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里正又来了,团圆躲在屋里,竖着小耳朵听两个人说话,爷爷就说了他不能教润书哥识字,那意思像是怕“耽误”了润书哥,团圆听出来爷爷不是搪塞,是真的这么想,团圆还听到爷爷提到“仕途”和“功名”。
里正静静听完,想了挺久才开口,“叔,润书还小,只是打基础的阶段,我没别的要求,就希望他能多识字。去别村上村学,我娘舍不得,我呢,就认识那么几个字,多的教不了他,这才想着来问问叔。只是教他识字,叔你看行吗?”
既然里正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李秀才也就只能答应了,里正心满意足地搓着手笑,说明天早上就带润书哥来,团圆听到这里,揉着眼装作刚睡醒的样子从屋里走出来,“里正叔,你来了,我爷爷答应了?”
李秀才瞟了团圆一眼,小东西还学会装了,在屋里都听到了吧。
一叠声说着“同意了”,里正走了。
团圆有点心虚,觉着爷爷看透了她的小把戏,打了个哈欠,捂着小嘴,“爷爷,都怪你们说话太大声,吵醒了我,我再进去睡一觉。”
李秀才没戳穿团圆,团圆一个人学习是太孤单了,他教李润书,也许对团圆来说是好的。
第二天,李秀才又穿上了那件青色长衫,端坐在家里唯一一张高凳子上,团圆噔噔噔跑出去,又噔噔噔跑进来,“爷爷,里正叔还没来,你这么正式做什么,我怪不习惯的。”
这么正式的爷爷,团圆是第一次见,她皱着小眉头想着自己刚跟爷爷学识字时,爷爷是什么样,却想不起来,“爷爷,我当初那时候也是这么正式?”
“哪有可能。团圆啊,你没事的话可以去扫扫院子,大姑娘了,该学着干点活了。”李秀才挥挥手,团圆在这里跑来跑去让他有些分心,不如给她找个事情做。
是因为里正昨天的郑重语气,李秀才才这身打扮的。
团圆:“……”
被爷爷赶出来的团圆耷拉着小脑袋,使劲扫着院子,花花咕咕叫着直躲,最后干脆飞到了鸡窝顶上。团圆继续气鼓鼓扫,她觉着爷爷这是喜新厌旧,有了新学生忘了她这个旧学生。
“咳咳,团圆你这干活呢,你爷爷呢。”里正带着李润书一进院,就被呛得咳嗽,团圆拿着那么高一个大扫帚,一挥自己先晃。
李润书不紧不慢过去,“团圆,我来帮你吧。”
“不用,我爷爷在屋里等你呢,李润书你进去吧。”团圆语气里带着点酸,以前她觉着李润书暖心,可他来抢自己在爷爷心里的重要位置,再暖心都没用。
团圆才小小年纪,就验证了一句话:女人的心思难猜,昨天她很想让爷爷收下李润书这个学生,这会又吃味爷爷看重李润书这个学生。
李润书一愣,团圆见到自己都是叫润书哥的,这是怎么了,“团圆……”
团圆扭过来去不理李润书,里正看出团圆是闹脾气呢,领着李润书往屋里走,团圆悄悄回头看,里正提了一刀肉,自家做的粉条,李润书手里拿着一捆烟叶子,最关键的是,李润书穿的也是青色长衫,里正叔也穿得很正式。
团圆默默扫着她的院子,扫到把自己也呛得咳嗽,才看到里正叔带着李润书出来。
李润书过来用袖子给团圆扇面前的尘土,把团圆手里的扫帚拿走放到墙角,走回团圆身边,“团圆,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我有不会的,向你请教,你要帮我呦。”
“请教?”团圆听到这个词,心里的不高兴都飞走了,油然而生一种姐姐的优越感,李润书是说她厉害吧,“润书哥,咱们共同进步。”
小团圆脸上终于雨过天晴了。
“叔,要不你就从今天开始教润书吧。”里正看着气氛这么好,提议道。
李秀才点点头,里正嘱咐李润书好好学,一个人走了。
李秀才问李润书都学了什么,李润书说百家姓他学了,李秀才考了他几个字,李润书都会,又问他千字文,李润书摇摇头,说没有学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团圆张口就来,还拿起树枝在地上写。
“团圆,爷爷来讲,你跟着复习一遍。”李秀才拦住团圆,换成他来讲。
李润书学的很认真,每一个字的意思,都会认真问,认真记,相对于对团圆讲的,跟李润书讲的,李秀才是规范很多的。李秀才讲完,李润书就在一边背诵。团圆觉着李润书读书“讲究”,这种讲究跟她是完全不同的。
“团圆,你都背好了?”李润书朗声背完,转头问团圆。
团圆一般不背,她都是弄懂了意思,记着这个意思就是了,所以她认字,至于爷爷教的诗,直白的如“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这种她记着,其他有些拗口的,她就记着关于她的石榴的那首。对于她,李秀才也只是叫她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