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楼中每个月都要有场大型的宴会,宴会在万花楼的大堂举行。
今天的小云清穿着白色的轻纱,梳着两个团子头,脸颊上还被花妈妈抹了点腮红。云清的眼睛很大很亮,他寒着脸站在那边,俨然就是一个仙童!“……”云清出来的时候,整个万花楼都安静了几秒钟,然后便掀起了巨大的声音。“花妈妈,你可得了不得了的宝贝!”“霜笙公子碰到对手了!”
云清抬头看了看四周,周围的人穿的比欢欢还要花花绿绿的。他们一个个不吃饭都没事盯着自己看什么看?云清从楼梯上下来,然后正对着楼梯的便是一张巨型的圆桌,桌上放着各种美味,那圆桌上已经有人坐下,只空了一个位置。之前就说了,云清饿了两天了,他这会儿面若寒霜一方面是因为心情不好,还有一方面纯粹是饿的。
于是云清清大大方方的坐在了那圆桌的最后一个位置上,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操起了筷子,饿虎扑羊一般冲着正对着他的一盘晶莹剔透的虾饺扑了上去。吃相甚是凶残!花妈妈都没拉的住他!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粉雕玉琢的仙童扑在美食上一路啃过去,吃完虾饺吃肘子,他还吃的特别认真,连虾饺盘和肘子盘中装饰用的鲜花都丢到口中嚼嚼咽了下去。整个大堂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云清身上,这娃吃相甚是威猛,又快又稳,瞧瞧那筷子用的,一个肘子啃下去连一滴汤汁都没溅出来!圆桌上一些花们眼睛都看直了,为了保持苗条纤细的身材,这些花们都刻意的在控制体重,像云清这般吃的如此豪放的,整个万花楼都找不出第二个。
不不不,吃相不是重点,重点是云清坐的那个位置!那不是给云清准备的,而是给万花楼目前的头牌霜笙公子准备的!霜笙公子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只见应该属于他的位置上坐着个埋头苦吃的孩童,他微微一愣。等他走到云清身后时,云清叼着小兔子形状的奶黄包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咽下口中的奶黄包转头继续吃。霜笙:……
“云清!你怎可如此无礼!”花妈妈从背后捞起云清,云清依然坚持不懈的向着离他最近的一盘鸡伸出手。云清其实是个很有原则的妖怪,温衡送他的包子因为花妈妈被糟蹋了,他总要想办法吃回来!于是云清抱着一只鸡继续啃着,花妈妈恨不得把云清关在小黑屋里面再关半个月,太丢人了!外面这么多恩客,云清这个吃相让恩客看进去还不知道会想成什么样!
“妈妈,你让云清继续吃吧。”霜笙见云清被提着还锲而不舍的啃着鸡,心中不免有些心酸,他也想像云清这样大口吃肉,只是这些年的习惯早已养成。云清听到后来过来的那个少年如此说道,他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花妈妈哪里还会让云清继续,她现在只恨被云清乖巧的外貌骗了去,哪知道云清吃相如此骇人。
万花楼中人来客往,消息最为灵通。云清被王全骗到这里后没到一个时辰,整个楼都知道了这个消息。霜笙等了两天才见到这漂亮的孩童,他见云清对食物如此执着,就明白花妈妈肯定将他关在了小黑屋中。万花楼护卫森严,云清落到了这里必定出不去,他就会如同这楼里的其他人一样,挣扎过后便会陷入无尽的绝望,然后在这里绽放,在这里枯萎。
入夜,霜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踏实,他梦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他与云清差不多大,家中接连遭了灾庄稼颗粒无收,父母急白了头四处求神拜佛。那些个修士们眼高于顶哪里会帮着他们这泥土中挣扎的凡人?看着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霜笙只恨自己没用寻不到老鼠窝。记得那天晚上,父亲抽了一整宿的旱烟,母亲守在了自己床前默默擦泪。他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他没有哭。第二天母亲牵着他的手找到了人牙子,人牙子打量了霜笙几眼丢给母亲三贯铜钱。
乱世之中人命犹如草芥,霜笙蜷缩在人牙子的车中看着父母远去的身影。他的父亲腰更加蜷缩了,母亲靠在他身上……他们两个都没有回头,霜笙的泪流下在脸上结成了晶莹的冰花。这之后,他再也没见过父母。几经辗转,他到了沧浪城,机缘巧合下他还习得了一点浅薄的法术。
人都说万花楼霜笙公子万花不入眼眼澄澈如冰,这些年他强颜欢笑过,为了生存他打落牙齿活血吞。没成为头牌的那些年,他什么苦都吃过,他毁了身子只能在这万花楼中苟延残喘。按道理说,他应该满足了,做妓子成他这样能让他选择恩客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可是他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
霜笙今夜梦到了许久不见的父母,这些年过去,他的父母早已成了枯骨,他的弟弟妹妹也不知流落何方。霜笙在梦中哭湿了衣衫,他好像又成了人牙子车里那个蜷缩的孩子,他脸上泪水结成的冰花那么冰冷那么苦涩……今天在餐桌上看到云清的时候,霜笙突然就被云清眼中的神采镇住了,那孩子的眼中满是不服输!霜笙觉得他心中淡淡的遗憾能在云清身上圆满,只是这是什么呢?霜笙还没有想清楚。
云清就以其豪放的吃相一战成名,花妈妈陷入了深深的苦恼。她让修士们找来辟谷丹给云清喂下,云清……打了一个饱嗝,然而当他遇到好吃的,还是会去啃两口。花妈妈放在万花楼大厅中的果盘,云清每天都给她吃的光光的。除了这点外,云清真的特别乖巧,他不乱跑也不乱问,就连话都不多说。花妈妈派人教他琴棋书画,他也在认真的学,就是……学的有点慢。
花妈妈尝试过不给云清吃饭,云清点点头,然后冷酷的走到了房中把房门啪一下关上了。特别有骨气,说不吃就不吃,结果到了第二天,多吃了三倍。花妈妈在想,云清莫不是猪妖?怎这么能吃?!云清:包子的仇恨,我记下了。他虽然不能吃穷这万花楼,但是在他走之前给花妈妈添点堵也是好的。是的,云清从来没有放弃过离开的想法,他的储物袋中,还装着灵灵的尸体和妖丹,他答应过灵灵要带她去主人身边。他也答应过云白,要找到他,和他一起回家。
来到万花楼半个月后,下了很大的雪。云清板着小脸抱着琴来到霜笙公子的卧房中,霜笙公子特意对花妈妈说,他愿意辅导云清的琴技。霜笙是什么想法花妈妈多少也能猜到一些,霜笙毕竟只有些练气底子,随着他年老色衰,这头牌的位置也保不了多久。云清如此有潜力,霜笙但凡有一点脑子都会和他打好关系,将来等云清成了头牌,多少会关照一些霜笙。
“霜笙,我来了。”云清有礼貌的敲门,不过他的礼貌在这些花们看来真是不够看,好在霜笙不介意。“进来吧。”霜笙唤琴童把门关上,将门外那些淫诗艳曲全部关在外面,事实上他还做了个结界在房中。“外面下雪了。”霜笙的屋子在万花楼最顶楼,云清在二楼,若不是霜笙开口,云清连万花楼的三楼都上不去。万花楼中有很多禁制,外面的人能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就难了。
“是啊,下雪了。”云清看着窗外一言不发,思归山在沧浪城的北方,这要是在思归山,早就满地都是雪了。“小时候我会和我的弟弟妹妹在下雪天做雪人。”霜笙也静静的看着窗外,那些画面在脑海中早已不清晰。
“霜笙,你想家么?”云清突然问霜笙。“家?我早已没了家。”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这万花楼算是霜笙的家了。“我不喜欢这里,我不想学琴棋书画,虽然这里的饭很好吃,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云清板着包子脸道。“可是你怎么能离开呢?”霜笙好笑的摇摇头,“你出不去的。”
“嗯,不过我总会想到办法的。”云清转头继续看着大雪,“霜笙,要是哪天我离开,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你挺好的。”“云清。”“嗯?”“你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花时间多练练琴,不然今晚花妈妈又要不给你饭吃了。”“我早晚会把花妈妈关起来饿她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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