是赤那的小短腿不方便,又不停在耳边念叨,她才不想上来呢。
“重烧。”沉舟别过头去,没有看她。
“哦。”溪辞虽觉察到他吐息不稳,却也没有多疑,便默默的退下了。
看着溪辞离开,沉舟收回视线定定的注视着秦广王:“你可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属下,方才为殿下解除了封印。”秦广王如实交代。
“罢了,你先回去吧!”沉舟捂着自己的胸,唇色略微苍白的说道。
秦广王迟疑道:“殿下,你真没事吗?”
沉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呼吸有些重,垂眸摆手:“无碍。”
秦广王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神色间颇有些莫名,却也没有耽搁:“那属下先回去了。”
于是他转身,化作一道闪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间霎时空荡了起来,沉舟捂着刺痛的心脏处,整个身子蜷缩在了一起。
魔族的诅咒之印随即浮现在了皮肤上,一道一道仿佛绽放到了极致的石蒜花,遍布全身。
秦广王并不知道,沉舟身上不止一道封印,他解开的是一段,被刻意封印起来的记忆。
而那段记忆,附带着一个诅咒,魔族公主清歌临死前对沉舟的“馈赠”。
沉舟浑身仿佛被灼烧一般,痛入骨髓,他咬着牙愣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回忆却让他眼角的泪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