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以身犯险,是指沈思霏主动接受了庄海的挑衅,没有以自身安危为重等贺西洲来救他。他们有另外的通讯定位方式,并不单靠手机。
他当时并不紧张,因为他曾经也练过防身术,不然当初王莎莎和向兴敏遇险,他就不会主动冲上去了。
贺西洲忽然想起:“那个拦截你的黑衣服务员,是你当初的学生张荣,从楼梯上摔下来倒不严重。不过那日他对教师大不敬,被记了过,再要上学有点问题。”
沈思霏了然,“他是庄海的人,想来也是利害关系,他想抓我,我躲开了,想必他起初对我不满且怨恨吧?”
他又想起来:“你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虽然学生记过,但不违法,你也不能……”
“我没做什么。”贺西洲轻飘飘道,“也就以打架斗殴为缘由,废了他的双腿而已。”
沈思霏没说话,对对方的下场和接下来的人生,无论是唏嘘还是什么,他都不想再多问了。而最近几天,他都要准备东西出国了,随之而来的激动和雀跃的心绪填满了脑海。
原本贺西洲准备调私人飞机,沈思霏震惊过后冷静想了想,还是拒绝。
后来他发现,拒绝这个提议,是非常有意义的。
他们在头等舱候机室,遇到了回国的甄林和他的alpha。甄林很兴奋,一改平日的温和胆怯,拉着沈思霏聊天,欣喜地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呢,你也是去m国吗?和你的alpha吗?领完证后你们是要去国外旅游……好棒啊,太妙了。”
候机室里安静,他声音压得低,所以两人凑得近。沈思霏很喜欢他身上的温和气息,再加上贺西洲沉闷,说不了几句话,便和甄林愉快地聊起来。
十分钟后,他们要登机了,金发碧眼的alpha扯回自己又呆又傻的omega,用外语说:“别缠着人家omega闲聊了,你太烦了,对方的alpha占有欲那么强,会不开心的。”
甄林:???
沈思霏眨巴了眼,贺西洲果然已经在前头了,他忙快步追上去,贺西洲却停步转身看他,不忘提醒:“你走慢点,小心一点。”长那么大了,还那么不稳重。
数小时航班,到达m国机场,恰好是一日清晨,日光熹微,贺家的保镖和接应的司机已经在外等候了。
沈思霏原本在飞机上眯了会儿,下来时还有几分迷茫,登时被这场面给惊呆了。
贺氏集团总部就在m国,果然就非常威风。贺西洲看出了他的震惊,说:“别介意,没这么夸张,老爷子知道我回来,特意安排人过来抓我的。我先送你回去睡一会儿。”
沈思霏愣:“去哪?”
贺西洲:“当然是我家,你过来,难道还打算去住酒店?”
m国气候建筑与华国差异极大,即便沈思霏在国内见过图片或是视频,亲眼见证所带来的震撼力,一时也让他感到新鲜和奇特。
面对跟他生活在同一时空,却不同地域的人群,确实能窥见更广阔的世界。
贺西洲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别墅,与贺氏集团总部不远,所以靠近闹市区。别墅很大,还有各种高科技设备,人工智能和别墅内外安保系统都是相对完美的。华国因为时间太短,家里的配置还未完全。
沈思霏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疲惫困顿,此时没精力多探究,找到了贺西洲的床铺就躺下。褥子被洗过,已经没有信息素残留,他还是很快睡了过去。
贺西洲要去见贺老,不陪他休息。
然而等沈思霏再度睁开眼的时候,自己还抱着人的大.腿,贺西洲坐在床头,正在翻一份金融杂志,“醒了?”
沈思霏撑起身,声音低哑而带着鼻音,“什么时候了?”
贺西洲:“中午,起来了。”
他见这人还懒懒得想要赖床,便把人抱起来,反被沈思霏环过腰,头却微微仰起,脖颈白皙,温热的呼吸扑在他耳垂。
每次这样,贺西洲就明白,这是一个要亲吻的暗示。
于是他便低下头,给他如愿以偿,亲到沈思霏清醒地做出推拒他的动作。
发晴热,或是孕期omega对alpha天生的依赖和需求,让他们变得格外软绵绵和黏.人。
贺西洲捏着沈思霏的后颈:“去吃点东西,老爷子让我带你去见他。”
沈思霏彻底醒了。
初秋凉爽,他白t长裤,外面套了件宽松的衬衫外套,刚好遮住了微显的小腹,将他整个人衬得笔直挺拔,气质卓然,面貌俊俏,柔和带笑,令人惊艳。
贺西洲依然是黑色西装,英俊逼人,气场强悍。
毕竟贺家重心在m国,沈思霏要去见贺老,也会被贺家其他人看到。在别人眼里,这却是他们第一次并肩出现,某种宣誓的意味非常明显。而他和贺西洲气场意外契合,看起来非常般配。
贺老的样子和上次在视频里看到的一样,苍劲如松,是那种看起来严厉刻板,不能被轻易说动,且固执较劲的老人。光是坐在那里,就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阴沉沉的。
一间茶室,茶烟袅袅。
红木桌,青色瓷盏,沈思霏都不用多问,都可以看出来是真货。
他在打量这个贺家昔日第一人的时候,贺老也在打量他。
相貌气质是上等的好,学历背景也勉强算是拿的出手的,说起沈思霏的背景,贺老就更是满意。沈家是不上路子的豪门,不用提,但常家却是实打实的书香门第,只不过现在没落了,就更好控制了。
就是性子太傲,不像其他omega绝对服从自己的alpha,又乖巧听话的。又偏偏惯会迷惑人,把他的孙子哄的团团转。
贺老早已把沈思霏的所有都查的一清二楚,更让他不满意的,就是孩子的问题。
贺老嗓音沧桑:“坐。”
贺西洲拉着沈思霏到茶桌对面坐下来,自己伸手给三人倒了茶水,“您让我把人带过来看看,我带来了。”
沈思霏正色道:“贺爷爷你好。”
贺老眯起眼,像是一个活得久了的精怪似的,目光锐利:“沈先生,这是第一次来m国?还能适应吗?”
沈思霏面色和缓,看起来礼貌极了:“以前没来过,刚刚睡了一会儿,挺好的。”
贺老问了下近况,又提了他和贺西洲的事,“你知道人老了,话就有点多。不但话多,还做什么事都急,沈先生作为omega也老大不小了,既然这么喜欢我这孙子,想清楚要不要结婚了吗?”
贺西洲张口就要答话,被面色严肃的贺老截住:“你要是替他说话,那就出去吧。”
沈思霏在桌底下握住了他的手,在手心轻轻捏了下安抚,然后调出电子结婚证,从桌面上推过去:“实不相瞒,我已经跟西洲结婚了。”
贺老这回真愣了一下,面色又恢复正常,“原来这是百分之五的股份的缘由。”
沈思霏眉头微皱,没有接话。
贺老面色阴沉,显然不悦极了,那种一切脱离掌控、孤独黑暗里会有人窥伺他的家产的不安感又来了。
他面容冷酷极了,语气不太好:“什么时候彻底标记了?”
沈思霏:“还没有。”
贺老顿时面色古怪:“沈先生真是聪明的omega,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过了。手里拿着我家的股份,却不愿意彻底标记,将来难道还打算与alpha离婚?这样荒诞的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贺西洲也皱眉,贺老看着他说:“你要想替他说话,就滚出去。”
沈思霏又捏了捏他的手心,面带讥讽的笑:“贺老调查我的时候,肯定没有得到一个消息。”
他看着贺老,丝毫不露惧色,某种骨子里的孤傲和尊严显露无疑,“大半年前,我提交alpha人造信息素的申请,并且通过了审核,离拿到信息素只差一步。我同时做出决定,将来会切除腺体。我希望在我是个omega之前,我首先是个人。”
一个有尊严的、具有选择权和自由平等的人。
不是生.育机器,不是被圈.养的宠物或是alpha的所有品,即便在全球法律明确表明omega拥有alpha及beta同等权利的条件下,仍然有固有观念认为,omega结婚则意味着要被alpha彻底标记并且依附对方一辈子。
沈思霏说:“百分之五的股份是西洲分出自己的一部分给我的,与您无关,您无权指责。贺家后代的事,您也不用担心,我愿意给他生孩子。”
贺西洲愣了一下,面色依旧冷峻,眸光微动。
贺老冷笑道:“omega都惯会花言巧语。”
沈思霏无视他,只道:“贺爷爷,我给您从国内带了不少特产过来,您以前住在国内的,你一定会很怀念的。希望你能喜欢。”
“西洲我就带走了。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下次再约。”
沈思霏起身颔首,都不顾贺老瞪视和探究的眼神,拉着贺西洲出去了。
等他们走出了门,椅子上的贺老忽然发出冷笑声,面容扭曲狰狞,外面的佣人和属下纷纷进来探查,他却只按开自己手边的通讯屏幕,贺西洲走前对他发密信,只有一句话:
孩子会有,亲生的,人别动,不然我跟你拼命。
语气和贺西洲临走前望向自己的目光一样,冰冷,没有一丝感情,像是抵在后背的尖利刀锋。他忽然剧烈地不停地咳嗽,面上的皱纹愈发深了,眉间环绕着一股腐朽的死气,像是在黑暗里苟延残喘似的。
一阵兵荒马乱,等贺老咽下药粒,粗声喘息时,他不得不认输。他试图把唯一的血脉调.教成听话的傀儡,最后还是让人彻底脱离他的掌控了。
沈思霏一路畅通无阻走出了贺老的别墅,对方没阻止,也说明了暂时接受了。他刚才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两人走去车库,贺西洲说:“刚才老爷子说的,别放在心上。”
沈思霏摇头,“我都明白……不过那件事,要说吗?”
贺西洲知道是孩子的事,只道:“没必要。”
沈思霏也理解了,贺老留下贺西洲完全是为了家产的继承和贺家的血脉,毫无亲情而言。沈思霏说:“我开始担心……我们真的能把孩子教好吗?”
“会的,我们可以为了彼此和它成为更好的人。”贺西洲将车开出去,“走了,按照我们当初的安排,旅游第一个目的地,是hlw影视城。”
除了见贺老,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来玩的。
沈思霏问:“你不需要先去公司那边处理公事吗?”
贺西洲道:“不需要,我背后有自己的核心团队,他们会把紧要事务处理成报告交给我,我晚上回去看就好了。”
不是每个老板都会亲力亲为,加班到深夜的。“况且,我觉得最要紧的,还是陪伴我的合法伴侣,不是吗?”
影视城很大,主题多变,玩起来十分精彩,沈思霏因为体质原因不能玩刺激项目,但还有更多安稳却足够新奇的体验,几个小时下来,虽然疲惫,却心情舒畅,兴奋且快活。
临近黄昏,他和贺西洲抵达海边,海风拂面而过,带来湿气和凉意。贺西洲握着他的手,偏头问:“开心吗?”
沈思霏靠着他坐下来,笑着轻嗯了一声。
他们紧靠着,耳边都是风和破开的海水的声音,晚霞非常漂亮,海面却不如白日里那样蔚蓝,而是一种深蓝色。慢慢地,岸上城市的灯光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