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策无弹窗昨晚后半夜,天上就扯起了棉絮般的大雪,直到清晨才渐渐止住。耀眼的白光反射进屋里,晃得人眼花,风荷猛地惊醒,急切问道:“云碧,这是什么时辰了?”
帘外响起云碧明快的声音:“少夫人,只有卯时二刻呢。外边下了雪,看着像是天亮了,其实还暗着呢。”
周嬷嬷已经告诉过风荷,一到十月,太妃那边请安的时间安排在辰时初,不用去太早了。还有半个时辰,倒把自己吓好一跳。
风荷也不叫人,轻手轻脚下了床,里边穿了一件薄棉的芙蓉色中衣,外边罩着大镶大滚灰鼠风毛黑鼠里子柿子红的长褙子,保暖而又轻便。
云碧听到里边的动静,与微雨二人捧了铜盆巾帕等物进来,伺候风荷梳洗。
“少夫人,大厨房离这有些远,热水送到这怕是不暖了。”云碧看见帐幔垂着,就压低了声音。
“无事,正好。看来还是早点把小厨房弄起来的好,你们也能方便些。”风荷试了试水,不凉但也不热。
“我们倒是不怕麻烦,只少夫人要个吃的喝的不甚便宜。”云碧挽起风荷的衣袖,又在她胸前搭了一块月白色的大毛巾。
风荷对着镜子照了一会,不由笑道:“今儿挽个流云髻,戴支白玉的簪子吧,免得一身都是大红大紫。”
“好,就依少夫人的。白玉缀流苏的那支好看,配上珠花最好。”云碧本就生得俏丽,又跟着风荷久了,最喜打扮,说起衣饰来很有些见地。
风荷笑着应了。
杭天曜早就醒了,半裸着身子靠在大红迎枕上,透过帐幔的缝隙窥着风荷镜中的颜色,娇而不媚,艳而不俗,到底是大家子千金出身的。他掀起幔子,也不管房中有人无人,裸着身子就起来了。
微雨听到声响,回头去看,羞得俏脸生晕,却急忙捧着他的衣物准备服侍他。
杭天曜接过衣物,只道:“快去催水。”并不要她服侍。微雨愣了愣,小跑着去了。
杭天曜一面系着腰带一面踱到窗前,随手推开了窗,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院子里满是丫鬟低低的嬉笑声,七八个洒扫的小丫头冻得小脸红红的,正在清扫院子里厚厚的积雪。雪倒是停了,只是天很阴,怕是这几日都有雪。
回廊栏杆上斜倚着一个水红袄子的丫鬟,体段妖娆,时不时地吩咐小丫鬟这那的。她恰好对上杭天曜的目光,心里顿时大喜,一听说四少爷昨晚歇在正院,她就早早起来,故意揽了打扫内院的活计,高声吩咐小丫头们,就是想借机引起里边爷的注意。不想她运气这么好,第一天就成功了,爷可是在看她呢。
丫鬟不是别人,正是银屏。银屏匆匆整了整自己的钗环首饰,提起裙子向正屋行来。
风荷正在吩咐云碧:“回头你去二门口,托人传石矶进来,你与他说一声,让他回咱们临江院,请周勇过来一趟,我有事吩咐。”石矶是董家陪嫁过来的护院,暂时没有安排事务,跟着杭家的下人一起住在王府后边一带的小院落里。
云碧笑着应是,就听门帘呼啦声,银屏一脸媚笑的行到杭天曜身边,蹲身行礼:“给爷请安,爷有什么吩咐吗?”她根本没有看到梳妆台前坐着的风荷,眼里只剩下一个杭天曜。
随后进来的沉烟和微雨都有些不知所措,忙去看风荷的脸色。风荷只顾对镜梳妆,眼都没抬。
水红袄子做得很贴身,显出她丰满的胸部,棉绫的裙儿有点单薄,眉不点而脆,唇不描而红。银屏与云碧的美不同,云碧身上有风荷的影子,明畅大方,她有小家碧玉的柔媚,鼻腻鹅脂。
杭天曜托起她的下巴,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
“回爷的话,奴婢唤作银屏,从前是董家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后来跟着少夫人来的,爷可能没有见过奴婢。”银屏半垂着头,眼中波光流转,既羞且俏。
“哦,那你以后专门服侍爷,你可愿意?”杭天曜快速扫了风荷一眼,眼角含春。
银屏喜得无可无不可,爷定是看上她了,又不好直接与夫人要了自己,才说让自己贴身伺候,那以后的机会就多了。说不定,很快她就是王府的一名姨娘了。银屏赶忙跪下谢恩:“能够跟着爷是奴婢的福分,有什么不愿的。”
风荷心中冷笑,就这点手段也想在杭家立足,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她笑着起身,轻移莲步:“爷既看上了她,她往后就是爷的人了。不过之前,她还是我的人,想来我是能处置了她的。云碧,拉下去,掌嘴二十。”
银屏还沉浸在得意兴奋中,没有仔细去听风荷的话,直到云碧过来拉她的时候才恍然醒悟,大睁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风荷。少夫人即使吃醋嫉妒也表现的太明显了吧。她慌忙去瞟杭天曜,期待他能为自己说话。
“娘子,银屏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罚她?”杭天曜目光不善,语气冷淡至极。她还真是不给自己半点脸面呢,想到一出是一出。
“怎么?她的身份没有主子召唤不得进正房,难道这点都忘了不成?眼中没有我这个主子,莫非我还要纵着她不成?”风荷挑眉而笑,斜睨着杭天曜,高傲却又风情。
杭天曜当即哑然,又着实舍不得银屏被打,只管瞪着云碧,他就不信连她的丫鬟也敢那么横,不看自己的脸色。
“少夫人,奴婢知错了,求少夫人饶恕奴婢这一遭。”银屏吓得眼泪汪汪,她怎么竟忘了少夫人在娘家时的手段呢,那是连杜姨娘也敢打的啊,眼里又怎么会在乎自己一个奴婢。
风荷已经抬步往外走了,闻言回头笑看着她,语笑嫣然:“你既然知错就该明白我的性子,有功必赏有错必罚。”然后,翩然而去。
云碧看都不看杭天曜一眼,与微雨合力拉了银屏去院子里跪下。杭天曜一时间惊得目瞪口呆,他在杭家那是无人敢惹的,没想到他这个娇娇柔柔的娘子动起手来也不是个软弱的,浑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嚣张了这些年,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吃闷亏呢。她不会是吃醋了吧?
据说,大清早的四少爷就生少夫人的气,接下来一连几日都没有踏足凝霜院一步,不是歇在茜纱阁就是没有回王府。银屏被打之后,就被人送到了茜纱阁,却一直没有见到杭天曜去看她。这是后话了。
风荷吃了点东西,去与太妃请安。偏逢着太妃高兴,拉了几个孙媳一起抹骨牌玩儿,直玩到午饭时辰,用了饭才把几人放回去。
外男一般是不许进内院的,但下人是可以例外的,主子若有事总不能让主子去二门外,都有婆子领着进去。周勇已经在凝霜院倒座门房里等了一个多时辰,一见风荷忙上前请安。
风荷摆手,唤道:“周大哥哥,叫你久等了。咱们进去坐。”
周勇一直低着头,这点规矩他还是懂的,在绸缎庄时他偶尔也会去一些大宅门里拜见女眷,王府的规矩当然比外头更加多了。
“周大哥哥请坐。家中生活可还如意?”语气亲切,却不失上位者的威严。
“小的不敢。小的父母、贱内问少夫人好。家里一切都好,全亏少夫人照应。”他生得高大,皮肤偏黑,举止言行不比他父亲谨慎也不像他母亲般粗鲁,看着像是个能干的。
“再有一个月就是年节了,想来过几日半夏庄那边会送些年货来,我这边也用不来了多少,都让他们送去你们那里就好。浮云他们几个都在,到时候,就由周大哥哥看着分了,大家好歹欢欢喜喜过个年。”浮云是董家陪嫁的四个小厮之一,风荷一时也没有要用他们之处,留在王府多有不便,就把他们都打发去了临江院。
周勇连连应是。
风荷吃了一口茶,对周勇的寡言少语很满意,越是这样的人心内越有城府,不是那等只会溜须拍马的人。她便笑着指了指廊下小丫头搬来的一口箱子,说道:“那里边是些绸缎,我也用不到,你正好带回去,给大家做两身新衣裳。还有五十两银子,院里不拘大小老少,每人赏二两,余下的你们过年使唤。”
“小的遵命。”他真是惜字如金。
“每年腊月,庄子里的管事都会来京里结清一年的账目,你是知道我的,身在内院多有不便,我如今就把南边和西北来的两个管事交给你了,你好生招待了他们。周大哥哥是能干人,也是我信任的,那两个庄子到时候怕是还要周大哥哥奔波呢。”院子里很是安静,只有风荷清澈圆润的声音,舒缓的语调没来由的叫人安心。
少夫人虽没有明说,但他也不是愚钝之人,话里的意思还是听清了几分。南边西北的两个管事原是老太太的人,少夫人必然不信他们,这是试探自己有没有那等本事,若有希望或许把庄子交给自己打理。男儿汉的,谁不想做出一番事业来,不然他也不会听了母亲建议偷偷去绸缎庄做活,少夫人这样信任他,他自是高兴不已。
当然,关键还要看自己的本事了,这次管事到来,自己如果能想办法摸清了庄子里的实际情形,多多习学庄子里庶务打理,才能真正得到少夫人的赏识。不然一切还是空的。
周勇也不说破,郑重的回道:“少夫人放心,小的明白。”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风荷很满意,周勇比他父亲敏捷伶俐,又懂得藏拙,这样的人才是她现在最需要的。
送走周勇,都是申时了,风荷欲要趁着这回空闲歇歇,不料前头传来消息,五少夫人生病了,她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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