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
江沐看了眼这对一样没出息的主仆,转而向惟公卿指的方向走去。
这林子很深,树木参天,几乎看不到天,这个时辰月亮还没完全亮起,所以这里的视线十分不明。
江沐走到树下才看清那东西的真容,那是一具动物的尸首。
一只狐狸。
不过死相奇怪了点。
这狐狸身上满是深可见骨的创口,瞅这样子应该是被什么咬伤的,不过动物的牙齿不会留下这么整齐的形状,被咬到的地方差不多整块肉都会被撕下去。
随手捡起一根木棍,除了咬痕,还有一些撕扯的痕迹,同样不是来自兽爪,毛发下的皮没有受损,只有毛被整绺扯断,再看那狐狸的表情,惟公卿吓那一跳不是没有原因的,这狐狸的死相过于狰狞……
一只动物能露出可怕的表情,恐怖程度可见一斑。
这狐狸,应该是被活活疼死的。
江沐可以想象那个画面。
身体被啃咬着,不致命,只有疼痛,肉一块一块的掉,毛也都被扯了下来,血流满地,最后连吼叫都没了力气……
天冷,狐狸已经冻成一坨,不过流出的血并不多,也没和泥土冻在一起,可想而知它死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多少血了。
竟然如此对待一只畜-生。
这人的身份江沐已经想到了。
扔掉树枝,他拍拍手上的尘土站了起来,那边的惟公卿还背对着他,别说看,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
“走。”
江沐的声音一响起来,惟公卿立即跟着抖了下,不是吓的,只是不想听到他这个命令……
他实在不想继续往里走。
这会儿林子里一点光线都没了,之前还能看到树木,现在除了眼前,再往前就像无底洞一样没个边际。
‘咱们就不好明天再来……’惟公卿抱怨的功夫江沐已经往前走去,这种环境下,稍微离远一点恐怕就找不着了,他嗓子又不方便,惟公卿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小黑他指望不上,跟着江沐才是最安全的,所以他连忙跟了上去。
他不是跟在江沐身后,这次直接抓住了他的手。
江沐一下子就站住了,惟公卿看到他低头看向俩人牵着的手……
‘那个……’天太黑,惟公卿不确定他是否能看清自己的唇形,索性就在江沐的手背写下:我能这么拉着你么?太黑了,我看不清路,而且这地儿这么渗人,跟着你我能安心点儿。
惟公卿能感觉到江沐的不满,可停顿片刻,江沐默许了。
他拉着他,往那黑暗中走去。
惟公卿暗暗吐了口气,他以为江沐一定会拒绝他。
跟在江沐身后,看着那男人模糊的轮廓,惟公卿突然发现,这家伙虽然一直让他胆战心惊的,但不可否认,江沐给了他很多安全的感觉。
无论是在庆丰县第一次遇到被邪灵珠控制的人,还是昨晚那种恐慌的环境中。
和江沐在一起相当的踏实。
偶尔逝修会让他觉得不靠谱,重华虽然稳重,但他总给人飘忽不定,捉摸不透的感觉,只有江沐,他的存在就像是座山,不需要任何质疑。
靠着江沐,连小黑都老实多了,不过脑袋藏在里面就是不肯出来,俩人一兽安静的在林子里穿梭着,这一路遇到了不少动物尸首,情况大同小异,都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根本不分种类,有凶猛的食肉动物,也有野鹿那般大小的存在。
惟公卿被死狐狸吓了一跳,可后来发现只是动物尸体就不觉得害怕了,人也好动物也罢,死了之后就是个肉壳子,没什么可怕的。
看的多了,他就在江沐手上写字,他问他这些是不是那女鬼的夫婿造成的。
江沐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那女人说了,她丈夫在北边林子里报当年被野狗咬的仇,想必他用一样的方法报复回来,只是这动物已经不局限于野狗……
这林子,差不多被屠戮干净了。
越往深处走,动物的尸首越多,死法也更惨烈,有的肉都被咬烂了,还有的硬生被咬下一块,人和动物不同,动物的咬合力能将这片肉都撕下来,而人只能咬断牙齿间的部分。
就算不知道这行凶者的身份,但看那牙印也能判断出来。
走了不知多久,就在他看这些尸体已经快麻木的时候,惟公卿突然感觉到了邪气的存在。
不同于以往的害怕,这次他只是单纯的感觉到力量而已。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也不太清楚了。
惟公卿努力的辨别后,给江沐指了个方向。
江沐二话不说,俩人立即往那边走去。
之前遇到的尸首大多已经冻成冰块了,可就近他们发现了几个还没冻实成的身体,再走了一会儿就能听到一种诡异的声音。
呼哧呼哧的,像狼,但仔细一听就是人发出的。
邪气的感觉更加明显,惟公卿握紧了江沐的手,他们到了。
由始至终都任由他牵着的男人,在迈开步伐的时候,轻轻的回握了下,尽管这动作不是很大,但惟公卿也感觉到了……
江沐这算是给他安慰么。
知道他胆子小,让他不要担心。
这个猜测让惟公卿笑了下,即将面对的未知,他也不觉得那么恐惧了。
绕过几棵粗壮的大树,那声音就越来越明显,几乎在耳边响起……
惟公卿现在就是睁眼瞎,除了近距离的树他什么都看不到,直到江沐停住了脚步,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
那男人就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们,正在撕扯比他大出几倍的熊的身体。
这熊正在冬眠,硬生被他拖出山洞,它偌大的身体上遍布齿痕,可见这男人有多么的疯狂……
惟公卿大致看到个轮廓,待他想仔细看的时候,江沐把他拽到了背后。
这景象,不看也罢。
那人狗一样的蹲在地上,脚尖着地,脚跟翘起,他正卖力的撕扯着那头熊的内脏。
熊还没死透,那人一动它还能发出细微的吼声,只是那声音微弱无力,随时都会消失。
惟公卿后退的时候,衣料摩擦的声音让那人的动作一停……
片刻的宁静。
那人突然转过头来,满脸是血的模样连江沐都跟着一惊,看到背后的二人,他呲牙吼了一声。
那声音难听又刺耳,在林中回荡,却是没有惊起一只飞禽走兽。
这林子死一样的寂静,惟公卿厌恶它的原因,也可能是这里早已没有一点生气儿。
惟公卿应该庆幸,他现在什么都看不清。
那人的脸上盖着一层又一层的血,根本看不到他原来模样,从他呲起的嘴中,那几颗犬牙已然变成獠牙,尖锐的牙齿正往下滴血……
江沐皱眉。
那人动物一般的往前蹭了几步,后脚一蹬腾空跳起,他发出野兽般的吼叫,那异于常人的大嘴冲着江沐的脖子就咬了过来……
江沐眼睛一眯,拉着惟公卿往旁边一躲,转而旋起一脚,正中那人的胸膛。
惟公卿听到嗷的一声,那人球样的滚到了一旁,小黑在他衣襟里弱弱的喊了声……
“好!”
还有……
“干得漂亮!”
第一二二章无法达成
敢情这家伙一直在他怀里看热闹。
惟公卿看了眼自己鼓起的肚子,小黑这家伙到底是真害怕还是在装相?怎么江沐一打起来这家伙显得这么亢奋呢……
他低头的功夫,江沐躬下身去,他动作麻利的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就着下蹲的姿势,单脚用力,弹跳起来。
江沐准确无误的跳到对方面前,那人嚎叫着要扑上来,江沐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下一脚直接踩到喉咙上,那被血糊上的眼睛微微一瞪,不过血实在太多,上下睫毛被粘到一起,他的眼珠根本看不到了……紧接着,那把匕首直挺挺的插进了他的胸口。
月亮慢慢升起,原本漆黑一片的林子有了光线,借着这微弱的光,惟公卿正好看到刀刃折射的寒光。
江沐这一下,连同邪灵珠一起穿透了,那珠子碎成无数颗粒,男人挣扎两下,手直接放下了……
他还没死,不过表情已经不再狰狞。
那獠牙慢慢恢复了原来的形状,江沐看到他的嘴唇抖了几下。
“你去陪他们吧,你爹娘不用你挂着,他们有银子花。”
听到江沐的话,那人把脸转了过来,只可惜他根本看不到江沐的脸,只有黑乎乎的一片……
他知道那是血。
那人哆哆嗦嗦想说句话,可身体一直抽搐这口气儿也就咽下了,在他的膝盖落下的现时,江沐看到那被血模糊的眼睛里,有两滴眼泪流下……
他拔出匕首,甩掉上面的血,重新插进自己靴子里。
惟公卿彻底震惊了。
他不惊讶江沐的速度及能力,他只是意外,江沐为什么把人杀了……
他不是答应那女鬼要把他送回去么……
多活一天也是活,可是……
在月光的照射下,模糊的树林逐渐清晰,惟公卿那张带着不可置信的脸也出现在月光之下……
“迟了。”他知道惟公卿想问什么,问他为什么要把人杀了,“他已经被邪灵珠彻底控制,就算我驱了里面的邪气,他也变不回原来的自己。”
惟公卿看了眼地上的尸体,人就这么没了。
他没看到那女鬼最后的模样,但是她的希望他感觉到了。
那女鬼的夙愿,无法达成。
“不认识自己的父母,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也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一切,他的寿命损耗殆尽,活下来也只是在等待死亡,还有邪灵珠给他带来的痛苦。”
就像生了一场大病,就算康复了,也是一身顽疾,他会在痛苦和折磨中死去,这种死法不会有多好看。
“与其这么活着,还不如让他去找他的妻儿团聚。至少还能见到一面,而他的父母也不用挂记。”
他不人不鬼的回去,然后死去,对他年迈的父母打击有多大不言而喻。
他活着,对所有人都是折磨。
江沐很想帮那女鬼了却心愿,只可惜他别无选择。
惟公卿静静的看了那男人一会儿,他点点头,‘回去吧。’
惟公卿这个反应让江沐十分意外。
他以为,惟公卿会斥责他的冷血,明明已经答应人家却又出尔反尔,命是人家的,管他最后怎么死,不也是按着自己的人生走,他江沐有什么资格替他决定生死。
他又没问,他怎么知道那男人不想活着,他又怎么知道那老两口不会宁愿照顾一个失去心智的儿子也不想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他……
惟公卿该指着他的鼻子问的,可是……
惟公卿接受了。
没有任何异议。
不是惧于他的威严,也不是讨好敷衍,江沐突然感觉到,惟公卿理解他的想法,也认可。
惟公卿没理由反对,相反,他意外这男人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江沐的这个决定,最难过的人,应该是他自己吧。
他宁可自己背着背信弃义的骂名,也没让那老两口受到双重打击,儿子媳妇都没回来,他们还有个盼头,一下子知道他们的噩耗,对那已过暮年的他们来说,这日子还怎么过的下去。
江沐成全了三方。
那男人还能见见妻儿,亲自说声对不起,而那女人,投胎转世前,也算是了却了这辈子的情。
这就是江沐的温柔。
“嗯,回去。”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他们还得继续南行,月光没有照亮整个树林,但也依稀能够看到路了,可江沐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