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随着傅凛举步近前,亭中两人才见他身后跟着端了茶果点心的阿娆。傅凛往侧边让了小半步,阿娆得了示意,赶忙越过他进了亭中,麻利地将茶果点心摆在石桌上,便匆匆退下了。叶凤歌定睛细瞧,不禁一愣。点心中不独有各色糕点,还有她平常很爱用来当零嘴的五香肉干。先前她只是请阿娆拿茶果点心,并未说过要拿肉干的。只愣怔了片刻,她很快明白定是傅凛特意吩咐阿娆替她拿来的,心中不禁泛暖。这些年来,傅凛虽时常别别扭扭、搞三搞四地出些恼人怪招“折腾”她,却又总在不易察觉处时时关照着她。阿娆与顺子他们那拨小孩时常在她面前玩笑说嘴:五爷对凤姐儿纵得呀,闹得咱们都觉得凤姐儿是这宅子的另一位主人了。他虽明确且强硬地拒绝当她是“姐姐”,可他这些年的言行举止,至少是真真将她当做了这宅子里不可缺少、不容轻忽的一份子。这对万事不贪心、不强求的叶凤歌来说,已然足够。想到这些,叶凤歌百感交集地笑了,看向傅凛的目光也不自觉地柔软起来。****闵肃站起身,恭谨地向傅凛执了礼,波澜不惊道:“若五爷与凤姐儿有事要谈,属下就先行……”“无事的,你们接着画。”傅凛与叶凤歌远远对视片刻后,抬手扬了扬手中的一卷书册,这才不疾不徐迈进亭中。叶凤歌噙笑摇了摇头,想起他小时也是这样,最见不得她与旁人走得近,像是生怕她与旁人太好,就会将他忘到一边。“你不是去书楼了?这才半个时辰就坐不住了?”她每每这样好声好气与人说话时,轻柔嗓音里天生自带一抹恰到好处的淡甜,并非开口就能叫人惊艳的婉转悦耳,却是上好春茶一般,有种叫人回味的微甘。傅凛径自走过去站到叶凤歌身旁,神情自若,“我实在放心不下,来瞧瞧‘我的’小蝴蝶,是不是飞走了。”语毕,偏过头,作势认真地看了看叶凤歌额心的花钿。这话里隐约有种阴阳怪气的内涵,显然已在亭子外头站了好一会儿了。闵肃一时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虽严肃板正,却并非驽钝之人,傅五爷饱含弦外之音的种种昭示,他是清晰的捕捉到了。叶凤歌虽觉怪怪的,却没察觉傅凛是在不着痕迹的“圈地”,只是没好气地笑瞪着他,顺手从小碟中拈了棋子大小的杏仁饼,轻轻塞到他口中。“数你话多!想在旁凑热闹可以,但得好生坐着不许捣乱。不然我可不管你爷不爷,说翻脸就翻脸的。”这般自然而然的亲昵之举,几乎是立刻就捋平了傅凛周身那层无形的炸毛。傅凛微微弯了笑眼,以齿衔住那枚小巧的杏仁饼,含混应道,“你家五爷可是个稳重的人,从不捣乱。”说着,就在桌旁的石凳上落座,从容地翻开手中的书册。他先前听说叶凤歌请了闵肃在这里画人像画片儿,当即明白必定是画给那本《十香秘谱》的,哪里还坐得住?虽明知叶凤歌不至于出格到让闵肃宽衣解带以便作画,且以闵肃古板刚直的性子,也绝不会答应这种荒唐要求,傅凛还是满心焦躁,急急出了书楼过来探看。方才一进亭子来,他便不动声色地瞧过了桌上的画纸。很好,画上男子的轮廓很显然是衣衫齐整的,傅五爷勉强满意。就暂且不计较她对着旁人面红红傻笑的样子了。哼。****毕竟叶凤歌是请闵肃来帮忙,茶果点心原也是请阿娆特意为闵肃备的。见傅凛当真安安分分的坐着,她便放心下来,拎了小茶壶斟了一杯热茶,打算端给闵肃。却被傅凛抬手截去了。傅凛拿走叶凤歌手中的那杯茶,先下手为强地浅啜一口,才抬头对她无辜笑道,“我渴了。”说着,又抢着拎了茶壶重倒了一杯,朝闵肃那头推了推,“这杯给你。”闵肃谢过,上前来接了那杯茶饮尽,又默默坐回原处。再三确认傅凛着实没有捣乱的迹象,叶凤歌这才没了顾虑,重新提笔。****叶凤歌左手负在身后,纤秀的脖颈微垂,专注的目光只在画纸与描绘对象之间来回往复。坐在她身旁的傅凛眼角余光时不时斜斜上挑,有些贪恋地偷觑着她那专注凝神的模样。淡淡妆点过的秀气面庞上,额心花钿的小蝴蝶翅膀忽扇忽扇,像是某种专属的印记。小蝴蝶翅膀随着她挥毫作画的举动不住轻颤,连绵不断扇出许多无形蜜粉,一层又一层在某个人的心尖上堆成小山。自酿成蜜。傅凛的胸臆之间猝不及防地翻涌出一股连绵不绝的甜浆,齁得实在有些受不住,赶忙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清幽香茗接连入喉,总算将那股叫人颤栗的浓稠蜜意化开了些。他抿住唇畔逸出的那丝笑,心道叶凤歌真是想太多,他怎么会傻到捣乱?他非但一点都不会捣乱,还要大力配合,明日也放闵肃不必当值,好好地来给她画。毕竟,若是延误了她作画的进度,那就意味着她还会用这么好看的模样与闵肃相对更多次。傅五爷可是个会算账的人,怎么会吃这样的亏?这可是他!的!姑娘!想到这里,他将一盘云片糕轻轻向闵肃那头推过去。得让这碍眼的家伙多吃多喝,堵住了嘴,就没机会再花言巧语惹他!的!姑娘红着脸傻笑了。闵肃有些受宠若惊,不无疑惑地对上傅凛的目光。见傅凛颔首示意,闵肃也不忸怩,起身走过来将那盘点心接了,又坐回原处眼观鼻,鼻观心。见闵肃目不斜视地专心吃糕点,傅凛满意地点点头,拎起茶壶重新斟了一杯茶。将自己喝过的那个杯子斟了七分满后,傅凛状似随意地长臂一展,将茶杯递到叶凤歌唇边。叶凤歌正全神贯注地作话,余光瞥见唇边递了杯子来,便俯首就着杯沿抿了小口。“多谢。”匆匆向傅凛投去一笑后,她的目光又回到画纸上。傅凛没敢直视她,耳尖微红,似是随口笑应:“不必客气。”他还没想好该如何讨叶凤歌的喜欢——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可她并没有拒绝或排斥他的亲近,这对他来说已是极好的兆头。傅凛心满意足地将杯子放回自己面前,若无其事地接着看书,只是不着痕迹地将方才端杯子的左手放到了石桌下。这没出息的手,抖得厉害,若被发现可就不好了。之后,类似的举动出现好几次,对面那个坐如金钟的闵肃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他心中有个声音在大声疾呼——托盘中分明还有一个空茶杯,五爷您为什么要刻意漠视它?!简直太不正直了。****得益于傅凛的“鼎力支持”,闵肃自没再与叶凤歌“斗饭”定输赢,任劳任怨地由着叶凤歌画了整整五日。当然,这五日里,“恰巧闲来无事”的傅凛不是坐在一旁看书,便是安静摆弄着一堆精巧的木雕零件。其间自少不得许多“不大正直”的小动作。例如时不时拿些小肉干、小点心送到认真作画的叶凤歌嘴边;时不时喂她喝上一口茶,再将杯子拿回来自己偷摸喝光……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反正到了最后,闵肃已从一开始的莫名惊诧,变成了麻木的习以为常。甚至有点想自戳双目。他实在做不出出卖主人的事,只能昧着良心装瞎了。****九月十五的清晨,傅凛与叶凤歌正在北院的小厅中一道吃早饭,管事宿大娘出人意料地来到出小厅门口。傅凛与叶凤歌不约而同地停下进食的动作,诧异地对视一眼。宿大娘在这宅子里算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傅凛对她向来也敬重礼遇,寻常若有什么事,都是小丫头、小竹僮们过来通禀,哪里需要她老人家亲自从前院过来。宿大娘远远站在门口,一丝不苟地向傅凛行了礼,才有些迟疑地开口禀道,“五公子,沥文少爷回来了……”傅凛打小病歪歪,傅家自然也不指望他能偃武修文,想着能活着养大就不错了,便没送他进书院,连正经的开蒙都没有。他最初住在临川傅宅中的那几年,家中众人有谁得空、又恰巧想起他来,就去任意教他识些字解闷。还是到这宅子来的第二年年尾,傅家才安排了一位姓裴的先生从临川过来,正经教傅凛读书。而这位裴先生的幼子裴沥文与傅凛年岁相近,自是顺理成章地做了傅凛的伴读。傅凛从去年初就开始着手做些生意,但他终究不便时常出外奔波,外头的许多事就交给裴沥文去办。这次裴沥文奉傅凛之命去了靠海境的沅城,出门已近三个月。一听是裴沥文回来,傅凛难得露出些掩不住的欣喜,放下筷子就要起身去前院。毕竟此次沅城之行是傅凛非常看重的,他自然着急想知道裴沥文带回来的消息是好是坏。不过,当他瞥见叶凤歌以眼风扫过来的警告后,立刻乖乖坐好,安分地重新拿起筷子。“知道了,”傅凛强敛喜色,对宿大娘点点头,“您着人将他领到书楼前稍候,我吃完早饭……”叶凤歌再次投来一瞥,他作出无奈的模样,抬眼望向房梁,眸底却有纵容且愉悦的笑意。“吃完早饭,喝完药,就过去。”他就喜欢叶凤歌时时想着要管他,这至少能让他确定,她始终都是在意他的。哪怕他清楚地知道,叶凤歌如今并没有倾心喜欢上他,但有这份在意,他心中便多少有了些底气。宿大娘讷讷应了一声,欲言又止。“还有事?”傅凛淡淡蹙眉,看向宿大娘。从来沉稳老练的宿大娘面上显出些为难踌躇,清了清嗓子后,才垂脸讷讷道,“傅将军也……亲自来了,还带了客人。五公子是否……”傅凛拿着筷子的手一紧,玉面倏地罩了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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