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比如万有引力,我们承认万有引力,是因为,我们从存在的那一刻起,见到的就是苹果往下掉,而不是往天上飞,那么如果我们从初始之时,所接纳的知识就是苹果是往上飞的,又当如何呢?”
“那样你就会认为,往上飞的苹果才是现实,往下掉的苹果是在你梦里出现的,不是吗?”
“再比如,学过‘坐井观天’吧,有一只青蛙,它在井底,它看见的世界永远都只有井口那么大,对它来说,井口那么大的天空实际上就是它所认为的真实的世界,明白吗?”
陈月歆虽然觉得他说的没道理,但很奇怪,她仿佛被他绕进去了一般,就是找不到那个没道理的点。
她一拍茶几,差点将茶几掀翻,怒目圆睁,道,“那死亡呢?你做梦的时候总会偶尔梦见自己死了,或者身边的朋友死了,难道那也是真实的吗?那你死多少回了?”
“是这样的,”尹鸣蜩语气里多了一分得意,道,“我把无论梦中还是现实,总之是我的第一次死亡命名为a点,实际上,在a点发生的时候,我就已经确切的去世了,从那往后,这里的一切,都是我构建出来的,虚假的世界。”
陈月歆道,“那我们为什么还能找到你这个人?”
尹鸣蜩道,“这就回到了我所说的最初的话题,因为这个世界,全都是假的,所有人,都在做梦!”
“你这……”骂人的话就在喉咙当间,陈月歆的手已经握拳冲了过去。
尹鸣蜩没躲,但张霏霏帮他接下了这一拳。
“月歆,冷静!”
见张霏霏出手,陈月歆收了几分力气,这才勉强稳住了两人的身形。
她一甩手,快步朝门口走去,一秒也不想在这儿鬼地方多呆,气恼道,“真是无法沟通!”
张霏霏一面跟上她,一面冲尹鸣蜩道,“不好意思啊,月歆她脾气是冲了一点,但人不坏的,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今天是我们打扰了,希望你早日走出阴影,节哀,节哀……”
尹鸣蜩则完全没放在心上,道,“我不怪她,她只是还没到能理解这哲学的境界罢了。”
“不过我想,张董事长年轻有为,应该能明白我的理论吧?”
张霏霏穿鞋的手一怔,抬眼看了看他。
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道,“鸡排一定是鸡肉做的吗?”
张霏霏皱了皱眉,这感觉的确让人非常不适,起身再三道歉后,便追上了陈月歆的步子,飞也似的逃离了。
回张宅的路上,陈月歆骂了一路,仍不解气,似乎就差没揍那尹鸣蜩了。
抵达张宅时,宅子内的氛围也不轻松。
陈月歆气鼓鼓的坐在沙发上,抱臂的模样活像个讨债的老大爷。
“怎么了这是?”汪文迪和张霏霏同时发问。
张霏霏稍稍笑了笑,道,“没什么,那个尹鸣蜩说了一堆让月歆头痛的话,两人还起了争执。”
“看她这样,没吵过吧?”瞿星言瞥了她一眼,顺势坐到了她身边。
陈月歆瞪他一眼,道,“我能吵不过?要不是霏霏拉着,我非把他打成狗屎!”
汪文迪挑眉道,“嚯,这都聊了些啥,火气这么大?”
张霏霏这才将尹鸣蜩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好家伙,带哲学家?”汪文迪笑道。
她轻叹了口气,道,“他说的话很绕,看似很有道理,实际却经不起推敲,因为他的一切话语都是建立在‘如何界定真实与虚假’之下,而这个话题,本身的结果就是非确定性的,谁能论定真实与虚假呢?”
“不错,我认为,真实与虚假又如何,起码这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能感觉到我是确切的活着的。”汪文迪摆了摆手,道,“这问题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两人的看法一致,若与这种偏执的人进行纠缠,最终只会让自己的心情受到影响并且产生自我怀疑罢了。
张霏霏看见地上躺着的绣品,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
汪文迪也将招魂一事讲了个清楚明白,道,“静海之行,休整三天后出发。”
“这次的指引看上去很明显,”张霏霏点头,复问道,“你已经知晓了提示中指的是谁的长眠之所吗?”
他与瞿星言对视一眼,答道,“商蕤宾。”
“商蕤宾是谁?没听过啊!”陈月歆双手枕在脑后,看上去心情也平复了一些,问道。
瞿星言答道,“她还有另一个名字,商懿。”
“这倒是有点耳熟了……”她嘀咕道。
张霏霏幡然醒悟,惊讶道,“不会是那个……被称为‘针神’的商懿吧?”
“正是。”
汪文迪细细讲述,道,“商懿,原名商蕤宾,出生于名门世家,自幼知书达理,并且热衷于学习刺绣,少女之时,以一幅贺寿绣品进贡给当时的太后,因品质精美、技艺高超受到太后的大力赞赏,钦赐‘懿’‘德’二字给她做名字。”
张霏霏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她?”
“因为‘要合一池烟水气,留得谦亭万古心’,”汪文迪答道,“这词的前半句,是他人为商懿所作,后半句则是商懿的回复,再加上静海一地的暗示,除了商懿,应该没有别人了。”
瞿星言接过话茬,继续道,“商懿的绣品天下一绝,后来甚至流传到了国外皇室,深得贵族的喜爱,她的绣品,花草栩栩如生,人物更是活灵活现,神态、动作都是他人的绣工难以模仿超越的。”
陈月歆砸了咂嘴,道,“这么牛啊。”
张霏霏快步走到那幅绣品前,端详起来,道,“这……难道是针神送来的?”
“针神已经去世了吧,”陈月歆调整了身形,撑着脑袋,道,“如果我记得没错,她好像是埋在了静海……什么山来着,什么……哦,对了,虎山!”
汪文迪回想了一下那吓人的噩梦,还是没有把梦和自己眼睛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道,“提示就是如此,若真是商懿所为……就说明,她的灵魂并未安息,要么就是有什么扰了她的安眠了。”
总之,这一切,只要去了静海市,虎山中一探,就会有结果了。
汪文迪决定静海之行,五人都去,三日的时间,张霏霏可以处理一下财团接下来的安排,熊巍也可以尽量周全的准备一些需要用到的行李。
另外三人则先回了三清宫,毕竟自高玉绳一事了了后,他们已经有一段日子没回来了。
虽然张宅有美食好酒、热炕头,但三清宫才是他们的起点。
而且正好借这个机会,汪文迪想看看如果自己不住在张宅,夜里会否还继续出现那诡异的气息。
三清宫一切如旧,好似无论时节如何变化,它都是最坚固的堡垒,矗立在那个地方,永远也不会改。
门口堆满了杂物。
走近一看,那可真是什么都有,从稻谷到自个儿生榨的粮油,最多的,还是一篮子一篮子的土鸡蛋。
“那有张字条。”瞿星言指了指其中一个最大的鸡蛋筐,道。
汪文迪拾起字条,笑道,“原来是云哥儿送来的东西,她说村民们很想当面感谢我们,但又怕打扰到咱们,就送了这些东西,来的时候我们不在,就堆在门口了。”
“可咱们都……不吃这些啊……”陈月歆惋惜道。
“吃,当然得吃,这么好的土特产,拿钱都买不着这健康的味道,”汪文迪收了纸条,打开大门,将东西全部一股脑运了进去,道,“你这只老鸟,别忘了,我还是凡人之躯呢啊!”
“谁是老鸟?你才是老鸟!”陈月歆翻了个白眼,追着他后面骂,道,“我看你这小子欠揍得很!”
瞿星言一脸无奈的跟着走了进去。
闹了一会儿,陈月歆突然发现,这么多鸡蛋,她正好拿来练西红柿炒鸡蛋,于是又不亦乐乎的抱着鸡蛋走进了厨房,高兴的就像个没头脑的孩子似的。
汪文迪和瞿星言都随她摆弄,只是在看见晚饭时,还是后悔了把厨房交给她的决定。
当天的晚饭总共三碗菜,是陈月歆一下午的成果。
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炒鸡蛋,还有……鸡蛋炒鸡蛋?
无一例外的,全部烧焦了。
老毛病,火开大了。
“等等,”汪文迪指着头两碗菜,问道,“你这不都是一样的西红柿炒鸡蛋吗?”
“谁说一样的?”陈月歆自豪的叉着腰,道,“这碗是西红柿比较多,这碗是鸡蛋比较多,当然不一样了!”
“唉……”汪文迪心痛的看着这一桌子的鸡蛋,叹了口气,自己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走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里头就传来了蛋炒饭的香味。
餐桌旁的瞿星言倒是不挑,依旧面无表情的吃着桌上的菜。
“怎么样?嗯?”陈月歆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他瞥了她一眼,答道,“有进步。”
太过简单的评价让陈月歆自己拿起了筷子,吃了几口。
不得不说,‘有进步’三个字的确是最中肯的评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