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恩煦一个晚上心情颇好。她也没喊丫头守夜,自己哼着小曲提着香炉正在熏夜帐。
这是自己最喜欢的薄荷香,也是郁昕翊喜欢的味道。
她想他陪在身边,可再想想那个可怜的少年,她心里依旧不是滋味。
柳恩煦把香炉放到桌子上,捏着玉梳篦漫不经心地梳理自己柔滑的发。
突然听到外堂的门“轰”的一声被打开。
她手上动作一顿,匆匆放了梳篦,赶忙跑出内堂。
前脚刚迈出门,就看郁昕翊神色慌张,一身玄色寝衣正从外面跑进来。
逃荒似的。
柳恩煦匆匆迎上前,没等开口,就被郁昕翊一把抱进怀里。
柳恩煦安抚地轻拍他的背,不解地问:“怎么了?”
郁昕翊惊魂未定似的喘了两口气,才跟柳恩煦说道:“以后我睡在云霞殿…”
说完就把柳恩煦松开,抬步走近了内堂。
柳恩煦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声。
看来是找到他的克星了。
——
蓟王妃找男宠的事,第二日就在达官显贵之间传的沸沸扬扬。
即便这事是雅王的侍从在象姑馆看到的,但雅王窦霄也不是个爱嚼舌根的人,他更纳闷这事怎么能传的这么快。
早朝刚过,窦霄从乾正殿出来,快走了几步追上窦褚。
他也不知道窦褚听到多少议论,但毕竟这消息的源头是自己,他怎么都要向他赔个错的。
他颇为抱歉地说:“昨日与你闲谈,也不知道被谁偷听了去…”
郁昕翊倒是不多在意。
他早就猜到了这事拜谁所赐。
昨日和窦霄闲聊时,唯有许森宇上前攀谈过。
郁昕翊敷衍地笑了声:“无碍,阿芋见我忙得抽不开身,才去找了个会照顾人的少年来。”
窦霄见他一脸平常,松了口气:“那就好。没想到蓟王妃这么心疼你,换做内人,美人的半缕头发都是进不来府的。”
郁昕翊脸上笑意更浓。不用任何人讲,他的阿芋也是最好的。
他看着窦霄抱憾的表情,安慰道:“许是皇兄府上的美人太多,才惹得大嫂不悦了。”
窦霄轻叹一声。即便美人无数,也仍旧没个知心的可儿啊。
他有点羡慕三弟夫妇俩的伉俪情深。可仔细想想,自己跟雅王妃新婚那会,好像也有过一段如胶似漆的岁月。
但什么时候,就变得不一样了呢?
他沮丧地摇摇头,抬手拍了把窦褚的肩膀,叹道:“整日面对着一张脸平平淡淡过日子,实在是无趣。过些年,你就懂了。”
郁昕翊笑着低下头,摩挲了两下手上的扳指。
他多希望自己没有任何顾虑跟她平平淡淡的走下去。可未来,他能给她带来的是什么?
小霖要送回冼安身边。他经历了这么多苦,不可能让他留在世间的纷争里。而自己的责任就是保护好他,这也是父亲的遗愿。
他有些不敢想未来的事,就像一盘永远解不开的棋局,每落下一个子,就离宣判死局近了一步。
两人走出宫门,做了简单告别。
郁昕翊脸上的笑才彻底落下来。
他心情沉重地往外走,视线里却突然闯入了那张他憎恶的脸。
若不是那个人,郁家不会发生那样的惨案。
他也不会依靠别人的身份存活于世。更不会连未来和希望都给不了自己爱的人。
郁昕翊站在原地,越想越气恼。
他双眼冷厉地看着不远处那个谈笑风生的许森宇,下意识转了转左手的腕子。
他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他神色黯淡走上马车。
自己的宝贝怎么能被人拿出来议论?
看来今晚,有的忙了。
——
芙蓉帐暖。
许森宇的小儿子许泉桀正左拥右抱,在两三个狐朋狗友的陪伴下喝着花酒。
他醉眼迷离地看着屋中央一.丝.不.挂的舞姬拿着一条粉色的披帛翩翩起舞。
他兴致缺缺地把手里的酒杯落在桌上。
今天下午送去钱家那颗比拳头还大的深海珍珠,又被钱依岑叫人退了回来。
他为她寻遍世间奇珍,可她连瞧都瞧不上一眼。
许泉桀越想越郁闷。
他父亲在朝中的权利和地位,即便是皇子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
可她钱依岑每每见到自己,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上却比涂了泥巴还黯淡。
许泉桀拍了两把美人的臀,心不在焉地被挑着他衣襟的美人拉起,往芙蓉账里带。
没走两步,就听门外的侍从走进来,匆匆报道:“少爷,钱姑娘出门了。”
许泉桀原本迷乱的眼里立刻清澈明朗,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唇脂,一边整理衣襟一边往门外大步踱去。
——
钱依岑这几日染了风寒,身子刚刚有了好转,就惦记着去柜坊看看生意。
这家柜坊的生意,还是自己跟父亲争取来的,她不想像姐姐那样嫁入深宫,天天琢磨着怎么讨男人欢心。
她有自己的理想和方向。她希望别人提到钱依岑这个名字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钱富楠,而是她钱依岑做出来的丰功伟绩。
她在鼻子下又抹了些薄荷油,才觉得呼吸通畅不少。
刚把木塞塞回薄荷油的瓶口,马车骤停,手里的小瓶子也脱手飞了出去。
钱依岑的脑袋差点磕在车厢壁上,她抬手揉了揉戳肿的手腕,才去掀车帘。
马车外撒了一地的书,自己的车夫正在和一个五大三粗的持刀侍卫赔礼道歉。
她匆匆跳下马车,上前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一身褐色胡服的侍卫,脸又长又黑,语气不善地道:“你驾车不长眼睛吗?看我抱了这么多书,还往人身上撞??”
钱依岑脸色一凛,转头去看马夫。
马夫神色慌张低声呢喃:“三小姐着急去铺子,我才没让人…”
钱依岑责备地瞪了他一眼,立刻挂着笑对侍卫道:“真是抱歉,您看哪里伤了,我赔钱。”
侍卫指着地上沾了泥的书,喝道:“钱?这些书是刚从一位老先生手里买的绝版书!这上面字迹全蹭花了!你怎么赔?!”
钱依岑为难地看了眼地上散落的书,捡起了几本,那上面的纸页除了撕坏,还落下马蹄子印。
她随手翻了几下,又道:“能否告知,这些书从哪买的?我去找找有没有抄本?”
侍卫阴着脸从她手里把书扯过来,不悦地蹲下身子去捡。
钱依岑也立刻蹲下身帮他一起,做出了一副诚恳认错的样子。
柳恩初正被夕莫搀扶着从旁边的书斋缓步走出来。
就看到阿晋和一个姑娘正在捡散落一地的古书。
他缓缓走到两人背后,才听钱依岑非常抱歉地对阿晋说:“事情总要解决的,既然钱不管用,那大哥说说怎么办?”
阿晋背着身子,把最后一本书捡起揽在怀里,没好气地道:“这几本被弄坏了,你要不现在就去抄!我们家世孙急着用!”
钱依岑被他鲁莽地往怀里塞了几本书,赶忙抬手翻看。字迹模糊的地方不多,仔细看看也能认出里面的字,她忙着应道:“要不我把这几页抄上先补给你?然后再去找找有没有抄本?”
话刚说完,身后传来男人略虚弱的声音:“不必了,这些书也没那么重要。”
阿晋见到柳恩初,才匆匆跑回他面前,没再继续为难钱依岑。
钱依岑回头,就看见一身水青色宽袖长袍的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后,他拿着帕子捂嘴,轻咳了两声,面色比纸还要白。
瘦高的身子看着无比孱弱,手中的拐杖似乎才是那个足以支撑他身体的脊梁。
她将手中的书递给眼前的少年,颇为抱歉地道:“的确是我们冲撞在先,弄坏了公子的东西。”
见少年只接过书,眼都没抬,她才继续道:“我是聚财柜坊的坊主,总归是欠了公子的,公子若有事,可在那里找到我。”
柳恩初倒没走心,只觉得难得一个小姑娘能有如此担当和胸怀。
他淡笑一声,从她身边缓缓走过。
钱依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柳恩初的背影,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书斋,抬步走了过去。
——
钱依岑再醒过来,头痛欲裂。
她明明记得刚在书斋里找书,可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现在竟昏昏沉沉地坐在一个从没来过的房间里。
她撑着脑袋下地,可腿一软,刚好栽在一人怀里。
她怔楞地抬头,却意外看到了许泉桀那张并不讨喜的脸。
她下意识把他往外推,可手上怎么都没有力气。
“许公子疯了吗?我爹要知道可饶不了你!”
许泉桀一把将她抱起来往床上走,他却没被她吓到,反而得意洋洋地说:“我都快想死你了!这事儿完了,我就让我爹去你家提亲!”
钱依岑一慌,抬手在他脸上抓了一道,可没力气的手臂,只给他留下几道红痕。
许泉桀酒劲没过,又赶上刚才美人勾搭他那股淫.火没地发泄。
钱依岑轻浅的一爪子,倒让他更来了兴趣。
他把没有力气反抗的钱依岑放到床上,欢悦地去解她衣带子,整张脸在她温热的身体上胡乱蹭着。
他手上加了力气去扯钱依岑的衣服,就感觉后背突然袭来一阵凉风,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一身瘫软的钱依岑正被许泉桀捂着嘴,恍惚的视线里就看到他身后走近个身着夜行衣的黑衣人。
他一抬手,屋里的火烛尽灭,眼前的许泉桀没做出反应,已被他一掌劈中脑袋,像坨烂泥一样瘫倒在地。
钱依岑恐慌地去看眼前的人。
他蒙着面,只有那双锋利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落到自己身上。
他提步走到自己面前,拇指在她失血发颤的唇上摩挲了两下,随后钱依岑在惊恐中沉沉地昏睡过去。
——
月华高悬。
打开的窗牖往屋里吹着寒冷的夜风,柳恩煦放下手中正缝制一半的袍子,犯困地揉了揉眼睛。
她探出头瞧了瞧,已过了亥时,仍不见窦褚的影子。
狄争和木七晚上没有离府。
她寻思着窦褚该是去做了些自己的事情,所以才没叫人跟着。可这个时候都没见踪影,心里难免开始担心。
她关上窗,披了件斗篷,抬步往云霞殿外走。刚打开门,就见郁昕翊从外疾步走了进来。
“殿下怎么这么晚?”
柳恩煦随手将门关上,视线落在他一袭宽袖黑袍上。
郁昕翊看着有些疲惫,语气温和道:“怎么没睡?”
柳恩煦跟在窦褚身后走近湢室,将身子前倾去抱他,懒洋洋地道:“你没回来,我睡不着。”
郁昕翊匆匆将靠着自己的柳恩煦往旁边推了推。他还是头一次办完自己的事情后不回东翼楼。
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污,不该沾染到她身上。他更不想给她带来恐慌。
柳恩煦觉察了他动作的生硬,疑惑地站在一边,看着郁昕翊把自己的手洗了一遍又一遍。
随后他侧脸对自己温和地劝:“先进去,我一会过来。”
柳恩煦没有动。
她刚才那一靠,闻到了他身上不属于自己的那一抹花香。
她脸色一沉,生硬地问:“殿下刚才和女人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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