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郑州回来,聂丛丛考虑的第一件事是从家之友辞职。
辞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挺难的。她想来想去,都不知道怎么给主编开口,在这个行业,如果说琴歌是引领她进门的师傅,那么带她迅速成长起来的人当仁不让的就是张主编。而且据说,当年进杂志社的时候,是主编力排众议录用的她,这个恩情还没有报,这两年也没有给杂志做出什么贡献,现在却要走,就算聂丛丛是个怎么没心没肺的人,也觉得难为情。
这天中晨,聂丛丛去水房洗碗,她刚到门口就看到主编也在,赶快转身想走。却被主编给叫住了,聂丛丛,你跑什么呀?这段时间你是怎么了,鬼鬼祟祟的,看到我就躲。快说说,你究竟干了啥坏事?聂丛丛吓得一哆嗦,哪里啊,主编,就我这样还能干坏事,你放心,本姑娘绝对是良民一枚。哦,主编似笑非笑的看了聂丛丛一眼,说,我这可是给你机会,你不说就别怪我啊。聂丛丛一惊,心里怦怦乱跳。心想,坏了,主编这是从哪里听说了什么。主编看着聂丛丛发呆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行了,聂丛丛,别发呆,把你的洗洁净拿来给我用一下。今天的吃饭的碗太油腻了,不知道饭堂今天用的什么油。
听到领导发话,聂丛丛赶快放下碗,回自己的办公室拿洗洁净,边走边琢磨下一步怎么应对。聂丛丛把洗洁净拿过来,主编挤出来一些就还给了她,三两下把碗洗完,对聂丛丛说,小丫头,我从来不难为杂志社的任何一个人,和你在一起工作两年多,我知道你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你有什么话不方便给我当面说,或者觉得不能当面跟我说的,你就在qq上给我说也一样,我都可以看到的,你放心吧!说完这些话,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主编还是那个主编,说话还是往日一贯的风格,但在这个中午,聂丛丛有点感动领导的善解人意,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她知道,辞职的那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聂丛丛在家之友杂志工作两年多,行政部的同事温和有礼,发行部的同事配合度极高,编辑部的同事个个才华洋溢,核心人物张主编也是一个光明磊落,公私分明的才华无限青年。不管别人在私下说什么,但是他的思想,他的眼界,以及他的格局,都能把你带上一个新台阶,让你时时有一种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感觉。想到这些,聂丛丛心里还是有一些不舍和留恋,但她知道,她必须跨出这一大步才行。
下午忙完手里的稿子,聂丛丛点开主编的qq界面,犹豫后久,才慢慢敲下几个字:主编,我想要辞职。大约是五分钟以后,界面跳出几个字,为什么?你要去哪里?聂丛丛回复,我想去郑州,那边有一个做执行主编的机会,我想去尝试一下。这次间隔的时间是10分钟,主编才慢慢回过来信息:良禽择高枝栖之。后面再没有一个字,聂丛丛也无从知道主编看到她说离职那句话时的表情和心情,那也是聂丛丛决定离开家之友杂志前和张主编说的最后一句话,后来,他们共同进入了旅游圈,也没有机会再遇到,更没有机会再说一句话,至于电话或者微信,聂丛丛终究是没有勇气,很多年之后聂丛丛都十分后悔,她觉得辞职应该当面去和主编说,这是一个态度问题,也是对主编的尊重,但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后悔药可卖的,她也只希望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能再次见到张主编,对他说一句抱歉。
办完的了单位的事,聂丛丛就要回家面对自己的父母。母亲对聂丛丛去外地没有激烈反对,开始的时候也是有一些不忍心,看着聂丛丛坚决的态度,也倒没再多说什么,反而替聂丛丛在父亲面前说话。
去郑州那边杂志社报到的时间越来越近,聂丛丛每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天晚上父亲出车回来,大家坐在一起吃饭晚餐。姐姐的男朋友也在,家里一片温馨祥和,聂丛丛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她对父亲说,爸爸,去郑州这事,不管你让不让我走,我都必须得走啊,家之友杂志社这边我已经辞职了,手续我都办完了。现在你不让我去,我也没有地方工作啊。父亲一听,把筷子啪的一声放到了桌子上,大家被他吓了一跳。聂丛丛赶快说,对不起啊,爸爸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出去工作,也不是干别的坏事,况且,西安离郑州很近,坐车四个小时就到了,我也会经常回来的。父亲怒气冲冲地瞪了她一眼,母亲看情况不对,赶快批评她,从丛,吃饭时间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你现在咋回事,越长越不懂事了呢?姐姐也随声附和了一下。聂丛丛没能再开口,但是,这个事已经正式撕开了口子,就只能面对了。
吃完晚饭,大家坐在一起看电视,因为聂丛丛的事,大家都不怎么开心,看到九点半,姐姐的男朋友离开,大家都相继回屋睡觉,只有聂丛丛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
大约十点多的时候,妈妈把聂丛丛叫到卧室。屋里只有父亲、母亲,在昏黄的灯下,父亲和母亲显得有点苍老,尤其是父亲头上的白发显得更加明显。母亲问她,从丛,你想好了要去郑州吗?聂丛丛说,我想好了,妈妈,以后,不管遇到任何困难,我都会自己去克服,决不会抱怨任何人。我自己选择的路,即使跪着,我也会把它走完的。母亲看了一眼父亲,父亲的嘴角扯了一下,长叹了一口气,很无奈的样子说,聂丛丛,其实,我真的很想揍你一顿,作为女儿,你没有规矩,还为所欲为。你辜负我们的实在是太多了。但是,我确实也下不了这个手,你从小到大被我们宠坏了,遇到任何事,都无惧无畏的向前冲,从来不计任何后果。我当时没能阻止你从医院辞职,现在也无法阻止你去外地。如果你想好了,你就去做。但是,你要记得一点,不是人人都会像黄主任和张主编那样,在外面,人心叵测,你不害别人,但是也要有戒备心量,学会保护自己。父亲的这番话让聂丛丛心里五味杂陈,既有一种如释重务的轻松,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说到底,是自己太自私,辜负了主编,也辜负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