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看着紧闭着双眼、呼吸平和的虞沈寒,估摸着他已经是睡着了。
想到这里他便轻手轻脚的将虞沈寒放在床上的衣衫拿到了手中,轻轻抖开以后、阮棠便是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这衣衫的手肘处以及下摆的地方,果然发现磨损得厉害。
不仅如此,甚至还有几处被撕开了条略长的口子。
若是现在不处理的话,这被撕扯出来的口子只会越来越大,到最后这件衣服估计也是会没有什么用处了。
阮棠轻轻叹了口气。
双目失明的虞沈寒最开始肯定是不适应自己的世界一片黑暗。
他在这方小院子中跌跌撞撞的摸索着方向、痛苦却又磕磕绊绊的努力生活下去,在这个过程中虞沈寒或许摔倒了无数次,又或许是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身上满是淤青,到现在他已然是可以熟练的生活了。
所以他身上的衣衫才是磨损得如此厉害。
外加上从前的虞沈寒或许过得不好,所以在下厨以及处理家务这两方面也并不精通,所以现在的他也依旧没有发现他自己的衣衫已然是磨损得不成样子。
更没发现衣服撕了两条口子。
虽说阮棠并不知道虞沈寒把针线放到什么地方了,但这也难不倒他。
他可是九天之上的神。
没有什么东西是他变不出来的。
阮棠很快就变出了针以及同色的线,然后就将衣衫上撕裂出来的口子慢慢的缝合上去,大抵是有前几个世界的记忆,所以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动作很熟练。
缝合的地方针脚细密。
翻过来再看的话,压根就看不出来有破损过的地方。
至于那些袖口以及衣摆处那些缝合有几分勉强的地方,阮棠就用挑了颜色稍浅的线、慢慢的绣成了青翠修长的细竹,那丛丛细竹茂盛而又挺秀,放在衣衫上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反而令这简单的衣衫增色不少。
缝完了这件衣衫以后,阮棠揉了揉眼睛,起身又是把虞沈寒衣柜里剩下的几件略有几分破损的衣服全部拿出来、然后一一修补好。
完成。
阮棠活动了下自己的身体。
原本刺绣这东西就是个费眼睛的活儿,外加上房间之中并没有点油灯,要放在别人身上的话、怕是会熬瞎了眼睛,幸亏阮棠不同于普通的凡人,所以此时他只是觉得坐久了以后有几分不适而已。
他把衣衫叠好放回原位。
随后便是走出了房间中,给虞沈寒已经用得差不多的木柴添上几捆,见了底的水缸也加满了水,随后又滴入了两滴灵水。
这么做对身体好。
虞沈寒现如今居住的这个小院子看起来有几分旧,角落里甚至还堆着旁人留下来的杂物,后边的小片空地上长满了杂草,若是可以收捡出来的话估计可以用来种菜。
到时候用上他的灵水——
这里的瓜果蔬菜保证长得水灵又好吃。
想到这里阮棠又愁了。
虞沈寒身上的全部银两都用来买下这座小院子了,此时他的手中也没有了闲钱。
外加上他现在双目失明,也没有什么合适的活儿计可以做,要是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估计虞沈寒会坐吃山空。
怎么办?
即便他光明正大的找借口想把银两塞给虞沈寒,那个时候他肯定也不会答应下来,或许虞沈寒反而还会对他心生警惕、认为阮棠这么做是想对他图谋不轨。
先前那个老爷爷的孙女,不就害得虞沈寒差点被关入了衙门中吗?
愁啊。
阮棠托着下颔仰头看了看梨花树。
现如今他也不能贸然回到他的蓬莱秘境之中,毕竟天上与人间的时间流速并不对等,所以要是他在蓬莱仙境那个地方耽搁了片刻,估计虞沈寒或许老了。
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虞沈寒在床上摸索着寻到自己衣衫的时候,便是敏感的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好似是多了刺绣。
摸起来像是丛丛修竹。
他虽说双目失明,但却也是清楚自己衣衫上的裂口,原本虞沈寒打算过几日出门时寻邻居家的李大娘帮自己修补一下、并且再送上十几文当做报酬,但他没想到——
这人竟然帮他把衣服补好了。
——虞沈寒用手一摸就知道,自己这衣衫被缝得格外用心。
他心底五味杂陈。
甚至还有几分淡淡的复杂以及迷惘。
毕竟那人虽说留在他的身边,但却也并未做出什么伤害他的行为,不仅如此那人反而帮助自己缝制衣服、替他挡下了油锅中烧出来的热油,看起来很是热心的想帮他。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不过是个瞎子而已。
身上更是没有什么可以拿走的财物以及宝物,看那人隐蔽的行踪以及用内力气劲扶住自己即将摔倒的身体就可以得知——
他的武功应该很好。
如果那人想杀了他的话,也不需要如此的大费周章,只需要动下手指就可以了。
虞沈寒百思不得其解。
他睁着那双无神的双眸、扶着门框缓缓挪动自己的脚步从室内走出来,然而待到他想要舀水给自己洗脸的时候才发现、院内的水缸已经被人给挑满了。
清凉的水扑上脸颊。
有种说不出的惬意以及满足。
今日的清粥小菜也说不出的好吃,完全不似他往日的手艺。
就好似有人暗中帮了他般。
虞沈寒自然知道到底是谁帮了他,毕竟他身边那股清淡而又温柔的清香依旧迟迟没有消褪,这证明那人依旧站在他的身边。但虞沈寒依旧装作什么也没有察觉到的模样、安静的吃着碗中的清粥,看起来无辜而又毫无防备。
他想看看这人到底打算做什么。
虞沈寒的生活简单而又单调,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小院子中沉默的仰头看向这一树梨花,即便他的眼睛已然是失明,但他依旧固执的看向那个方向。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棠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静静的陪着虞沈寒,观察他到底喜欢什么菜色以及东西,时不时的他还会用自己的神力慢慢的治愈虞沈寒的眼睛,想叫他的眼睛重见光明。
事实上令虞沈寒双目失明的毒药来自于仙界。
所以虞玺才能如此笃定。
——笃定虞沈寒再也不会好起来了。
毕竟虞沈寒现如今不过是个凡人罢了,他无法接触到仙人,而凡间的大夫更是不能解决这来自仙界中的毒。
这就意味着他只能失明下去。
但或许虞玺也没有预料到,虞沈寒虽说不能遇见仙人,然而他却是碰见了——
神。
神庇佑虞沈寒。
但阮棠的神力实在是太庞大,而满身都是伤的虞沈寒就好似个脆弱的瓷瓶,若是阮棠注入的神力太强烈凶猛,那此时的虞沈寒就只会被阮棠注入的神力打碎。
所以阮棠必须得小心再小心。
阮棠小心翼翼的分出一丝神力开始治愈虞沈寒的眼睛,在这个过程中他不仅精准的控制了自己的力道以及神力,而且还恰巧达到了虞沈寒可以承受的那个承受点。
虞沈寒不知为何只觉得眼睛发热。
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眼睛,却是恰到好处的抚平了先前因为毒素而产生的疼痛。
不知为何虞沈寒觉得自己舒服了不少。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抬动了几下。
虞沈寒的脸颊往阮棠的方向侧了侧,若有所思般眨了两下眼睛,但是最终他还是抿了抿唇,疏朗的睫羽颤动了几下,随后装作自己什么也没有感觉到的模样。
几日以后虞沈寒终于是出了门。
他拿了根竹竿抵在自己的面前,时不时的敲敲打打,似乎是通过这根竹竿在探路。
路边的妇人露出怜悯的表情,但她们清楚虞沈寒清冷的性格、所以也并没有说什么话,但小孩儿们却嘻嘻哈哈的从大街上穿过,忍不住放大了声音嘲笑虞沈寒道:
“瞎子,是瞎子来了!”
他们还打算说点什么话。
然而再张口的时候却是连话也说不出了。
阮棠隐藏了自己的身影,不过他却是冲着那小孩儿比划了个鬼脸。
那说不出话的小孩儿哭着冲自己的娘“呜哇呜哇”的比划着,然后又是指了指自己的嘴,那张脏兮兮的小脸更是哭得黑一道白一道的,看起来格外凄惨。
“金宝,你怎么了,你可千万被吓你娘啊,是嘴巴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那妇人抱着自家的孩子上上下下的打量。
下一刻就见那金宝说出了话,他抽抽噎噎的说道,“娘,我不能说话了!”
那妇人顿时脸就黑了。
“拿你娘寻开心是吧,你不能说话的话现在又是在干什么,你这个不省心的孩子成天就知道出去玩,几个大字都不认识——”
妇人狠狠打了顿小孩儿的屁股。
而虞沈寒却是毫无察觉的进入了正街上的一家医馆,这一路上他走得畅通无阻,甚至连颗小石子都没有碰到。
原本阮棠以为虞沈寒是为了看他眼睛上的病,然而他才刚刚走入医馆当中,那医馆的伙计便是殷勤而又热切的迎了上来,冲着虞沈寒叫了声:
“虞大夫,您来了。”
阮棠顿了一下。
他扭头不敢置信的看向虞沈寒,目光惊讶。
虞大夫?author_say大家晚安安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