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雷还想说什么,胡小钰突然狼狈地跑进来,头发和上衣有些湿。
他甩着手上的水,发现俩人齐齐扭头看自己,尴尬地指指外面:“我也不想打扰你们说悄悄话,可是突然下雨了。”
周云锦立即低头继续给陈牧雷按摩关节,陈牧雷冲胡小钰示意了下门口的鞋柜:“抽屉里有伞。”
胡小钰:“……”
这人怎么有了女人就忘了兄弟啊。
“那……你们接着聊。”胡小钰拿了伞不情不愿地又开门出去了,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打开手机游戏。
周云锦可没陈牧雷这么无情,起身想把胡小钰叫回来,被陈牧雷拦住。
“你坐下。”
“可是胡哥——”
“我手疼。”
“……陈牧雷,你多大的人了,怎么总用这招?”
周云锦瞪他,陈牧雷觉得有道理,立马换了说辞,捂着身上:“肋骨也疼。”
招不在多,好用就行。
周云锦当即就把胡小钰忘了,坐在陈牧雷面前的茶几上,忧心忡忡,一副偏等着他说实话的样子。
陈牧雷举了举胳膊,周云锦也没管。
他笑了下:“还挺倔,给我拿支烟,在你后面。”
周云锦回身,却从小盒子里拿了块戒烟糖塞他嘴里。“你和陈琰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动手?”
陈牧雷含了会儿糖块,感受着嘴里丝丝的薄荷凉气,慢悠悠开口:“你们认识多久了?”
“我入学就认识他了。”
“觉得他怎么样?”
“很好,”周云锦强调了一下,“我性格不招人喜欢,在学校没有什么亲近小伙伴,因为这个也没有什么人愿意理我,学长是最先理我的人,对我也很照顾,训练上也给过我很多帮助,还——”
“他这么好,你对他从来没有什么想法?”陈牧雷实在不想听她夸起陈琰来没完没了,故意打断。
周云锦眼神暗了暗:“我那时不想和别人扯上太大的关系,所以基本都是避着他的,可是陈琰不在乎,依旧对我——不是,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牧雷看着她的眼睛:“那你对我呢?”
这问题放在今晚之前,周云锦都可以很大方地说出答案,她对陈牧雷的感情再复杂也从没遮掩过,那是她自认用来拿捏陈牧雷的“手段”。只是刚刚和陈琰有过那番对话之后,他好像帮她确认了一件她一直在潜意识中逃避的事。
陈牧雷仿佛不执着她的答案,继续说道:“大年夜那晚,还记得多少?”
周云锦回想了下,那晚她第一次喝了酒,自己也没想到自己酒量竟然会差到离谱,一杯倒说得就是她了。
“我们去看了电影这个事我还记得的。”
“胡小钰给你放烟花的事呢?”
周云锦好像记得烟花,却不记得人。
“算了,看你这样子我就猜到了,以后一滴酒都不许沾。”陈牧雷的身子往后靠。
疾雨骤起,外面天气阴沉,房间里没开灯,光线昏暗,陈牧雷就隐没在那片黑暗里。
“那晚你喝醉了,一直在我身上不肯下来,我只好背着你,然后就那么巧,”陈牧雷顿了顿,“让陈琰看到了。”
周云锦一愣:“他怎么会……他回来找你过年的吗?”
陈牧雷:“他都不知道我住哪儿,应该是去找同学的,他那个同学你不是也认识?前一天还在——”他咳了一下,“在电梯里遇到了,十二层。”
电梯里那件事陈牧雷实在不想提,好在周云锦此刻也没太在意这个,愣怔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猜他应该并没有把那晚的事告诉你吧。”陈牧雷冷哼,谅他也没这个脸。但究其原因,到底是陈琰舍不得让周云锦陷入两难。
周云锦半天不说话,陈牧雷捏了捏她的小下巴:“你琢磨什么呢?”
“我……”周云锦咽下情绪,“然后呢?”
“还能有什么然后?”陈牧雷摸了摸肋骨,“轻微骨裂,没简绎说得那么夸张。”
陈牧雷嗤笑:“瘸着半条腿还不耽误打架。”
周云锦满是疑惑:“你是不是没还手,故意让他的?”
“难道不是你学长厉害吗?”陈牧雷反问。
周云锦:“我见过你是怎么打邱刚的……”
这次换陈牧雷一愣,蓦地笑了,大掌扣住她的脖颈把她压到怀里:“我倒把这个忘了,你还算个目击证人呢。”
周云锦没反抗,头埋在他肩颈处,声音闷闷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和你没关系。”
“我是说你受伤的事。”
“……”陈牧雷觉得自己换做陈琰的立场,他怕是也要揍人了,这小姑娘“偏心”到令人发指了,这时候了还只想着他的伤。
“我倒是想,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和我冷战多久了?”等他能说的时候,肋骨早长好了。
“伤在哪里?”
陈牧雷拉着她的手覆到自己早已愈合的伤处,周云锦的小手在上面又是捏又是按。
“还疼吗?”
“早好了,我身体强壮,好得快,就是之前抱你的时候会有点儿感觉。”
周云锦立即从他怀里起来,生怕碰疼了他似的。
房间里的光线越发暗沉,眼前这人的眼睛却是灼亮的。
“陈牧雷,”她突然带了些哭腔,“我好像总给你带来麻烦。”
陈牧雷颇为认真地思考了一瞬:“的确。”
周云锦抓住他还敞开的衬衫:“你别讨厌我,别赶我走。”
“那要看你乖不乖了,”陈牧雷坏心眼地吓唬她,感觉到她抓自己抓得更紧,便想笑,说了句昨晚他只顾着亲而忘记说的话,“你是不是以为当我女朋友了就能管得住我了?老陈都管不住我,所以你就算当我妈该管不住还是管不住,你得乖点儿,以后得听话,这样才能在我身边待久一点儿,知道吗?”
他越是这样恶劣,周云锦反而不担心了,吸吸鼻子反驳:“你自己都不是个听话的孩子,还想让别人听话。”
“……陈琰不用你听话,你说什么他都乐意,他那么在意你,甚至和他哥打架,你去找他得了,他能捧着你。”
陈牧雷这人,好好一个男的,偏长了一张多余的嘴。
周云锦上一刻还在内疚和担忧,下一刻就被气得不行,在他手肘处拍了一掌,登时让陈牧雷疼得变了脸色。
“周云锦!”
“陈琰就该直接把你肋骨打断才对,只是骨裂太便宜你了。”
胡小钰结束一场游戏,雨也停了。
周云锦开门出来,抬头看了看天,把雨伞收好。胡小钰见她背着书包,便问:“你要去哪里?”
“我回家。”
“啊?没听我哥说今晚回公寓啊。”
“我回我家。”
周云锦一字一句地说,然后就气呼呼地走了。
胡小钰眨眨眼,回到客厅:“哥,小春天怎么走了?她说她要回她家。”
“管她呢。”、
陈牧雷皱着眉头系着衬衫扣子,胡小钰大为震惊,陈牧雷都这样了,还能占人家便宜呢?这是把人气跑了吧。
等他动作迟缓地系上最后一个扣子,忍不住问胡小钰:“我车钥匙呢?”
胡小钰掏兜:“这儿呢,你干嘛去?我开车啊。”
“一边儿待着去。”陈牧雷拿了车钥匙也走了。
周云锦到公车站点的时候刚好赶上一班车,想都没想就上车了。
没想到等她回到家,失魂落魄地上了楼,赫然发现早就不知道在她家门口等了多久陈牧雷。
他靠在墙上,表情极其难看,见她愣着,暴躁地催促:“开门啊!看不出来我已经站不住了?”
周云锦偷偷地红了眼圈,赶紧拿钥匙开门。
两人刚进家门,陈牧雷就回身把周云锦抵在门板上,凶巴巴地威胁:“下次你再跑,我就把你腿打断。”
小姑娘不仅没被吓到,反而顺势圈住他的腰:“就跑,反正我知道你会追。”
陈牧雷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掐了掐她的脸蛋:“惯的你。”
周云锦大胆地在他手上蹭了蹭:“就是你惯的。”
“……”
陈牧雷在心里叹气,真是要了老命了。
下了雨,道路有些湿滑。车出了城区,雨势就小了下来。
积雨云就在他们头顶上,简绎把车速降下来。
急雨易晴,很快地,雨停了。
陈琰在后座上始终一言不发,根本不知道简绎要带他去什么地方。等简绎停了车,陈琰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堪称荒郊野岭的地段。
“这是哪儿?”
“跟着我走,卖不了你。”
简绎显然还在生他的气,说话很冲,但似乎还惦记着他的腿,挑的路都比较好走。
陈琰心不在焉,也不记得和他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出现了几户人家。
再往前走十几米,能看到的村房更多了些,但多大散落在各处,户户门窗紧闭,院内杂草丛生。
简绎停在某座院墙较高的村房外,用脚踹了踹破旧的院门。
院门的锁古老陈旧,禁不起简绎的粗暴,应声断裂。
趁着天没黑透,简绎带陈琰来了一个村院一游。房间没上锁,只是简单地挂着门栓,一推就开了。
西沉残阳色如血,把屋内积了厚厚灰尘的旧家具亦染了几分血色。
简绎没进去,陈琰便也站在门口,他问陈琰:“觉得这里怎么样?”
陈琰向里面张望了一番,又回头环顾了下长满杂草尽显破败的院子:“旧是旧了点,收拾一下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院子够大,夏天搭个棚子叫几个人来烤串,我看那边还有水井,应该还能用井水镇点啤酒和水果。”
简绎冷笑一声:“你觉得这里好?”
陈琰故意没理会他那声冷笑,手指着院子的一侧:“还能在那儿摆个简易点儿的篮球架。”
面对这样单纯的陈琰,简绎凝视良久,在车里忍住没抽的烟此刻拿了出来点上。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眼底似也染上星点血红。
陈琰胡扯完了,问:“简哥,你别卖关子了,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你哥小时候待过的地方。”
“他住过的地方?”
“不,”简绎再度狠吸了几口烟,指着屋内:“这间屋子,陈牧雷曾被关在这个屋子里几个月,拴狗的链子拴着他的脚,当时他不过六七岁。”
陈琰闻言,呼吸一滞,不敢置信地问:“他不是老陈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吗?”
简绎叼着烟,目光被往事打碎:“陈琰,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留给陈琰的是自责和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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