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梅孤身入咸阳,问刀始皇帝的事情,竟有茱萸郎有意无意间的一透露,江湖上人人得知,原来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春杀,竟是如此有情有义的汉子,一时间惹来无数唏嘘长叹,更有甚者改连剑为刀,想着替那半截梅续上一份香火。而那一直推崇自己为江湖名门正派,更是诸多六国王孙之后的正派人物,也不禁有些脸红,他们早就将亡国之事抛之于脑后,想想不到仍然有人惦记此事,在他们的脸上响亮的打了一个耳光。
更有好事之徒说那半截梅的最后一刀,已经跨过非攻而入纵横境,六国腊梅一出,天下刀招难出其右,这自然是为了挑拨那些隐而不出或是其他名门大家去那咸阳城,争一下这个名头,只是一直以来心高气傲的江湖侠客们,此刻全是出乎意料的保持沉默,似已认定此不假。
汨罗江畔,一儒雅中年男子将篓中吃食尽数洒在江中,看着那鱼虾翻腾,男子淡然道:“多吃些这等东西,少吃些屈大夫的身躯。”
男子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两鬓有些斑白,身形高大魁梧的男子,身后男子笑着打趣道:“又来喂屈大夫?你怎的像是凡夫俗子一般也信这个?”
一直面朝江畔的男子却是连头都不回道:“难不成喂你?”
身后男子也不恼怒,嬉笑道:“你们楚人就是不爽利,像那半截梅一般,杀到咸阳去,就算捅不出嬴政几个窟窿,也要吓他一吓!”
“哦,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去?”
身后男子双手插袖,吸了吸鼻子道:“不去,世上谁人不知我盖聂最是惜命,我去做甚?倒是你这个号称云起时之后刀法扛鼎之人,不去证明一下你的刀法不输六国腊梅?”
那人回首,面容却是比之女子还要娇柔清秀,眉若细柳,眸似秋水,自由一番风采,他伸出小指轻饶鬓下青丝,轻轻一笑,却足以让血气方刚的少年抓狂:“我宋玉又岂会在意那些虚名?”
盖聂转过身去,不敢再看那虽然上了年纪,却足以让江湖上的青年才俊自行惭愧的那张脸。
名为宋玉的男子轻轻一笑,掉转身去,看着汨罗江轻轻道:“六国腊梅,倒也是个好名字,就先让你在刀法称雄几日又何妨?”
盖聂背对着宋玉悄悄竖起大拇指,心道谁说你不在意这些虚名?
他叹了口气道:“今日我就要走了?”
“哦?”
盖聂苦笑道:“十年前,欠那人一份情,盖聂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欠别人东西,今日边去还这份情。”
宋玉若有所思,旋即笑道:“能让你这个剑圣去还情,这个人来头一定不小。”
盖聂掉头走去:“何止来头不小,简直是大的吓人。”
汨罗江畔,风声又去,人不还。
萧别离起了个大早,一来是以为今日是约定的与扶苏同去见那些门客的日子,二来前两日悟出六国腊梅的精髓,胸中刀气纵横,不吐不快。
扶苏来到宅院,叫醒了胡蛮儿,三人乘车一同前去。
春秋门阀好养门客,而养门客出名的便有前些年的四君子,人人号称门客三千,能人异士不计其数,只是那四君子却是分别是楚国春申君,齐国孟尝君,赵国平原君,魏国信陵君,大秦虽然国立强大,除了吕相之外却是没有能和这四人相提并论的,一直被其他诸侯所耻笑。
只是大秦一扫天下,乃是大势所趋,纵使四君子使出浑身解数,门客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之辈,也依旧挡不住大秦铁骑纵横肆虐。
武夫虽然一身武力出神入化,到大宗师境后,更可以逍遥世间无所一缕,可是武夫上战场,尤其是那等身负大宗师境的武夫上战场,无一例外都会死的很惨,前有赵国大将赵括便是最好的例子,一身武艺攀至纵横境,却依旧是被那人屠白起动用三万铁骑活生生的磨死!
故而江湖高手给那春秋高阀做了门客之后,非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披甲上战场。当然也不乏有许多武将在战场上厮杀磨炼出后,一身武功却是不属于当世大宗师。
此类者,诸如大秦的武安君白起,万人敌王翦,赵国的军神李牧等等,无一不是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数圈悟出那一身好武艺,就算是寻常江湖宗师也是不敢触他们的霉头。
只是如今不比往日,俗话说乱世放显英雄本色,大秦一统天下之后,这等能人武夫便像是收成不好的麦田一样青黄不接,萧别离相信,扶苏那等门人客卿会有能人,但更多的只是些江湖莽夫酒囊饭袋。
咸阳城外城东三里处有一小村落,村落无名,扶苏公子的客卿却是都在这里,扶苏颇为担心的看着萧别离道:“萧子,万事莫要做的太过火,你武功虽然高强,却还是莫要小觑了他们。”
萧别离会心一笑道:“公子,你就放心吧,既然做了你的门客,那便要做门客该做的事情,不能老是吃白饭不是?正好公子你给我求了个差事,我却是没有几个手下差遣,绝巫卫那帮大爷我不敢使唤,也使唤不动,嘿,这些客卿,倒是先让萧子使唤上几日,公子你意下如何?”
扶苏轻笑两声,指着萧别离的鼻子笑骂道:“好你个萧子,主意都打到我的头上了!你若是真的能让他们服气,就全交由你差遣了!”
萧别离阴笑两声,半跪道:“萧子先谢过公子了!”
扶苏浅笑两声,他倒是有些期待这个做事不按常理出牌的萧别离会给他什么样的惊喜,他牵起胡蛮儿的手,笑道:“咱们走。”
扶苏来了的消息不消片刻却是传到了整个村子,村民们也都争先恐后的想要看看这个帝国公子是什么模样,始皇帝自称天子,那天子的儿子是什么?想来也是天字辈的人物吧?他们这等种一辈子地都可能见不到三公中的一位,如今却是天子的儿子亲临,能多看一眼是一眼,说不定还能沾染些天子气!
扶苏麾下也?嚣张跋扈的客卿们此刻却也不敢不迎接,毕竟这是自家的主子,怎么也要给上三分薄面不是?只是他们东一个西一个,稀稀拉拉的走出来,有些人浑身酒气,还有几人赤裸着上身,腿肚子一阵打晃,想来是刚经历过一场盘场大战。
扶苏有些尴尬的朝着萧别离笑笑,他也颇有些无奈,这些门客倒是也有些真本事,只是扶苏性子温和,与人从未说过一句粗话荤话,门客久而久之便养成了这等目中无人甚至连扶苏都不放在心上的行径。
萧别离轻轻的点点头,示意他知道该怎么办。
扶苏撇撇嘴,他虽不知萧别离有什么方法,但是他心底有种感觉告诉他,萧别离做事的方法一定是不同凡响。
扶苏清了清嗓子笑道:“诸位,这位是萧子,是绝巫卫的也一个头领,大家以后叫他萧大人便是了,今日把萧大人带过来,便是让诸位认识一下,以后也好有个照应。萧大人”
“嘿,萧大人,老子眼中从来没有什么大人不大人的,老子只认拳头,拳头大老子就服你!”扶苏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浑身酒气,膀大腰圆的大汉打断。
萧别离眉头微皱,扶苏无奈道:“他是我五年前在赵国旧地寻来的门客,名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人们都叫他李铁牛,名字俗,气力却是不俗,语虽然粗鄙了一些,但是认死理,只要能让他服帖,保管以后对你死心塌地。”
萧别离哦了一声,旋即摇摇头,勉强入了人境武夫,不过行事还是那莽夫行事,显然不是这些门客中说话有份量的人。
萧别离巡视的目光在人群中打量过去,眼睛停留在一个身形瘦长,面颊深深凹陷下去,鼻如鹰钩的人。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就是这些门客中说话最有份量的人,倒也是个人境武者。
那人见萧别离盯着他看,他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阴阳怪气的说道:“公子,您喜好有江湖人士结交,这本没有错,我等也是江湖中人,只是您可要擦亮眼睛了,莫要被这些人骗了,江湖人心邪恶,莫要当所有人都是那万中无一的武学宗师,也莫要当所有人都是当年的毛遂君,都有那藏拙惊人的本领。”
绵里藏针,话中有话,显然是冲着萧别离来的,这些门客虽然在扶苏手下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却极少有人谋的一官半职,萧别离才刚到咸阳几日?不但被赏赐了咸阳城中的宅子,更是谋的了一个绝巫卫的官职,能不让这些门客眼红?
鹰钩鼻说的话自然是赢得了门客们的喝彩,更有些不怀好意的人上下打量着萧别离,冷笑连连,脑海中早已经想过不知有多少收拾他的招数。
扶苏附耳轻声道:“此人叫做郑非,武功确实高,门客也隐约以他为首。”
萧别离笑笑,手里拎着从马车上拿下了来的酒坛,举起笑道:“郑兄弟,不妨喝上一杯酒?”
郑非双手负后,倨傲不屑,却是连正眼都没看萧别离一眼:“你也配?”
倒是李铁牛,兴许是腹中酒虫上脑,见到那坛美酒,双眼顿时冒出饿狼看到猎物时才有的红光,打了个哈哈笑道:“郑老大,他是不配与你喝酒,只配和俺铁牛喝!这酒,俺先替你尝一尝!”
话音未落,心中打定主意要乘着萧别离不备,想将这酒夺下,同时也是想给萧别离一个下马威看看,要是手上没什么真本事,乘早滚得远远的。
李铁牛虽然身形魁梧,出手却是疾入狂风,一手抓向酒坛,反身一脚踢向萧别离胸口。
萧别离却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面带笑意,将那酒坛朝天空一扔,反手抓住李铁牛踢向胸口的那一脚,单臂宛若青龙摆尾一般将李铁牛那硕大如猪的身躯朝着地上狠狠一甩。
“轰!”一阵地动山摇,李铁牛只觉浑身骨头好似要断了一般,他吐出一口鲜血和几颗碎牙,面色狰狞,刚欲发作,只见萧别离一脚重重的踏在他的胸口处,李铁牛丹田出刚刚积攒的内力便被那一脚塌的粉碎四散而去。
萧别离伸手一接,却是将那坛抛向天空的酒再次接到手上,他轻轻一笑,看了一眼脚下的李铁牛,说出一句足以让他喷血的话。
“你也配?”
郑非这才第一次正视眼前这个笑眯眯的人。
他的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着实有些惊讶,他的确是没有想到萧别离竟然会如此简单的两招,便将李铁牛打败的干净利落,李铁牛什么斤两,他心中却是最清楚的,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的便收拾掉李铁牛。
见李铁牛被收拾,与他相交甚好的几个门客却是不答应,一个身形比之李铁牛还要肥厚的人,甚至看不清他的五官是如何,他怒道:“小子,识相的把你的脚拿开,否则爷爷定绕不了你!”
这肥猪一拳飞来,借着那不知多重的身躯着实看着有些吓人,萧别离却是轻轻侧身一躲,脚尖一勾,竟是将这肥猪绊了个狗吃屎。
肥猪被萧别离四两拨千斤的轻轻一绊,竟是直接飞向了李铁牛,旋即重重的压在李铁牛的身上,可怜李铁牛刚刚换上一口气,这口气尚在胸腔,便被这肥猪来了个泰山压顶,李铁牛口中嘶哑,想要说些什么,又气又恼的指着肥猪,白眼一翻,眼前一黑,竟是晕了过去。
扶苏赶忙后退,想笑却是又不能笑,憋得好生难受。
剩余的还想上的人,却是你看我我看你,想上却是又不敢上。
“兄弟,你先上!”
“你上我就上!”
“妈的,李铁牛素日里和你喝酒的次数最多,你他娘的怎么不上?”
“放屁,李铁牛和你喝酒的次数少了?你他娘的不是照样躲得那么后?”
萧别离轻轻一笑,显得风采翩翩和门客们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现在却是摸清了这些人的脾气秉性,若说享福享乐,这些人都是个顶个的好手,可是一旦遇到事,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人精。
对付这些人,萧别离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郑非眼睛随意瞟了一下门客,旋即笑道:“倒是郑非有些唐突了,想不到这位萧兄弟却是有如此身手,公子挑人真是没话说,来,兄弟们,摆好宴席,欢迎萧兄弟!”
萧别离摇摇头,脸上依旧是那副和煦的笑容。
“和我喝酒,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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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