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一个奇怪的种族，他们的思想太过驳杂，善与恶只在一念之间。
玄天宗众弟子跟沈凡之间，本来并没有实际的恩怨。
他们的气愤不甘，都来自于沈凡对于章雪菡的羞辱，可他们却不能真将沈凡如何的屈辱感。
这情感在理性关系上来说，是毫无逻辑的谬论。
但人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感性在做主导，尤其是在有人做了跟自己价值观和人生观相违背的事情时，便会主观地定论此人有罪，并将自己带入受害者的视角，同情受害者。
同情心激起心底的愤怒，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审判者，可以宣定有罪者的罪行，并对有罪者进行裁定。
可是当他们发现，自己作为审判者的权利被剥夺时，他们就会将自己的不甘和愤怒，都寄托到受害者的身上，期望着受害者崛起，反抗这不公平的待遇。
就像此时一样，在再次被提醒沈凡他们是宗主和长老们要保的人时，有人退缩了，理性开始回笼。
但也还有人怂了，可是又不希望作为受害者的章雪菡，就此放过沈凡，所以他们都看着章雪菡，将自己的期望强加在她身上。
他们是为了她鸣不公，或许吧。
但理性上看，所谓的为了章雪菡好，其实只是将自己的期望强加给她，以满足自己心理上安慰。
这是很常见的事情，人性如此，不是什么多么丑恶的事情，每个人的一生，都或多或少有这样的时刻。
这算不上丑恶，但是剖开来看，就会让人觉得心理不适，觉得人心丑恶，人间不值得。
但实际上，这只是人类一个普遍的心理现象，比如最常能听见人说的一句话——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多少也是有点儿这样的心理了。
有时候，说这话的人，或许是真的为了自己好；但也不排除，只是自己的心理满足。
至于当事人自己认同对方是出于什么心理，全看自己对此人的感官和自己三观提供给自己的参照标准。
答案不一而足，选择才是最终的结果。
章雪菡此时就背负这这些人的“为她好”，那一个个的眼神，虽然话没有说出口，但眼里的不甘却如此明显。
章雪菡毫不怀疑，若是她就此放了沈凡他们，自己身后这些人里，多少会有人感到失望，而对她失去信心。
威严的树立，往往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而失去威严，却又往往是一瞬间的事。
此时的自己，就像是走到绝境的人，向左是悬崖，向右依旧是死路，而她身后，却没有退路。
放，她章雪菡就是一个可以任人戏弄的傻子；不放，她又是违背师命，罔顾宗门名誉的自私自利之人。
无论她最后怎么选，都是错。
章雪菡沉默地同拦下沈凡的人对峙。
若是能不考虑得失，只按自己心意行事，那该多好。
章雪菡轻轻瞌上了眼，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羞耻和愤怒，再睁眼，已是放下了某些东西。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却听得一个声音先一步说道：“诸位受宗门和长老相托，前来助我玄天宗大比夺胜，我等生为玄天宗弟子，本该对诸位心存感激。”
“但沈公子言辞羞辱我玄天宗首席弟子，是将我玄天宗脸面踩在脚下，这口气，我等实在难以咽下。”
寻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章雪菡和在场所有人一样，都有些惊讶地看着江宁，只是人与人的惊讶并不相通。
章雪菡和沈玄清几个知情人士，惊讶于江宁竟然会来出这个风头。
而其余人等，则惊讶于江宁一个玄生境的废材，在这会儿竟然敢代表玄天宗说话，这属实不太合理。
可是想想江宁背后给他撑腰的人，玄天宗众弟子识趣地没有开口怼江宁。
先不说他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不卑不亢，便是徐邱燕那个护短的和沈玄清那个喜欢切磋的疯子，跟江宁是一头的这件事，就足以让玄天宗众弟子老老实实地闭上嘴了。
马上就是大比了，没几个人想因为一个废材，去触那两个瘟神的霉头。
而沈凡那边，见江宁竟然来出头，沈凡是彻底气不过了，奋力挣来钳制着自己的人，朝着江宁喊：“你个废物，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本公子我就是……唔……唔！”
沈凡才说了两句，就又被身边人迅速地按下，只能瞪着眼睛，对所有人怒目而视，以此来宣泄他的不满。
制住沈凡的人，看了眼沈玄清淡漠的脸色，在沈凡的视线下，额头上已是见了汗。
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人真的是沈家那位，眼前这个玄生境的废材，却是他罩着的人，那定然有什么不凡之处，得罪不得。
那人心里念头转的飞快，面向江宁却也没显出什么忌惮，依旧是那副居高临下，不太耐烦的口吻：“你想要怎样？”
听到对面的人妥协，江宁微不可察地翘了下嘴角，旋即便压了下来，谦恭地道：“诸位受宗主和长老相托，在大比上全力以赴，本是应该，而不是赔礼道歉的谢罪礼。”
“可是沈公子侮辱我玄天宗首席弟子，践踏玄天宗颜面，却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还请沈公子，向我玄天宗首席弟子章雪菡师姐道歉。”
沈凡一听当场就炸了，在场众人也是一惊，以至于钳制沈凡的人一时分神，没能按住沈凡。
“你个废物可知道本公子是谁？！”
沈凡怒喝道，“让本公子给她道歉？我呸！”
江宁却不管沈凡，只是往沈玄清身边站近了几分，对先前钳制沈凡的那人道：“做错事，就该认错道歉。三岁小孩都懂得的道理，想来沈公子这么大一个人，不可能不明白吧？”
“再说沈公子不道歉，其实我们也没什么办法。只是沈家那么大的家业，想来很是注重名声。若是沈公子这些事传回去，只怕不是很好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