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无数建筑倒塌的声响、到处是断垣残壁,尸骸遍野。
原先黑色的土地已然被无数鲜血染成了猩红之色,蓝色的河流里快要变成了血海。
她能感到自己被岩浆火化的剧烈灼烧,慢慢蚕食着她脆弱的皮肤。
“我的孩子,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妈妈爱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紧接着大地上的所有黑色的血液汇聚到了火势最中央的地带,连同着火海里那个黑衣女人。
外面似乎是因为这种景象而产生了山崩地裂,几乎是所有看到这个景象的血族都要阻止,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
“喂,你还买不买水了?”
一道带着鄙夷嚣张声音瞬间刺穿了她的耳膜。
尤然立马睁开了眼,卖水老妇人的泼辣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双手正紧紧握着手里那瓶水,那个玻璃瓶的水早已被她握开了裂缝,汩汩饮用水从的她指缝间滴落下来。
她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像是被雨淋过一般满是冷汗,额头的碎发因为细密的汗而黏贴在皮一肤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混乱到出现这样的幻境,而且身体越来越沉重。
那只黑猫、那个银发的男人以及那个悲伤的声音和那场异常恐怖的屠一杀……
一切的一切像是她亲身经历般反复出现在她混沌的脑海里。
“我买水……”她低垂着头,艰难地吐露三个字。
然后她拿起口袋里的钱袋,她愣住了,那个钱袋里是她之前的数目,也就是她刚刚并没有掏出钱币,也没有看见过那只猫叼走了钱袋。
她茫然地思考着,她将钱拿给了老妇人。
然后老妇人还是如印象里那般磨磨唧唧,不愿给她找零。
她突然心生厌恶,顷刻间,眼睛里充满了黑血丝,抬起头望向一脸无赖相的妇人。
“你想死吗。”
老妇人被对方赫然变化的怪异模样吓得差点惊呼出声,她立马将一分不少的零钱找给了对方。
尤然敛去了一阵突袭的戾气,收走了自己的钱袋。
手里捂着裂缝的水瓶,并没有看见那只猫。
她只能当做是自己饥一渴难耐而产生的心理幻觉。
而她不知道的事,两公里外的荒废古神遗迹处,一只黑色的猫惨死在了石墩之下,在强烈的太阳照射下,那只散发着邪恶之气的黑弥撒也被太阳光逐渐灼烧成一堆灰烬。
尤然握着滴答滴答漏水的瓶子走在折返的路上,她的脑海里因为刚刚那些诡异的场景而产生间歇性痛症,她赶紧打开水瓶,咕嘟咕嘟一口气全部喝掉了还剩下半瓶的饮用水。
然后将瓶子放在了垃圾桶。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穆斐大人的那辆车的,明明脑子里像浆糊一样,却还能清晰地凭着感觉找到了停在远处的车辆。
车门打开了。
穆斐本是冷着眼看了下腕表。
如果尤然再不回来,她就下车去捞人了。
“进来。”
穆斐压低了愠气,命令尤然直接上车。
因为她刚接受到线人传到的隐秘消息,说是上面发现伊仕区出现了异端征兆的迹象,那只被皇室驯养的怪物黑弥撒在伊仕区被杀死,死因不明。
上面并没有直说,但穆斐知道,她此刻就正好在伊仕区范围之内,为了不惹上不必要的牵连,她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
只不过,她的命令并没有得到回应。
站在车门口的尤然,第一次没有像往常一样想要黏在她的车内。
“大人,我还是……坐后面一辆车吧。”
穆斐听后,立马抬头,看到的却是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的尤然,对方的脸上甚至有着流泪的水迹,看起来十分脆弱和无力。
尤然的眼神看起来无比哀伤。
但穆斐完全不给对方后退时间,立马快速将尤然整个人拉进了车厢,吩咐司机立马离开伊仕。
就在她们的车辆刚离开不到五分钟,隶属于皇室教会的成员已然来到了这片荒废已久的血之丘壑。
其中一位戴着帽檐的红衣女人表情微妙地闭上了眼,像是在呼吸着这空气里所有活物和死物的气息。
“兄长大人,我猜测,之前应该有纯种血族来临此地。”
“是吗?”
***
车辆在崎岖的山道上快速闪现,速度之快,两辆黑色的车辆已然与这郁的茂林融成了一体。
车辆内,那个浑身冷汗的女孩正虚弱地倚靠在一侧的角落,她意识模糊,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额头滚烫,应该是发烧了。
车内的女主人早已脱去了手套,直接用手覆盖在尤然的头上,触感着是那高热的温度。
穆斐紧皱着眉头,眼底里第一次闪过了焦虑的神色。
“再开快一点。”她吩咐着属下,然后望向昏迷中的尤然。
对方自买完水之后,情况就很不正常,体温忽高忽低,然后全身因为冷汗都湿透了。
坚强又小心翼翼的尤然即使身体再怎么难受,在意识还算清醒的时候,还要求要坐后一辆车,她害怕自己的不体面会将穆斐的车辆弄脏。
“大人……对不起……”
尤然脸上都是水迹,泪水和冷汗混合,她极力地想要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蜷缩在离穆斐远远的后座最右边,手指紧紧扣住门上的一个扶手。
她现在头很痛,非常痛,感觉快要爆裂开来。
身体越来越沉,慢慢下坠,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般,喘不过气。
从来没生过病的她,第一次感觉有气无力还特别窒息的痛症。
尤然那样吃力地缩成一团,极力不让自己的痛楚给穆斐添乱。
可是,这在穆斐看来,满眼心疼。
所以,她将意识模糊的尤然轻轻拉到了自己身边,让她选择一个舒服的姿势暂时缓解身体的痛症。
所以,尤然便下意识地枕在了穆斐的肩上。
她的嘴里仍然念着穆斐的名字。
很快,车子开到了府邸。
府邸的其他人早已听候了穆斐的吩咐安排了医生,众人看见从车上下来的主人直接省去了其他人给自己撑伞的举止,动作很轻地抱着那个昏迷中的女子径自上了楼。
她的眼里不再是往日的淡漠,而是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在保密医师进入屋内诊断之后,穆斐独自站在阳台望向那充满阴霾的灰色天空,直到医师出来之后,她才将手里那根半截燃尽细烟掐灭。
“怎么说。”
“回贵公,这位小姐在目前来看,应该是感染了风寒,然后因为长期处于精神紧绷乃至摄食不规律、劳累等一系列因素加剧了病症,造成了发烧等一系列症状。她的体表温度已然超过了正常人类的体温,已经给她服用了退烧药,现在的状况,略有好转了。”
游历于人类与吸血鬼之间的保密医师不敢怠慢,将自己的判断告知了穆府的家主。
这些年他从未在穆斐的领域被要求诊断过人类,这还是头一次。
可见,那位小姐对穆氏家主很重要,因为那位小姐即使在昏迷之中,嘴里仍然在念叨着穆斐的名字。
穆斐听到医师的会诊报告之后,心里这才宽心了下来。
要知道,当她那会儿看见尤然在车厢内痛苦不堪还极力忍耐的模样,她第一次有了心脏被人紧紧扼住的压迫感。
虽然她本没有心跳,但却非常难受。
她不知道尤然为什么会突然生病了,如果只是如医师所讲的发烧那还算万幸,最起码不会波及生命危险。
长期处于精神紧绷、旅途劳累、摄食不规律……这些尤然都占据了,因为这小东西非要独自一人前往来寻她。
尤然应该是第一次出这样的远门,人类的身体本就不能负荷太多。
穆斐既是对尤然的任性而生气更是源自自责,是因为她离家太久了,尤然才会单独去找她,所以,她也没办法全怪罪于尤然。
在医师走后,府邸其他人也在征得了穆斐的同意去看了看小家伙。
汉圣联合着其他家仆本来是做好了很多美食等候女主人和小东西的回归,可哪想着居然出了这档子事,他于是也最后一个去看望一下小家伙。
听说小鬼是因为发烧,倒下了。
心疼之余,发现小尤然居然没给自己带香烟。
于是乎,他便骗了单纯的尤然,黛姨她们进来都是向她告别的,因为她估计时日不多了。
在汉圣离开房间之后,屋内就响起了隐隐的啜泣声。
穆斐看着没有其他人再去看望穆府吉祥物了,她就换上了没有声响的拖鞋,慢慢推开了门,黑暗的房间内,有一盏暖黄的灯留给尤然照亮着。
她本来是想驻足于门口,看一下她的女孩,就离开的。
只不过,传入她耳里的却是女孩的抽泣声。
怎么又哭了……?
穆斐微微蹙眉,想着是不是药效已过,尤然是不是又开始不舒服了,于是她就走上前去,看看这个小可怜。
只见榻上的尤然,半边脸捂在了被子里,默默地流眼泪。
暖光下的她,脸颊上有着两道止不住的泪痕。
她独自蜷缩在被子里哭泣着,甚至没有发现身后的身影。
她哭的很伤心又很隐忍,仿佛要把这辈子的眼泪哭干。
穆斐望着这样的情景,心生怜惜,她知道尤然从小就很坚强,不敢在外表露柔弱,但骨子里确实还是个爱哭鬼。
“哪里不舒服?”穆斐想了想措辞,不知道该如何关心,只能干巴巴地问着最要紧的问题。
尤然一听,缓缓转过身,才看到她朝思暮想的大人竟然来到了自己身边。
她委屈的心境瞬间崩塌了。
“大人……呜呜呜,尤然,尤然不想死……”
她挣扎着起身,一下子抱住了她的大人,嘴里说着不愿生离死别的话,眼泪簌簌地掉落在穆斐的肩上和胸前。
“大人,如果我真死了,您可不可以不要忘记尤然……”
穆斐被尤然这样突然的言行举止吓到了,她呈僵硬状地任由尤然滚烫的身体紧帖着自己。
她莫名其妙听着对方的胡言乱语,尤然仅仅是发烧而已,并不至于会死掉,难道又出什么状况了?
尤然的脸仍然因为高烧而发红,鼻尖甚至都是热气,她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大人了,所以强迫自己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将穆斐大人的模样印刻在脑海里。
穆斐当然知晓尤然还是没有退烧,但她也不希望对方加重了病情,所以就在她要伸手触碰对方的额头时。
尤然继续说着难过的遗言,声音还在抽噎着,“大人,您为什么不答应我,是觉得尤然其实离开也挺好的吗?呜呜……汉圣老师说,我没几日活头了,我还有很多话没跟您讲,很多事没和您做,我就要死了,我就死了呜呜呜……”
穆斐满脸黑线地听着尤然的哭腔,一听对方嘴里吐露出了关键词“汉圣”,就心里明白个七七八八了,一定是汉圣那个老东西吓唬她了。
穆斐想要扶起这个被烧坏脑子的小东西起来,她的女孩现在吓坏了,所以她就轻轻扶着。
毕竟对方现在只是穿着薄薄的里衣,就这样紧紧地挂在自己身上,太过亲密了。
她甚至能够感受到尤然那狂热的温度以及那涌动的血脉。
“尤然,你现在不清醒,你要多休息。”穆斐尽量语气温和地扶正尤然黏在自己肩上的脸,想要将对方抱到榻上好好休息。
只不过尤然滚一烫的脸在触及到穆斐大人冰凉的手,她全身高度的体温无比眷恋此刻的冰凉感,穆斐大人正抱着她,这份冰冷的温度正在缓缓致她于死地。
于是她闭上眼,不受控制地亲吻上穆斐冰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