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白柳是一个不错的人。
他看出了这个世界在不久的将来或许会变得很乱,他也有着想要阻止的意思,只是想要做到这件事实在太过于困难,除非是神主教会全力插手。
可他自己毕竟只是小圣人,现在还做不得神主教会的主。
而宁北呢?
宁北并没有要做救世主的打算,他来到朝歌城的初衷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就这么简单。
就算是现在踏入了争权夺利的漩涡,也是因为被逼迫,因为要救陆海棠。
......
对于很多人来说钓鱼都是一件枯燥的事情,守着不知多久才会动一动的鱼漂,枯枯坐着,还要忍受炎热或是寒冷,许久都不一定能出现一个结果。
不过对于宁北来说他却很享受这样的过程,当鱼儿上钩那一瞬间心中涌现出来的满足感是普通言语很难形容清楚的。
竹子钓竿上并没有传来什么重量所带来的拉力,接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这层云雾当中什么都没有出现。
如果这一幕让普通人见到一定会在惊讶的同时忍不住嘲笑,厚厚的一层云里,又能有什么东西在呢?
“小侯爷还真是藏得极深,若不是国宴的话,只怕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你已经能够重新修行了。”群山环绕之间,在另外一座山峰上响起了关海的声音。
大声说着。
这只是在垂钓,并不是真正的钓鱼,用不着担心声音会惊走鱼儿,不过却还是能够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这话听起来像是很粗浅的挑衅,再粗浅不过。
可宁北知道,关海只是真的在感慨他藏得极深。
“你们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他将钓竿放在圆台之上,盘膝打坐开始修行,青崖海内的灵气浓郁和纯粹程度比之外界要高出许多倍,修行起来完全可以用事半功倍来形容。
即便这半个月的时间什么宝贝都钓不到,单单在其中修行十余日,也算是不小的收获了。
山的对面观海的声音再度响起:“哦?我倒是很想知道这所谓的很多事都是什么。”
这次,宁北没有再回答,反倒是一旁的秦长鱼将双手放到嘴边做成喇叭状,大声喊道:“你老母和你大伯有一腿,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声音很大,特意拉着长音,在群山之巅余音环绕不止。
引得两千余人发出了一片的笑声,大家都是年轻人,就算是知晓家中那些立场猫腻,心也不会变得太硬,这一句调笑顿时引起了大片的调侃声,让枯燥的气氛都活跃了不少。
唯独关海的脸色很不好看。
“青崖海机会难得,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争端,犯不着呈口舌之利,没有用处。”在他身侧,齐帷语看着山对岸,开口说道。
关海点了点头,遂也不再多说,只是眼中的阴霾无论如何也散不干净。
不知不觉短短数月的时间里,宁北的身边已经聚集了这么多的朋友,这位小侯爷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
他不着痕迹的用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佛子年殊,在国宴上险些死在宁北手里,这样的大仇这位佛子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吧?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能够将白马寺拉到自己这边,那么宁北拉拢儒院的影响力也就会被消弭于无形。
至于三大派剩下的广陵道。
他目光轻闪,没有动什么心思,一来广陵道执掌国祀,虽不参与政事,但超然地位摆在那里,即便拉拢了也不方便掺和什么。
二来...
他目光望向了更远处山巅平台之上的宋南,广陵道的这位传人似乎对于修行之外的事情都不太感兴趣,整日里懒散的打着哈欠,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都不需要询问就知道,让这样的人参与到庙堂纷争之上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年后的考核对我们来说很重要,考核的名次还关乎着归墟秘藏优劣,若是运气好,也许能在其中踏足第三境也说不定。”
他握着钓竿,对着身旁的齐帷语开口说道。
两个人早已经是站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所以时间长了,倒也有了几分不错的交情。
提到归墟秘藏,齐帷语的眼中也是出现了凝重和认真之色,同时还有着一抹极淡的阴沉,上一次他在秋日祭中败给了苏幕遮,面对那把刀他手段尽出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件事迄今为止都成了他的一个结。
“想要跨入第三境并不容易,归墟秘藏也只是一个契机。”
关海点了点头,然后道:“不过既然是契机那就一定要抓住才行。”
齐帷语沉默了一瞬,低头望着身前云雾,忽然说道:“相较于归墟秘藏,我觉得更应该将目光放到这场考核当中。”
关海神情一动,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对面的宁北,问道:“你的意思是?”
齐帷语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关海道:“可这几乎不太可能,而且很麻烦。”
“但总是有可能的。”
关海没有微皱,没有说话。
......
青崖海是没有太阳的,不会有阳光生出,也不会有夜幕降临,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永远都是如同白昼一样。
吃饭和睡觉永远是人们避不过的两件事,睡觉的事情很好解决,不需要看时间,什么时候困了自然就睡了。
可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
有人忽然开口询问,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哪怕是二境修士,甚至三境修士,也是要吃东西的,只是能够忍受饥饿的时间长短不同罢了。
“这一点你们用不着担心,青崖海内特殊的环境会时刻补充你们体内所需,这半个月内,用不着去考虑就吃饭的问题,只是让我好奇的是,你们进来之前都没有看过关于青崖海的记录吗?”秦长鱼是个很热心的人,再看到不少人心中存疑的情况下就主动开口解释了起来。
不少人面露尴尬之色,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看就是没有在进来之前做足功课。
青崖海内的灵气充足,而且规则特殊,是以并不需要去担心吃饭的事情,甚至如果你时不时的打坐修行的话,这半个月里就连睡觉都不需要。
一样会精神百倍。
只是和吃饭比较起来,睡觉除了养精蓄锐之外,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习惯。
习惯一旦养成是很难去更改的。
谈论这些事情只是漫长等待过当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在枯燥的过程中类似于这样的插曲数都数不过来。
洛留拉着宁北背书,对对子,甚至还就着眼前的豪迈各自做了两首诗。
秦长鱼则是和姜白柳讨论了好一会儿这么高的高度是不是距离神明会更近一些,如果更近的话为什么祭祀的时候不选在高一点的地方?
来了兴致甚至还谈论起了当年神隐脱离教会的内情等等。
时间就这样在平淡中流逝,终于不知是谁激动地失声大喊了起来,一下子就将十余座山峰之上的所有人目光全部都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位姑娘,看起来年岁不大,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此刻正奋力的拉着自己的钓竿,使劲的往上拽着,一张小脸兴奋的通红,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在和一条大鱼较量着力气。
她钓上了宝贝。
一瞬间,所有人全都是站了起来,下意识的上前两步站在圆台边缘上想要看的真切。
那东西还在云雾之下,倔强的坚持不肯露出痕迹,任凭这姑娘再如何用力也没有上来的迹象,反而是拉着她一点点的朝前滑动。
从青崖海上掉落下去不会有什么危险,会被传送到大门之外,但这却意味着这次机缘福泽的失败,没人想做这样的倒霉蛋。
她身边有人想要帮忙,但却根本不敢出手,只能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看那样子仿佛比这正主还要来的着急。
事实的确如此,大多数人都很着急。
这是青崖海开启将近十个时辰的时间里第一位钓上宝贝的人,这起码证明了这里的的确确能够钓得到东西。
僵持还在继续,小姑娘身子用力的后仰,双手死死的抓住钓竿,小脸憋得通红,终于,云下的东西似乎力竭了,小姑娘滑动的脚步停了下来。
一步步的后退,然后,双臂猛地用力将钓竿高高的甩了起来。
在钓钩上挂着一个东西,薄薄的像是水晶片,明明没有阳光,却很是晃眼,哪怕是相隔距离最远的十余座山峰之上的人都是被这光亮晃得抬手遮住了眼睛。
那是什么东西?
所有人心中都很好奇。
秦长鱼更是直接,抬起手臂用力的挥了挥手,高声问道:“苏小离,你钓到的是什么宝贝?”
话落,他还小声和宁北介绍道:“这姑娘是工部尚书苏大人的独女,平日里很是受宠,也是咱们应天府的学生,别看年纪小,但论起身份你我都要喊上一声师姐。”
苏小离很是兴奋,跪坐在圆台上将那个水晶片从钓钩上摘下来捧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着,亮晶晶的很是漂亮。
让少女的心很是雀跃。
“是镜子,照的很清晰呢!”
她冲着秦长鱼晃了晃手臂,手里的镜面更加明亮起来。
这当然不会是普通的镜子,具体有什么功效也不是现在能够看出来的。
但可以肯定,这一定是个不俗的宝贝,青崖海中出现的东西就没有俗品。
在感慨之余,众人不禁也羡慕起了苏小离。
将镜子贴身手下,苏小离好看的眼睛眨了眨,再度将钓竿扔进了云里,换了个姿势抱着膝盖安静等着。
秦长鱼将自己的钓竿提了起来,钓钩之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就连云彩都没有挂上了丝毫,不禁有些感叹:“这么多人运气竟然还没有一个姑娘好。”
青崖海内发生的事情全都被外面的人尽收眼底,当第一天的时间过去之后,留守在此地各家的探子全部都回去禀报了今日的内容。
所有人都一无所获,除了苏尚书家的那位姑娘。
好像是钓上了一面镜子,不知道具体有什么作用。
“宁北呢?”
关家,关虚白听着自己探子的禀报,面无表情的询问道。
探子恭敬回答:“宁北枯坐一日,什么都不曾钓到,只是他与姜白柳坐在一起。”
外面的人能够看到青崖海里发生的事情,但是却听不见其中的声音。
“姜白柳?”关虚白有些意外,他很清楚进入青崖海内所有人坐在哪里位置都是自己挑选的,这也就是说姜白柳和宁北是有意坐在一起的。
“有意思。”他的目光平淡,嘴角却是掀起一抹嘲弄:“神主教会也想将手伸到神朝当中,也不怕手伸的太长,会被剁掉。”
探子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种层次的事情也不是他可以随便议论的。
思量了片刻,关虚白想着神皇拒绝他带领中山军驰援边军的事情,于是便问道:“陆海棠的踪迹,可查到了?”
探子摇了摇头,说道:“绣衣使和宫里都没有消息传来,我们的人也已经通知了各地的郡丞知府等,可依旧没有陆海棠的消息,而且...”
他说到这里,面上忽然变得有些犹豫。
关虚白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这名探子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了一瞬,然后急忙说道:“而且颜先生那里对于这件事,似乎颇有微词。”
关虚白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继续去青崖海监视。
屋内就只剩下了关虚白一人。
对于颜回的态度老实说,他虽然忌惮,但却还不至于忌惮到什么都不做的地步,君子可欺之以方。
颜回为了应天府和神朝之间的关系和名声,注定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动用那庞大的人脉,最坏的可能也只是这位大儒自己独自撕破脸罢了。
虽然不好对付,却还能够对付。
至于陆海棠,为了妖国和边军之间的谋划,这个人无论是不是天纵奇才,身份如何,都必须死。
以陆海棠的能力,能够隐藏到现在还不被人发现这很正常,只是被找到是迟早的事情,这一点关虚白并不担心,他只是在思考陆海棠死后的谋划,该如何将自身利益最大化,并且借着这个机会插手边军事物,然后重创宁北一脉。
而此时正在被神朝举国上下通缉追杀的陆海棠,却正在青坪镇里喝酒。
很差的酒。
味道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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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两章合在一起的内容,因为后台总是崩溃,我害怕单独分开第二章很可能就上传不了了,所以就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