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争吵的事传到了萧仲卿耳朵里,他从来懒得管萧季云的胡闹,可是秦嫣毕竟是萧启韫的救命恩人,他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出面控制一下。
萧季云没想到二哥居然会为这个女人出面,心中怒火更胜。
“二哥,你不是为她来求情的吧。”难不成二哥真看上了这女人?
萧仲卿无语,为什么萧季云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就没别的事了呢?
“这是位女医,为启韫治病的,你不要无理。”萧仲卿无奈。
可萧季云却是嗤笑一声:“女医?呵,女人做什么大夫啊,不过是换个身份好接近王公贵族罢了。二哥,你忘了齐皇叔家里的六姨娘,李大学士新纳的小妾,不都是女医?这种女人,最下贱了。”
秦嫣听她这番话,被气得心口都疼。男人贬低女人就算了,怎么女人还带头贬低自己了呢?!
“公主,女医不是女僧,她们行医和嫁人,不冲突。我的医术是我安身立命的资本,美貌不值一提。”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回怼了过去,你不是觉得我以色侍人吗,我告诉你,姐是靠实力。
然而这种空口无凭的辩解没有任何说服力,那公主依旧不屑的白了自己一眼。
萧仲卿不忍秦嫣再因自己受无妄之灾,便替她辩解了一句:“她的确治好了启韫,医术也确实高明,季云不许再胡闹。”
萧季云还要争论,秦嫣却不等她再开口诋毁,反倒先服了软:“不敢当,民女行医上不得台面,好在公主身份尊贵,用不上我。不过……“
她侧过身子看向后面的柳织,笑嘻嘻的问:“姑娘,灰甲之症我有秘方,日涂一次,三日可消。送你呀。”
方才柳织便一直时不时看向自己指甲,秦嫣看出来她内心的慌乱。这毛病不好治,尤其她这么爱美的,怎么会允许自己不完美呢。
萧季云回过身看着柳织,暗示她不许答应。可柳织这种女人,哪里会为了姐妹义气放弃美貌呢?
她装作没看到,径直走到秦嫣面前:“谢过姑娘。”说完还不忘瞥一眼萧仲卿,这种时候,她当然会选择站在萧仲卿一边,温婉大气的接受了。
萧季云气得跺脚,埋怨闺蜜:“柳织,你傻不傻啊,这种女人的话你也敢信。”
秦嫣心中暗忖,真不知道谁傻。她无心恋战,拱手向众人道别。
才抬腿要走,就听后面小孩清冷的声音喊了句:“站住!”
秦嫣眉头一皱,拔腿就跑。不管是什么事儿,她都不想再跟这些人纠缠。
然而她这小短腿,哪里跑得过王府武功高强的侍卫。没跑出两步便被抓了回来。
那小世子走上前,手中拿着一个画卷交到萧仲卿手中。
“二叔,像不像?”他命人抬起秦嫣的下巴,何止是像,简直一模一样。
萧仲卿合上画卷,又露出那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做了个请的动作:“姑娘,不如在府上小住几日,当做酬谢。”
秦嫣自知,这人的客套仅仅是客套,实则就是毋庸置疑的命令。他们画上的人是谁?通缉犯?敌国密探?还是什么……
关于这具身体,她只拥有三年的记忆,该不会这农妇还有什么神秘的过往吧?
秦嫣被胁迫着回府,这次倒是没有给她关起来,而是带到了书房里。
那叔侄二人一左一右的坐着,仔细的打量着她。
“姑娘叫小花?”萧仲卿先开口问。
秦嫣听着这个土爆了的名字,也只得点点头承认。
“开门见山吧,姑娘的相貌是我们正好想找的,我这有一份差事给你做,可保你衣食无忧。姑娘可愿意?”萧仲卿继续礼貌温和的说着。
秦嫣试探性的问了句:“我能拒绝吗?”
果不其然,萧仲卿微笑着摇了摇头。
秦嫣心里暗骂,那你特么还问个屁啊,衣冠禽兽!
“不知玳王殿下所说是何差事。”秦嫣问。
萧仲卿给身边侍卫一个眼神,随从展开画卷,画上美人竟与自己容貌一模一样。
“这是我?”秦嫣不敢置信的问。
侍卫否认道:“不,这是丞相府大小姐。多年前走失,但玳王殿下在城外找到了她的尸首。世子殿下为了避免大小姐的女儿小枫小姐伤心,才隐瞒了大小姐已死的消息。”
秦嫣又听他讲述了事情经过,这才明白事情原委。
京中丞相府秦家嫡长女秦嫣,多年前与人私定终身,偷偷产下一女,名为小枫。秦嫣在孩子两岁时,接到一封信,便离开了相府,从此杳无音讯。
人人都说她是与情夫私奔了,可三年前萧仲卿受世子所托寻找秦嫣,才查出秦嫣已死的消息。
可小枫天天喊着要娘,没爹没娘还是私生,这样的身世让小枫在相府过得很艰难。所以为了小枫有娘,世子萧启韫便四处搜寻相貌相似的女子,来给小枫做娘。
这便有了今日秦嫣所遇之事,被人抓壮丁,给一个六岁小姑娘当娘!
“哪有这种事,我的殿下们,我也有我幸福的家庭,疼爱我的丈夫,你们这样操作,那我名节不要了吗?”秦嫣觉得这种事简直匪夷所思。
可萧仲卿看着她义正辞严,把谎话说得像真的一样,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了。
“小花姑娘,如果你所谓幸福的家庭就是那个被你遗弃在官府门口的恶婆婆,疼爱你的丈夫就是那个未曾谋面的牌位的话,那你并不需要担心名节问题。毕竟比起寡妇贪财怒杀婆婆的罪名来说,相府嫡女的名头高贵多了。”
秦嫣被萧仲卿一番话怼得哑口无言,没想到才一晚的功夫,这家伙把自己查了个底儿掉啊。
“可是,我一个农妇,泼辣惯了,怎么也不像大小姐啊。”这话她说得没错,虽然自己不是农妇,可从小也是骄纵惯了,一直都是假小子一般野蛮生长的。
“没关系,我们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让你适应大家闺秀的起居的。”侍卫信心满满,看来他们早有打算啊。
秦嫣自知现在多说无用,反正不答应也是走不了,那不如先假意投诚。她还要开口,可萧仲卿眯了眯眼,他没想到这女人这么矫情难缠。
“最后一个问题。”秦嫣也一样不耐烦,她转头看向萧启韫:“民女斗胆问一下,您为什么这么看重小枫,还给人家找娘?”
她这话问的挑衅,萧启韫一下局促起来。
“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嫣见他这样,就觉得解气:“当然了,我总得知道我为谁干活,谁给我发工钱啊。毕竟我这个当娘的,日后在小姑娘耳边说点什么,她可是要当成人生箴言的啊。”
萧启韫听出威胁之意,同样眯了眯眼,叔侄二人眼睑的弧度都一模一样,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秦嫣知道这二位爷不好惹,低下头不再说话。
她被带下去,第一件事就是换一身行头。这边一边梳妆,一个嬷嬷一边说着过去的秦姑娘是什么穿衣打扮风格。
“清新素雅,秦姑娘不喜张扬。”嬷嬷念叨着,秦嫣表面懒得理,可还是记在心里。
接下来的吃饭,睡觉,各方面都是一番番的教导。秦嫣听着就想骂娘,小兔崽子,老子救了你的命,你恩将仇报,禁锢我是吧?
真当我看不出来,你不就是人小鬼大看上秦家小妞了么,等我当了她娘,我要把我受的苦千百倍施加在她身上,以此泄愤!
“十天了,不知秦姑娘可否适应了自己的身份?”萧仲卿难得有空,到后院检验秦嫣的成果。
秦嫣依旧没有按规制行礼,而是吊儿郎当的回了句:“就那么回事儿吧,我不过一个农妇,您还指望啥啊。”
萧仲卿知道她这是抵触情绪,回想起前日教导嬷嬷让她抚琴,秦嫣的手法明显是轻车熟路却假装不会的。
他心里也打鼓,因为这个农妇似乎不止精通医术,还琴棋书画皆通的样子。而且她自若的神态,面对王公贵族的态度没有丝毫畏惧与恐慌。
可如果她当真出身权贵,却又不该如此放浪不羁。
“无妨,实在不行我们再找别人。”他的话给秦嫣带来了希望,她甚至觉得萧仲卿果然是谦谦君子。
可下一句又听他说:“景寻,把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都……”他扬了扬折扇,身边的侍卫便拔出利剑。
灭口????
“我行!我没说我不行啊!”秦嫣一把抱住萧仲卿的胳膊,眼神惊恐。
萧仲卿抽出手臂,冲她淡淡一笑:“好,那就辛苦姑娘了。”
人面兽心,秦嫣深刻理解了这四个字,只能暂时放弃了逃走的想法,老实了下来。
萧仲卿出了门,回头看秦嫣并没有半点气馁的样子,皱了皱眉。他撸起袖子,上面深深的六个指甲印,其中一个都出血了。
“她是报复我吗?”他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句。
身边的景寻应声上前询问:“殿下?怎么了?”
萧仲卿摇了摇头:“秦大小姐身量纤纤,这个姑娘有些胖了,晚饭少给些荤腥。”
说罢,他转身便走了。景寻却有些疑惑,这个姑娘胖吗?怎么自己看她就剩一把骨头了。
又过了几日,秦嫣认认真真的完成了嬷嬷交代的各种学业,成果也是每一次都能让萧仲卿刮目相看。
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就连古琴都能弹得像模像样,这种技艺没个十年功夫都练不出来。画功虽然独树一帜,但精妙绝伦,令人耳目一新。围棋也可过关。唯有这书法,秦家女练得都是簪花小楷,可这位姑娘的狂草却炉火纯青。
秦嫣站在那看着萧仲卿脸色时而转变,也不知道自己这点儿本事能不能入他法眼,毕竟家中一众兄弟姐妹,自己是最不用功的一个。
“那个,行吗?”久久不见对方作声,秦嫣忍不住问。
萧仲卿原本缓和的脸色,又凝重几分:“你这说话的礼仪,何时能改?”
秦嫣赶紧低下头,行了个礼:“嫣儿知错,还请玳王殿下恕罪。”
这个礼像模像样,他被挑战了的权威也得以保存颜面。从小到大,还没谁对他这样没大没小的。小小农妇,能上天不成?
“好,那你明日便回府吧,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一切。”
秦嫣听完这句话,感觉自己才出狼窝,又要入虎穴了,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恭恭敬敬的拜别之后,她回到自己房间。
进屋就对着被子一顿锤,方才的认错,她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这个虚伪的男人,自己就算走,也得给他点儿颜色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