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晨刚上班,就收到行政在编辑群里通知十点半上半月开终审会,希望大家按时参加。聂丛丛如常的回复,收到。
每期杂志都有三审四校,编辑一审,主任二审,主编三审,一审是对作者的折磨,二审是对编辑的折磨,三审即终审是对编辑部主任和编辑的双重折磨,聂丛丛经常想,不知道有四审的杂志,编辑是怎么活下去的,真可谓是没有审稿就没有伤害。
十点半,张主编准时拿着一堆稿件进了上半月编辑的办公室,因为属于每个月都有的流程性工作会,没有那虚头巴脑的客套话,张主编言简意赅的进入主题,他第一个就是说本期没什么好稿子,前天晚上紧急找陈主任补充了一些,质量有所提高,但还不是很理想,有好稿子的编辑可以在今天下班之前继续提交。
然后主编就是对每个编辑交上去的稿子进行了点评,短短二十分钟,可谓是杀伐一片,血流成河。在那个时候,聂丛丛只看到主编的嘴在一张一合,几乎没有听进去他在说什么。不用听都知道说稿子题材不新,故事简单,缺乏情节,需要拓展新作者。
终审会后,聂丛丛的稿件又被退回了一大批,看着除了6个版的栏目稿外,只有一篇大稿的通过率,聂丛丛的心情非常沮丧,别人都在改稿子,她一个人抱着一杯茶,坐在椅子上看着鱼缸里的一条鱼,游来,游去。这个鱼缸是是春节过后买的,刚回来的时候有7条,被热心的同事们喂的太多,陆续撑死了六条,就剩下这惟一的一条了,不知道会活到什么时候。
看着聂丛丛在发呆,单丹在qq上发信息,你怎么了,丛丛,没事吧?要不要中午去吃顿辣味火锅,把自己给释放一下?聂丛丛回,好。单丹本期的过稿率也比聂丛丛多了一个大稿和一个小稿,两个人的心情估计差不多。
中午,聂丛丛和单丹也不打遮阳伞,顶着大太阳在单位门口打车去了南郭门的小肥羊总店吃火锅,。两个人都,是无辣不欢型,一个大辣锅底,一份牛肉,一份羊肉,诸多素菜,每份都是各自喜欢的,菜点完,两个人觉得心都近了许多,原来,女生和女生没有太大的差距啊。
在一起工作一年多,单丹和聂丛丛的关系一直并不亲密,只能算是好同事。四个女编辑,聂丛丛和白琳都属于性格成熟型,两个人走得比较近,单丹和杨婧走得比较近,一个是她们有共同的栏目要做,另一个原因是她们都是精灵古怪型的人,新鲜的想法和各类创意像小火花一样,四处乱溅。
这顿饭,两个人从头吃到尾,把周边的人吃得换了两轮才算结束。胃吃饱了,辣得也欢了,藏在心里让人郁闷的话也都说了出来,两个落单的人现在凑成了一双,现在心情一片大好,双方都觉得一顿饭收获了一个闺蜜,还是很幸福的事情。
下午聂丛丛刚改完稿子,正在喝水的时候,一个作者给聂丛丛打电话,聂丛丛一看号码,就心里蛮虚的,这个稿子被拖了三个月,这个月以为要用,谁知道被退稿了,她接起电话,刚要说对不起的时候,那边很激动的说,聂丛丛,感谢你们没有用我的稿子。聂丛丛问,你说什么,感谢我们没用,你没问题吧?作者开心的大笑,是真的感谢啊。你知道吗?我这个稿子你们用的话,给我把字数删到3000多字,我最多也就是四五百块钱,你没用,我一字不册发到家庭那边,一个字一块钱,我的稿酬可以拿到5200块钱,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很感谢你啊。聂丛丛一听是这样,当然也很高兴,这样一来,她就一点也不需要内疚了。虽然这个稿子没有用上,但是,这个也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好作品就应该有个好结果,免得打击了作者的写稿积极性。
几天以后,另一个给聂丛丛写稿的作者流烟也找到了聂丛丛,丛丛,你们上下半月主编是一个人吗?聂丛丛说是啊。流烟说,那为什么我上次投给你的稿子,你们给我退稿了,我发给下半月的编辑,稿子不但过了,字数也没有删,还被评上了好稿呢。聂丛丛说,虽然主编是一个,但是我们上下半月的风格不一样,在选稿的时候还是会有所区别的。给作者的话虽是这样的说,但是聂丛丛心里还是感觉很不舒服,当时主编对这篇稿子批得很厉害,谁知道中间就隔了两个月,不但在他管的另一本杂志上给上了,并评为当月好稿。这让外人觉得像个笑话一样。
在一本杂志中,判断一篇文章的好与坏,如果没有知识性的错误,数据性错误和错别字之外,完全是个人喜好。尽管大家说,不好的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好的东西大家都觉得好,但是,一本杂志毕竟不像一副图片那样简单,它有更多的内容具有延伸性。
9月中下旬的时候,对于做杂志的人来说,2003年基本就过完了。大家开始准备2004年的内容。杂志社开始为2004年杂志改刊做准备。那一年的改刊会放在临潼的华清宫。那天到的时候,秋日的阳光灿烂,大家到了以后,也没做具体的工作安排,同事们选择关系好的住一个房间,大家吃一吃,逛一逛,泡泡温泉,四处散散心。
那时的华清宫还叫华清池,也没有升级为5a级景区,园区内简单干净,因为是工作日,园区内的人并不多,吃过晚饭,聂丛丛还一个人穿着高跟鞋爬到了捉蒋亭的位置,后来这个地方的名字给改了。
第二天是阴天,早晨起来还滴了几滴雨。九点半,改刊会在一个临湖的大会议厅进行,由张主编主持。全杂志社的编辑和美编共计24人都围坐在以社长为核心的一个长形的会议桌前。此时,湖里已经没有了荷花,但是荷叶依然蓬勃茂盛,两边的大门打开,小风徐徐,有一种秋风要跟谁闲聊,半壁清波羞着笑的味道。
首先是社长对今年杂志进行了总结,又把杂志的发展大环境讲了一下,说2004年是杂志大发展的一年,家之友的改刊也势在必行,但是,要怎么改才能跟得上大形势,才能不被市场所淘汰,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其次是两个刊的编辑部主任,对各刊分别进行了详细的介绍,大家在讨论的过程中,各种意见都有,尤其在说到上半月和下半月杂志的风格越来越接近的问题时,分歧最大。大家争执的要点是保持现在的风格继续走下去,还是要让下半月的彩刊杂志作为一本真正的时尚刊发展。
张主编的意见是对于一本杂志,如果超前一步是进步,超前三步是死亡。2001年开始做下半月的时候,定位就是一本纯粹的时尚刊,但是,走了一年多发现根本走不下去,所以回到一个半时尚刊的状态,一部分内容像时尚刊那样做时尚生活,一部分像黑本刊那样做情感,现在为了迎合市场,情感部分的内容越来越多,这是目前下半月的优势,也是存在的问题。
张主编的话说完,聂丛丛说,主编,您说的我觉得是对的,但是,做为杂志社有两本杂志,其目的应该是想有两个产品,风格应该完全不同才对,只有两个风格完全不同的杂志才能成为两个商品,就像一个是电视一个是洗衣机,因为功能不同,而去占领不同的市场,而不是做成两个大小不一样的电视,形成自我竞争,您说,对吗?对于聂丛丛的这番意见,张主编并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而是让下半月的首席编辑谈下半月目前的问题。
当天的改刊会结束,单丹给聂丛丛说,丛丛,你太冒失了,你这下把主编给得罪了。聂丛丛说,我说的不对吗?单丹说,就是因为你说的对,你才把主编得罪了,你说的这些话,应该是社长最想说的,只是他没有说出来。但是,你说出来就是错的,丛丛,每个人都是敏感的。
很多年后,聂丛丛在职场上经历过很多事,才彻底明白了单丹当时说的那些话真是无比的正确,她也忽然懂了当时主编所处位置的无奈,市场很残酷,你得用一切手段让杂志活着。违背的初衷。但,那又怎样呢?对一个产品来说,活着不就是第一吗?
改刊会回来的第三天,聂丛丛和琴歌约过一次见面。在聂丛丛心里,琴歌不只是一位颜值高的帅气男生,也是期刊市场最火的当红主编,据说他负责的上半月刊,每月的发行量以三万为一个基数的持续增长,令其他刊社的社长十分羡慕
因为琴歌下午要开会,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很短,就是在一起吃了一顿简餐。聂丛丛把她目前面临的问题给琴歌说了一下,琴歌白了聂丛丛一眼,他说,聂丛丛,你让我说你什么啊?你不是智商挺高的嘛,咋到关键的时候就不行了。说真的,你说的那些话,我们编辑给我说,我也会很不高兴,而且你还是当着全杂志社的人面前,社长还在。不过,现在情况已经是这样了,你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以我对你们主编的了解,他不是那种目光短浅,心胸狭隘的人,这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不过,你尽可能和主编沟通,尽量做出好稿子,这是目前的关键。做杂志其实就像喝水,真正喝水的只有主编一个人,编辑们都是倒水的人一样。一个好编辑,第一要素就是执行,把主编的意图尽可能的执行出来,其他的不要想,想多了,你自己会十分难受,主编也会觉得你没有用,所以,要把自己的位置摆正。
琴歌说的这些话,聂丛丛后来一直都记着,一直到了她自己做主编,她也一直在用这番理论教导下面的编辑,她也更深刻理解了编辑的角色位置。
很多时候,聂丛丛都在想,如果自己笨一点,或者自主意识弱一点,她也感会在家之友杂志做起来更舒服一点,但是,并没有,她没有做到以上两点中的任意一点,所以,聂丛丛经常都处于纠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