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恩煦没再说话,目光一直落在少年的身上,久久未移。
跟在一旁的木七硬着头皮跟老板要了间能看到灵隽抚琴的雅间。
他只是担心这种地方会有人认出柳恩煦,坏了他们家王爷的名声。
老板带着两人找了四层带露台的包房,刚想问问两位贵客找什么样的少年相伴,就见柳恩煦指着看台上抚琴的灵隽,语气坚定不移:“我要他。”
老板嗓音极尖,朗笑一声:“那好说,就是灵隽的身价…”
柳恩煦侧脸看了眼木七,示意他掏银子。
可木七两只眼球立刻转向了自己的脚丫子,不吭声。
柳恩煦见他不配合,才清了清嗓子,命令道:“银票拿出来…”
木七颇为尴尬地硬生生把头抬起。
因为他没想到大晚上小王妃能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所以只带了个钱袋,里面装了些碎银。
他把钱袋从腰间卸下,捧在手里,一脸苦相说道:“少爷…您没说来这地儿…我只带了这些。”
柳恩煦立刻涨红了脸,更不好责备,取过他手中的那袋银子,怯怯地问老板:“这些够吗?”
这象姑馆的老板在风月场上混了这么久,早就看出一身细皮嫩肉的小公子,定是哪个显贵家里偷跑出来的大小姐或是贵夫人。
恐怕碍于面子,才做了这身打扮。
按理说这点银子只能开个雅间喝喝茶,但她仍想着招揽回头客,才往木七身边靠了靠,矫揉造作地拍着木七胸脯说:“哎呦,这小奴才不是坏了你家少爷的好事吗?”
木七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恨不得一脚把她从窗户踹出去。
那俏娘子继续道:“不过,我这开门做生意,也不能扫了客人的兴致是不是?我收了这点银子,让灵隽上来陪公子喝杯茶吧。”
柳恩煦勉强挤出一抹笑,对老板道了谢,划开扇子扇着头上的冷汗。
老板走后不久,楼下的琴音停止,随即换了一只风格截然不同的调子。
除此之外,柳恩煦还听到窗外传来一阵起哄声。
木七谨慎地看着柳恩煦的一言一行,连这里的水都不让她碰。
柳恩煦倒也听劝,毕竟上次阮娘制的那包药可是要了她半条命。
她拿起立在坐塌旁的琵琶,按照刚才灵隽弹的曲子随意拨弄了几个音调,就听雅阁的珠帘传来一阵清脆的碰撞声。
“公子的音调取得准。”
男子声音清朗,如雨过天晴的纯净,没有沾染一点红尘的黏腻。
柳恩煦抬眼,就看见一抹春日初至的藕粉色跪在自己面前,他半垂着头,恭敬道:“灵隽见过公子。”
柳恩煦随意搁置了琵琶,匆匆起身上前。
她觉得这么优逸清雅的人怎么能唯唯诺诺地向世俗低头呢?
可刚弯下腰去扶,又突然觉得自己这样不像个公子,倒显得太过于矫情。
半低着头的灵隽只觉得面前的小公子半弯着身子,不知道在仔细看什么,才好奇地抬头去瞧。
正撞上柳恩煦刚要收敛却突然不知所措的目光。
灵隽眼中划过一丝惊诧。
这哪是个少年,明明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美人。
即便素面示人,依旧目光灼灼,皓质呈露,可谓是瑰姿艳逸。
他垂眼就看到柳恩煦莹润玉手顿在自己脸颊旁,可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上写满了无措。
他对她弯唇微笑,眼中盈满桃潭春水,温声道:“公子赶路弄脏了脸颊。”
柳恩煦还没反应过来沾了什么东西,就突然感觉到他冰凉的指甲触碰过自己突然发烧的脸颊。
她忙着直立起身子,躲避开。
柳恩煦下意识伸手捂着自己胸口,心里突突猛跳了几下。
还没开口,就听木七厉声喝道:“无礼!”
这声音没唬住灵隽,倒是把柳恩煦吓了一跳。
她这才灰溜溜地坐回原处,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地挥动扇柄,示意灵隽起来说话。
灵隽倒显得从容自如,他起身抖了抖自己的衣袍,又看了眼正怒目而视的木七。
轻笑一声,对柳恩煦道:“公子的侍从好像不太心悦呢。”
柳恩煦看了眼一脸愠色的木七,用扇子拍了拍他手臂,说道:“去外面等我。”
木七显然不愿意服从。
眼前的小白脸明明就长了双带金钩的眼睛,举手投足间可以毫不费力把小王妃的魂勾走。
他看着他脸上的笑就觉得可恨。
可小王妃艴然地看着自己,丝毫不打算妥协。
木七才气不过,语气生硬地提醒了句:“少爷需早归,不然家主会怪罪。”
柳恩煦只淡漠地说了声:“知道了。”
木七一脸不悦地走出门后,才听灵隽埋怨道:“公子的侍从脾气可真不小。”
和他共处一室的柳恩煦,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学着窦褚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样子,将腿略分开,两手攥拳撑在腿上,故作镇定地道:“坐。”
灵隽脸上笑容更灿,却没按照柳恩煦所说坐在离自己偏远的位置,而是上前一步,坐到了她身边。
柳恩煦下意识往一边躲了躲,不想和他有任何肢体接触。
可灵隽却往她身边靠得更紧,不让两人之间有任何缝隙,笑道:“公子是第一次来吗?”
柳恩煦也不侧头看他,而是冷冷地“嗯”了一声,转身就去拿茶几上的杯子。
可刚放到嘴边又想起了木七之前的警告,慌张地落回了桌上,生硬地转移话题:“弹首曲子我听听。”
灵隽看她躲躲闪闪的样子,到更添了兴趣,将手落在她大腿上,语气压缓了些:“公子爱听什么曲子?”
柳恩煦忙着甩开他的手起身,神色慌张地坐到了他对面,慢吞吞地问:“为什么叫灵隽?”
灵隽觉得眼前的小姑娘非常有趣,身子往她面前探了探,漫不经心地道:“老板起的。”
柳恩煦又问:“那你本来叫什么?”
灵隽面无波澜地应:“不记得了。”
柳恩煦才侧过头看着他,说道:“老板说那我几锭银子才够见你一面的。”
灵隽朗声大笑,身子撤回去,拨弄了几下身边歪斜在墙上的琵琶,问道:“公子想留我吗?”
柳恩煦咬咬牙,问他:“什么价?”
灵隽起身,边解着自己腰间的大带,边向柳恩煦走来。
他俯身的同时,外袍滑落,松散的衣襟隐约能看到藏在衣服下的皮囊。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贴近她耳边笑道:“不贵。公子可以先尝尝滋味,再让你那侍卫取银子来。”
柳恩煦猛地起身,甩开他的手往门口跑了几步。
门外听到动静的木七也同时闯了进来。
柳恩煦神色慌乱,伸手拉了一把要冲上前打人的木七,磕磕巴巴地说:“改日,改日我带够了银子来找你!”
说着,柳恩煦拉着木七就往外跑,只听灵隽空灵的声音从屋里跟出来:“公子一言为定哦,灵隽等着公子。”
柳恩煦觉得这声音跟掺了什么迷药似的,在脑袋里久久挥之不去。
连老板的招呼都没理会,逃荒似的跑出了别情苑。
灵隽从地上捡起滑落的衣衫,罩在身上,衣襟凌乱地站在窗牖旁看着小姑娘急不择途地逃跑,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
回到云霞殿的柳恩煦依旧头皮发麻。
沐洗过后,怔楞地坐在床边,任由馥茗给自己擦干头发。
馥茗照顾柳恩煦的时间不长,也没看出她的异样,才对她禀道:“元玖刚刚回来,心情似是不大好。”
柳恩煦原本慌乱的心情,被她一句话彻底拉扯回,问道:“怎么了?”
馥茗摇摇头道:“一回来就把自己锁在了房间,说是累了。”
柳恩煦觉得不对劲,这才起身披了件披挂想去元玖住的偏殿看看。
她隐约看到元玖房间里仍然亮着火烛,可敲了半天,元玖才打开门,一双眼睛红彤彤的。
柳恩煦琢磨着许是出了什么事,开口问:“今日去给进士郎送贺礼,顺利吗?”
元玖点点头,可眼中黯淡无光。
柳恩煦见她不愿意多说,才吩咐了馥茗留在她殿里伺候,怕她心情不好出什么事情。
她拉着元玖的手,安慰道:“不管出了什么事,我若能帮你,记得告诉我,千万别自己想不开。”
元玖对柳恩煦勾起嘴角,点点头,沮丧地道:“多谢王妃体恤,我只是想睡一觉,觉得好疲惫。”
柳恩煦并没反驳,松开她的手,交代了馥茗几句,转头往自己的主殿走。
还没走过转角,她就感到一阵冷风袭过。
柳恩煦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脚底的步子加快了不少。
临走到云霞殿门口,柳恩煦的余光扫见一团耀眼的光影在暮云小院外晃了一下,只不过那团光影移动很快。
柳恩煦好奇地走出院子,却看那团光影正往东翼楼的方向移动。
她没惊动门外的侍卫,而是将兜帽带上,朝着光影的方向追去。
黑暗中,那团光影越来越小,逐渐消失。
她一路小跑,追到花园的月亮门,可眼前除了微闪的路灯,只剩下夜风袭过的寒冷。
她抬手在嘴边呵了口气,没等手落下就被人从身后遮住了眼睛。
她想放声尖叫,可突然的失重感,让她将那声气音憋回了肚子。
她只觉得身后的人将自己紧紧禁锢住,周身的夜风更加猛烈地往斗篷里灌。
直到过了没多久,她脚底碰到了青砖,才把自己含在嘴里那声惊叫喊出来。
身后的人突然松开手,映入柳恩煦双眼的是入夜后京城的灯火阑珊。
而眼底还有几棵挂满柿子灯的火树。
从高处俯望下去,刚好排成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柳恩煦惊讶地捂着嘴,才突然感觉自己腰身被人环地更紧。
随后那人轻柔地在她耳边啄了一口,和柔语气覆盖了此时的寒冷。
“子时未到,生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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