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锦德正和大夫人说话。大夫人今日略施粉黛,面色尚好,穿着家常浅蓝色锦绣袄子,显出温柔可亲之感,因大病一场,说话软绵绵的,倒觉温柔不少。
少时,马姨娘便赶来请安,大夫人心里膈应,但面上依然和颜悦色,拉马姨娘的手坐在塌上,面上“关切”地道:“早在老爷没去丹郡的时候,我便把妹妹的请安礼断了,前几日安安分分的,今日怎么又跑来了?我的好妹妹真就是太守规矩了!我摸着妹妹的手都冰凉了,来人,给姨娘拿个手炉!”
马姨娘接过福梅递来的温热的手炉抱在怀中。今日本是作戏来的,她算准大夫人的性子,必定要在大老爷面前诉说她的不是。她好见机装委屈可怜的,再趁机诬陷大夫人。谁想这大夫人如此表现,只好先稳住自己,等待时机,便道:“大夫人虽宽厚,奴婢岂有蹬鼻子上脸的!”
大夫人心里冷笑,还不是做给老爷看的,就像小丫说的,逢场作戏谁不会,老娘便是看戏长大的!大夫人道:“妹妹是守了规矩,倒叫我那两个儿子没人照顾了。况且来去寒风刺骨的冷,妹妹如若感了风寒,倒不好了。以后还是以儿子为重,免了吧!”
大老爷道:“正是,等武举过了再请安也不迟,不能因小失大!”
马姨娘低头柔顺地道:“听老爷教诲。”
大夫人看向马姨娘道:“前几天厨房的厨娘做的饭不合少爷们的胃口,我狠狠的教训了她们一顿。今日妹妹来正好,妹妹是明儿和宏儿的亲娘,更该知道他们的胃口。不如妹妹帮姐姐挑几个厨娘来,单在你院子里开个小厨房,吃什么全由少爷们点。大考在即,再让少爷们饿着,是你和我的大罪过了!”
马姨娘想推辞,大老爷道:“大夫人说的及是,现在所有事情都紧着他们,你便做主,不可在这些小事上影响他们!”
马姨娘本来预备着告诉大老爷,大夫人安排的厨娘不好好给少爷们做饭,他们才砸的厨房,诬陷大夫人不尽心。可大夫人不说这事,自己也不好开口,也只得应下。
大夫人道:“等会妹妹便去找王管家,王管家带你去人市上挑几个,另外再由妹妹挑几个小丫鬟伺候少爷们。”
看大老爷频频点头,马姨娘也不好说什么。
正说着,福梅带领几个手捧布包的婆子进来,道:“大夫,前几日夫人定做的成衣到了。”
大夫人皱眉,“怎么才做好?”
领头的婆子道:“大夫人要上好的锦缎料子和疆棉,又要三十套成衣,小的们连夜赶制才能出来。忘夫人凯谅。”
大夫人道:“好吧,如此便一并送到马姨娘处。这里十件是个妹妹做的,另二十件,明儿和宏儿每人十件。”
马姨娘只有连忙道谢的份。
大夫人低头红脸道:“老爷去土匪山不在,我担心老爷,便病了几日,昨夜老爷好好的回来,才觉松了口气。但到底伤了元气,力不从心。不如马姨娘和两个少爷的院子都归马姨娘总管理,不必再转我的手,也不拘着两个少爷,可好?”
罗锦德想想,问马姨娘:“你可能顾的过来?”
马姨娘求之不得,连忙答应道:“能顾得过来,这样也可省了大夫人的心力。”
大夫人看向老爷道:“那让少林寺方丈主持多送些特制金疮药,不然上次二少爷用完了药,还自己去外边买了。一千两银子的药,我怕药效还不够好呢,老爷差个太医过来查看查看,可能用?外头的药怕乱用错了,我真担心别耽误了少爷们的身体。”
罗锦德看向马姨娘,道:“一千两银子?什么药这么贵?少林方丈上次给了半个房子的药膏子,用十年还用不完。怎么不够了,还要外边去买?”
马姨娘青了脸色,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整话来:“妾身也……不知道……”
罗锦德面色不好,这不是明摆着乱领银子吗?
大夫人连忙打岔道:“还是老爷多备些药是没错的。咱们府不缺那点银子的。行了,老爷,怪我多嘴,咱们就不说这事了。”
刚好罗清玉和小丫来了,罗锦德便没再问。
小丫看大夫人今日气色不错,衣着搭配得当,便知昨日之话她听进去了。便向大夫人眨巴眨巴眼睛,微笑点头。小丫在现代的时候,本身已经38岁了,这大夫人才36岁,心理上算是同龄人,尤其与大夫人多次深谈后,更是不惧怕大夫人了。
大夫人看着小丫调皮地向自己眨眼睛,笑地如同一朵花,忽然很开心,心底暖暖的,生出好好活着的勇气。
罗锦德对罗清玉道:“虽说皇帝破格准你参加武举,到底你已经荒废日久。还有三日便开考,不宜用力过猛,你且自己安排训练,我不再要求什么!”,其实,他知道就算罗清玉参加,能中的几率也不大,不过既然十三殿下已经替他讨了职位,便是不中举,也有了出路前途。他心里还是感谢十三殿下的。其他事情,他不愿多想了。
罗清玉道:“知道了,孩儿不孝,让父亲担心了。”
正说着,大少爷身边的大丫鬟芳庆哭喊着从门外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大老爷脚下,道:“不好了,老爷,大少爷身旁的芳春她……她刚才上吊自尽了……死的太惨了!舌头吐的这么长,请大老爷做主!”,说完磕头如捣蒜。
马姨娘立时倒地嚎啕大哭起来:“哎呦,我的人啊!你怎么这么傻啊!我才离开一会子,你便走了!要了我的命啊!”
小丫心里明镜似的。这事明摆在那里,就是诬陷大夫人,连带大夫人娘家,让他们心中有愧而无脸面对罗府,大夫人便孤立无援。一箭双雕!为了自己的利益,已经到了杀人害命的地步!真够绝的!宅斗吗?要命的那种?
小丫与大夫人震惊地对视一眼,大夫人面色惨白,跌坐在塌上。罗清玉和小丫连忙跑到大夫人身边,左右搀扶住大夫人,小丫偷偷凑到大夫人耳边,轻语几句,大夫人含泪悄悄点头。
大老爷大惊失色,自己从来宽待下人,连着大夫人等自己都要求不能做恶主,府里从来没有出现过逼死仆人之事,这是头一遭。
大老爷定定神,问芳庆:“你仔细说,怎么回事?”
芳庆哭道:“老爷刚走不几日,大夫人……”,说着,抬头看向大夫人,面露胆怯之色。
大老爷见她吞吞吐吐地,呵斥道:“不用怕,你只管说,自有本老爷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