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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他脖子酸了,问:“你上来就为看星星?”

实在不像二十三岁的人会做的事。

梁予辰转过头,眼中三分醉意,低沉的嗓音中弥出复杂情绪:“跟我妈说说话。”

“说什么话?”

“随便说说。”

他似乎不愿深谈。纪潼被他气息间的酒精味笼住,受了引诱,舔了舔唇说:“我也想喝。”

梁予辰皱眉:“你不能喝。”

“我怎么就不能喝?”他头一低,见到另一侧的三四个空罐子,这才发觉梁予辰可能真喝多了。

“你还是小孩子。”梁予辰微笑着捏住他的鼻子不让他呼吸,“小孩子不能喝酒。”

平时他们没有这样亲昵,大约喝了酒以后做什么都是可解释的,不用难为情。

纪潼不服:“我虚岁二十了,一点儿也不小。”

梁予辰笑笑:“在胡姨眼里你永远是小孩子。”

这话里有几分心酸,明明白白地摆在两人面前。有时候长大是被迫的,现实推着你往前走,令你不得不做个大人。

纪潼头脑一热,问了个极傻的问题:“你怎么不喊她妈?”

胡艾华会叫他“儿子”,他却似乎从未喊过“妈”。

是时候未到还是压根儿不想?

梁予辰将答案坦诚送出:“我希望她是,但我知道她不是。”

这话当着后妈跟亲爸的面不能说,当着外人的面更说不着,只能当着纪潼的面说。

说完他又指了指天:“我妈已经去上面了,一个人孤单。今天你们给我过生日我很高兴,高兴完又有罪恶感,所以上来让我妈原谅我。”

纪潼问:“原谅什么?”

“原谅我差一点儿把她忘了。”梁予辰说,“昨天她忌日刚过,今天我就像没事人一样跟你们有说有笑,怕她觉得我没良心。”

不知道是酒精使然还是情绪不佳,他呼吸渐沉,低着头,两手垂在腿间捏着一个易拉罐,咯吱作响。

纪潼一时间陷入后悔,怨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全,莽撞逼着他妈替梁予辰准备了这次生日宴。

被心里那丝丝缕缕的难受驱使着,他转身一言不发抱住了身边的人。

他并不十分懂得如何去安慰,也不完全明白眼下对方究竟最需要什么,但他想,一个拥抱总是没错的。

梁予辰的上半身连同两条胳膊被他圈在怀里,硬挺的夹克衫皱褶着变了形——抱得太用力。

“梁予辰,你别难过,真的。”

肩头多了一个小小的下巴,后背多了一只软软的手,笨拙地拍着。

“那天我们给阿姨烧过纸了,她收到你的一片孝心,肯定不会怪你的。”

因为身体前倾,纪潼露出一截腰,裸在凉风里受着寒,自己还浑然不觉。梁予辰扔掉易拉罐,双手绕到他身后拉拽卫衣下摆,指腹蹭过滑腻的皮肤。

“凉……”纪潼躲了一下。

“好好坐着,”梁予辰拍他后腰,“灌了风容易感冒。”

纪潼这才坐好,莫名红了耳朵,好像真的喝过酒了。两个人并排沉默,空气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也许是酒精。

过了会儿,他扭头望向梁予辰,开口打破沉默:“我忘了给你准备礼物。”

“什么礼物?”

“生日礼物。”

纪潼的两只手藏在卫衣前兜,紧紧交缠在一起。

梁予辰双眼直望到他瞳孔深处,右手揉着他脑后的发:“你刚才抱我那一下,足够了。”

他给的恰好是自己最需要的东西。

纪潼别开眼没再说话。够了就够了吧。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谈心,彼此在一个迷宫里走了许久,终于摸索着撞到了一起,往后能一起寻找出路。

两人找了个袋子将满地的啤酒罐收罗起来,咀嚼着满腹心事往楼下走。

溜达到四楼时,忽然被激烈的争吵声吓了一跳。

对视一眼后双双反应过来:是郑北北家里的声音,有人吵架。

隔着一道门,吵的什么听得不清,只知道分贝不低,声嘶力竭。两人顿住脚听了一会儿,表情渐渐严肃。

“走吧。”纪潼说,“别管了。”

别人家的闲事他说什么也不会再管,免得再受冷嘲热讽。

梁予辰缄默着没说话,等了数秒才继续下楼。两人不约而同都走得很慢,仿佛把耳朵落在四楼了。谁知刚走回家门口,楼上忽然传来砰一声,尖利惊悚划破耳膜。

梁予辰立即反应过来,沉声道:“有人摔东西。”

没等纪潼说话,他已经三两步折回去跑到四楼,用力敲响了郑北北家的门。

砰砰砰——!

砰砰砰——!

里面的争吵戛然而止。

纪潼也跟着他跑回去,但没有上前,只站在对面邻居家门口远远看着。

“北北。”梁予辰稳住声音,“我是纪潼的哥哥,你在家吗?”

隔了好一会儿没有回应,他又拍门:“北北,开一下门,我跟纪潼找你有事。”

纪潼在他身后紧抿着唇,心里也莫名紧张。

又是一分钟过去,门终于咯嘞一声打开一条缝,里间隐隐传出呜咽声。郑北北头上戴着卫衣帽,通红的眼出现在他面前:“予辰哥,有事吗?”

梁予辰警惕地往里面递去目光,却是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说:“我跟纪潼恰巧经过,听见你们家动静很大,来问问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郑北北视线越过他看见后面靠着墙的纪潼,纪潼移开了目光。她紧咬着下唇摇了摇头:“没什么,杯子碎了。”

当事人不肯说,梁予辰也不方便多言,只能嘱咐她:“你没我手机号,有事直接给纪潼打电话,我跟他就在楼下。”

郑北北伸手划了一下刘海,只点了点头,没再说一个字,随后关上了门。

他跟纪潼就这么在四楼默契地站了许久,直到胡艾华家访回来给他们打电话才离开,好在那个家里也再没出什么动静。

晚上躺在床上,俩人都睁着眼睛睡不着。纪潼问:“你先前看清北北的脸了么,她……她没什么事吧?”

梁予辰两手交叉枕在头后,望着侧面的星星灯道:“没有伤口,只是哭过。”

纪潼这才松了口气,过一会儿又问:“那她怎么戴着个帽子?”

梁予辰答:“我也不知道。”

即便他去问,估计郑北北也不会告诉他。看得出她很要强。

黑暗里他们没说话,彼此心里都五味杂陈,这段他人的插曲冲淡了屋顶的奇妙情绪。

后来纪潼像是拿不定主意,问他:“你觉得我还应该生她的气么。”

其实他自己心里有答案,只是需要有人给他台阶下。

梁予辰总是那个愿意为他架梯子的人,沉默后说:“她不如你幸福。”

幸福的人有余力生气,不幸的人尽全力生活。

第20章吃醋循环

第二天纪潼醒来,就像突然想通了一样给郑北北发了条短信。没说什么特别的,只问了一句:“秀兰姨还缺毛线么?”

他知道北北懂他的意思,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默契。

彼时郑北北正躺在床上睁眼等她爸出门,收到短信,眼泪比回答冒得更快。

“缺,还要山羊绒的,你肯买么?”

纪潼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双手飞速打字:“你们家茶杯手电筒的衣服我全包了。”

发出去那一刻内心激动难抑——他们已经有近两个月没有说过话。发完后忍不住坐在床上大喊大叫。

梁予辰洗漱完回房间,看见他在上铺坐着发疯,拿起桌上的眼镜戴好:“大清早的魔怔了?”

纪潼三两步跨下来奔到他面前,仰着头喘着笑着:“梁予辰,我觉得你说得对,我得让北北也幸福。”

梁予辰微抬眉梢,我说过这话?

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听上去就像猴崽子要给郑北北幸福似的。春心萌动?他定定盯着纪潼打量,想从对方脸上找出恋爱中的蛛丝马迹。

纪潼见他眼神不对,敛起笑拿手背猛擦嘴角:“我嘴边儿又挂口水印了?”头上一根翘起的毛来回晃悠。

梁予辰知道自己想多了,小王八蛋还没开窍。

“你还有十分钟刷牙洗脸。”他气定神闲地走回桌边收拾包,“早上九点那堂课会点名。”

纪潼愣了一秒,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助教是我室友。”梁予辰转过身,在他开口之前就拒绝,“别想,他不会帮你签到,不想被记旷课就赶紧去洗漱,九分钟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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