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辞缓缓起身,将妺喜拖拽回房后,又下来到厅堂。
今日的褒姒看起来有些奇怪,她心不在焉的望着邻桌,失落中带着庆幸,欲言又止。
溪辞忙中偷闲的混到她身边,用手肘戳了戳她,低声道:“旧识?”
褒姒迟疑了一下,随后苦笑的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在了那个男人身上,百感交集。
许久后,男人起身道:“喝完这最后一杯,我便要去入轮回投胎了,与各位红颜再此相遇,乃大幸也!”
说罢,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为了不误时辰,他起身欲走。
此刻的褒姒终于按耐不住,拉住他,男子回头愣愣地望着她。
褒姒尴尬地笑了笑,道:“公子如此洒脱,小女子不由得仰慕,再敬公子一杯,应该不碍事吧?”
“自然不碍事,请!”男子主动斟酒,并递给褒姒一杯。
举杯对饮后,男子对褒姒微微鞠躬后,转身而去。
看着男子消失的背影,褒姒落寞的回到了座位上,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是姬宫湦吗?”溪辞先前听闻褒姒的夫君叫姬宫湦,但据说已然入轮回好几世,褒姒也很少提起他来。
另一位红颜鬼伸头过来沉声道:“是她的儿子姬伯服。”
“儿子?那怎么会于前不识自己的娘亲呢?”溪辞一脸狐疑的问道。
“因为他已轮回几世,喝了几次孟婆汤,母亲早就不是我了。”褒姒笑的有些凄凉。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念念不忘呢?”溪辞不解,他都已经是好几个人的儿子了,还这番念旧情,不是在折磨自己吗?
“我生前对他心有愧疚,死后亦如此,想看看他未来的几世是否安好。”褒姒给溪辞也倒了一杯酒。
褒姒在这里已经见了他好几世,也敬了他好几次的酒。
生在帝王家,本就危机四伏,还做了太子,福祸相生相克,褒姒只盼他往后的每一世都做个普通人,康乐无忧。
溪辞依旧不解,从来都是子女亏欠父母,竟还有母亲亏欠儿子的。
“我夫君姬宫湦是西周的君主,我的儿子原本只是众王子中的一员,姬宫湦废黜原王后申氏和太子姬宜臼后,改立我为王后,我儿为太子,此后一发不可收拾。”褒姒无奈叹气,摇着头看向溪辞,眼底尽是难以言喻的苦涩。
她脑海挥之不去的,便是夫君与儿子被砍死在自己面前的景象,夜夜重映。
鲜血溅在她的脸上,惊恐与绝望覆着全身,她再次被敌军当做俘虏带走,一想到要侍奉其他男人,她心生悲愤不堪受辱,便趁其不备,举剑自尽。
原本她就是褒国兵败,因乞降而被献出的礼,好在姬宫湦对她十分宠爱,将她冷如死灰的心复燃。
既然夫君与儿子都已不在人世,她也不想苟延残喘的独活,只是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夫君与儿子都已经入了轮回,心中有憾故徘徊于此,被殿下收留至花楼。
夜夜有酒喝,有话聊,还能再见见故人,也是一桩美事。
“传闻姬宫湦为了博得褒姒一笑,故点燃了烽火台,戏弄了诸侯,让诸侯失信于王,后来犬戎攻破镐京,因无援兵救助,导致姬宫湦与姬伯服被乱刀砍死,我觉得这都是无稽之谈!”另一红颜鬼忿忿不平的参与此话题。
“诸侯们又不修仙,哪来的千里眼能看到这烽火?”又有一红颜鬼撇嘴讽刺道。
“而且,诸侯国相距甚远,为了看这一出,苦等个十来天还能笑得出来,莫不是魔障了?”
另一红颜鬼说完便看了看褒姒,褒姒想了想也觉得可笑至极,于是两鬼勾肩搭背的碰杯共饮。
几位红颜鬼都为褒姒的遭遇忿忿不平,也许不少生者都想平步青云,但只有达高处者才深知高处不胜寒的道理。
“唉……前太子与诸侯交集颇深,无论有没有我都会废太子,这是姬宫湦与诸侯门的一场博弈,朝权之事岂是我一介女子可左右的,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褒姒淡然一笑,给各位红颜鬼及听故事的鬼魂客官一一斟酒。
往事过去已久,现在再回想只会细思极恐,不如就浅谈便罢。
几位鬼客官闻言,点点头道:“诸侯设计引犬戎入侵得逞,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笔在胜者手里,自然会维护自己伟岸的形象,否则不是让后人看笑话吗?”
“那是自然,谁会写自己联合外族一起除掉本国的君主?”
“嘿嘿,王位之争本就什么正反派,输了就要死的,都看开一些吧!”
“反正我们都死了,回头孟婆汤一喝,什么真相不真相的,不存在!”
“就是,来来来,喝酒喝酒!”
…………
溪辞看着愁眉一展,已然笑靥如花的褒姒,沉思许久,旋之浅笑,提出给各位吹笛助兴。
“小狐狸会吹笛子呀?”
“快快快,让我们都听听!”
溪辞的提议燃起了在座的各位的兴致,鼓掌纷纷。
她抬手间变出了一只长笛,清了清嗓子,微微阖目,忘情地吹出了一曲《安魂赋》。
待溪辞睁眼之时,发现方圆十里的鬼都被她的笛声催眠入睡了。
与此同时楼下也发出了巨大的爆裂声,吓得她狐躯一颤,急忙跑到走马廊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