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汉子见陈风笑开口便认出他来,当即肉脸一颤小眼成眯,嘻嘻笑道:“唉……呵呵,正是胡胖子我。陈师弟先前在七曜法会的事儿早就传来了,在陈师弟的英勇雄姿之前胡兑可当不得‘管事’两字,师弟若不嫌弃尽管叫我一声胡师兄或者胡胖子就行。”
陈风笑自榻上迎起身来,笑道:“师兄捧杀小子啦!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运气罢了,当时那人打满了一圈,正好是力竭时候。”说话间把胡兑让到榻上,转言问道:“咱们可是许久未见了,胡师兄怎么过来的?”
胡兑笑拍着大腿笑道:“说来也巧,我原先是跟着韩总管来侍候听差的。这不刚才不久前九通门的两个兄弟换岗下去正好撞见了,便聊起说有位清越门的年轻贵客刚过来住下。我这人旁的毛病没有就是好奇爱打听事儿,便央求着他们俩把相貌一讲,当即我就知道是你。待听完差就径直过来了,看看陈师弟有什么需要吩咐的事儿。”
陈风笑忙道:“劳烦胡师兄操心,小子实在是感激不尽!师兄这么一说起来,小弟还真有点事儿想要问询。”
胡兑眉眼一绽,连声笑道:“师弟尽管问就是,胡胖子知无不言!”
陈风笑“哎”声叹道:“也并非是什么要紧的事,小子只想问问当初与我一起蛮荒贸易的几位师兄最后到底寻到了没,杜师兄雷师兄近来可好?”
胡兑闻言登时面生凄然,叹息道:“我听前去搜寻的师兄说,老杜、大富两人领着过去的时候那地方早就山崩地陷疮痍满目。使遍了勘察器物与神识术法,其余几位师兄弟依旧是踪迹杳杳气息皆无,找也没地方找去。
再加上我等门派修士在蛮荒当中多有猜忌,万一让这些不讲理的蛮子以为是我们干的那可就大事不好。因此他们隐蔽寻了半个多月,见再无生还可能就回来交差了。
哎,不瞒你说,胖子我跟他们以前那都是过命的交情。没想到大伙儿出去一趟转眼就阴阳相隔,实在叫人唏嘘伤怀。”
说到最后竟然抽抽嗒嗒哭出声来。好在他知道分寸,只滚了几滴泪水便胡乱抹了抹自嘲道:“你看看我这点出息,好端端的净说些惹人伤感的话儿!老杜跟大壮虽是无碍却也过的不如意,早在前年初春时候一起约了几个要好的兄弟去幽泽谋生去……。”
“幽泽?”陈风笑疑问。
“你不知道?”
“知道,知道。听说此地还在九通门以南,险绝幽僻妖兽横行,杀戮劫掠甚是混乱,两位师兄怎会去这地方?”此等秘境之事《见闻》当中皆不见记载,陈风笑在杏黄谷中摆摊的时候倒是听吕泉讲过。言说七派之地坊市秘境甚多,若论出产丰腴,葬魂谷只排在第三四位罢了。其中虚真门与冥化门之东,沧海中的冥岛位列第一,九通门以南的幽泽位列第二……。
胡兑叹道:“师弟许是不知道门内每趟线路向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能占上线的人肯定都是有能耐的。这其中除非有人高升或者自动离队,若非其然便是三堂管事都不好强行安排。
他们俩回来之后虽然依旧顶着原先的职位,却因商路中断不能成行,只是每年拿那点俸禄罢了。这不,为了多赚点上进丹药,两人只好结伴远赴幽泽闯荡去了。那个鸟地方我还真就去过一回,里面虽然没有葬魂谷这等禁阵风暴,却尽是沼泽泥泞、毒烟瘴气,再加上妖兽凶厉强横,帮会暴虐劫掠,除非是迫不得已不然没人想去那里!”
陈风笑冥岛、幽泽也算是多有耳闻,听胡兑言及此,不由得摇头唏嘘道:“哎,长路难免蹉跎,只盼两位师兄能够鸿运高照多多猎获!”言罢旋即又道:“还有……胡师兄,当初白冢盟远赴七曜法会声讨之事你可知道?”
胡兑笑道:“知道,知道!他们这些个大兄弟可真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姓岳的这回可把大伙儿害惨了,据说能回来的不过十之四五罢了。老杜他们正是跟这些走投无路的修士一起去的,唉,葬魂谷这一封锁可着实绝了许多修士的食粮呀。”
陈风笑忙岔开话,问道:“胡师兄您道儿广,可知道有这么两个人。一个名字叫吕泉,号称‘吕耗子’,另一个叫杨猛的?”
胡兑蹙眉想了稍许,咂嘴晃脑道:“不曾听说,我给打听打听吧,但凡有一丝消息也会通知予你的。”
陈风笑喜道:“多谢胡师兄仗义,小子铭感五内!”
说着自囊中摸出一个白玉瓶,倒出三丸增气丹在手,丹田灵气劲吐围裹着这三丸丹药倏然在其外凝成一方光芒流转的“土盒”,探手塞到胡兑手中,笑道:“探听寻访多有耗费,这三丸丹药权做费用,还请师兄万兀推辞。”
胡兑当即跳起身来“义正词严”的推辞,陈风笑知道他的习性,只稍稍客套几句胡兑这才探手从他手中把增气丹接过去。指尖触及瞬间,其忽然在陈风笑掌心中隐秘迅疾的划了一个字──“回”,陈风笑心情从容如做不知,笑道:“若是杜师兄、雷师兄下次回来,还请师兄替小子问一声好。”
胡兑咧嘴笑道:“这个容易,到时候回来了我约他们一起去山门当中你那住处聚聚就是!”
正在此时门外隐隐有人声过来,胡兑跳起身来急匆匆的道:“我得走了,让上头瞧见了又得挨责备。”
说着便往外走,方迈出门去,在檐下堪堪撞见一位四五十岁的长须汉子,胡兑忙闪身往旁边让开,躬身稽首道:“韩总管……。”
长须汉子立住身子瞪眼道:“你怎么在这里?”
胡兑呐呐道:“我……顺道过来瞧瞧陈师弟。”
“胡闹!这里也是你随便乱闯的么!咱们……。”韩总管当即厉声呵斥,话未说完陈风笑已抢出殿来,躬身稽首道:“韩管事恕罪,当中全是小子的原因,可不管胡师兄的事!”
韩管事闻言侧目斥道:“还不快退下!”
“是,是。”胡兑忙不迭迟的点头哈腰退身出去。
韩总管目看他走远,这才转头朝着陈风笑炯炯一望,稽首道:“老夫韩润,擎天殿殿主罗真人有召,请跟我来吧!”
说罢转身便走,陈风笑不敢多问连忙趋步在后随行。
两人转出院门又走了不远便来到一处锦绣院落之内,悄悄一瞥,但见入眼之处繁花烂漫馥郁芬芳,一石一木万分精致美观,比之寻常素雅庭院大不相同。
正中疏朗处玉台之上巍巍矗立一幢歇山大殿,檐角威仪斗柱雄健,望之肃然。这会儿殿内门户正自洞开,韩润行到阶下近处默然立住身子,朝着殿内躬身稽首道:“罗师叔,人已带到!”
“叫他进殿来吧!”不消说听声辩音正是之前殿上议事的擎天殿殿主罗隐。
韩润转身稽首道:“陈师弟,请自去吧!”
陈风笑稍一回礼,便拾阶而上径直跨进殿内,循着先前声音拐进左手大屏之内,这才看见帷幄之后锦榻之上罗隐施施跌坐。他不敢慢待赶紧驱步上前就欲拜倒行礼,罗隐探手一摆,道:“无须多礼。”又指着旁边席上枰床吩咐道:“进座吧!”
待陈风笑坐定,罗隐抚须笑道:“此次你消息及时又是大功一场,老夫自会报予门内,赏赐功劳悉由上座裁决,这些东西勿要担心就是。老夫也不跟你兜什么圈子,直白说吧,你也知道此时阵内七派众真人依旧陷落不可挣脱。因此我等商议之后欲再派后援进入,不知你小子还想不想舍身出来于险境当中再出入一次?”
陈风笑听到这个“再”字,登时吓得出了满身冷汗。当即翻身跪倒在席磕头捣蒜,哭声道:“殿主真人,殿主前辈容禀!小子仰仗祖师护佑两进两出而不身陨已是极限,那里面凶厉污秽侵染道心,小子境界低微实在不堪折磨,这两趟下来虽然身旁侥幸都有真人前辈守护,于道心之中却也有裂痕生出,若要再用强,怕是会由此生出叵测……。”
“放肆,你竟敢违逆上命!”罗隐淡然一瞥,寒声呵斥,声似剑吟震人神魂。
即便是陈风笑先前早就有所准备,蓦然面对此等气势也不禁肝胆惊颤,颤颤巍巍伏身道:“弟子不敢,弟子不敢,弟子只是实情相陈……。”
罗隐冷脸暗沉,大袖一挥喝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