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玦将药箱放下,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抛却,坐到榻旁。
却见榻上的男子半昏睡着,脸色青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有人靠近,但榻上的男子安安稳稳的昏睡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看的杜显啧啧称奇,宁九揉了揉自己的胸膛——方才他和玄七二人尝试为自家王爷处理伤口的时候,被打的!
宁九觉得自己胸口更闷了,转而一想,又觉得请虞四小姐果然没错!
虞玦见识过昏迷中的燕宸曦,强大的攻击力,胆战心惊的靠近,见他一动不动,方才敢拉开他盖着的被子。
却见燕宸曦白色朝服已经被鲜血湿透,一支箭插在燕宸曦的右胸上,箭尾已经被折断。虽然没有再流血,但那伤口周围凝固的血是黑色的,箭上是带着毒的!
宁九站的远远的,说道:“今日王爷按例出城巡营,半路遇到刺客袭击。侍从们护住了王爷,但从天外忽然飞来一箭,王爷被高手缠住无法闪避。幸而王爷反应机敏,箭才没有射中左胸要害,而是射在右胸。王爷受伤后我们几个心腹不敢与刺客纠缠,护送王爷回府找来了杜医师。”
“王爷回府的时候还是清醒的,他自己折断了箭尾,昏迷之前,让属下请四小姐您来。”宁九毫不犹豫的出卖自家主子道。
闻言,虞玦掀起眼皮飞快的看了宁九一眼,轻哼一声道:“什么请,我看是骗还差不多!”
自知理亏的宁九揉了揉鼻子,不敢接虞玦这呛满火气的话。
“无论怎样,还请虞姑娘快些为王爷处理伤口。”杜显躲在宁九身后,忧心道:“这箭上喂了毒,若是再拖下去,若引起了离魂之毒复发,王爷的性命就危矣!”
虞玦敛了脸上怒意,转心为燕宸曦检查伤口,道:“王爷主要问题是不肯让旁人近身,我为王爷取下箭。至于箭上的毒……”
“放心,只要你取下箭,老夫知道王爷究竟中的是什么毒,便能研制出解药了。”杜显说着,已经命人备好了纱布、刀和消毒的酒,心甘情愿的充当起了为虞玦递东西的下手。
他见虞玦看起来虽然年轻,但处理伤口却是十分熟练。只是在解开燕宸曦衣襟的时候,脸色微微有些泛红,毕竟是个小姑娘。
但随即看到伤口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变得十分的严肃与专注;拔箭之时,下手也很利落。
用薄如蝉翼的匕首隔开伤口附近的肉,一手拔箭,一手将包裹着金疮药的纱布捂在了燕宸曦的伤口上!如此狰狞血腥的伤口,但虞玦的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一旁的杜显看的连连点头,心道:果然是个行医的好苗子。
起先玄七请虞玦来的时候,杜显还有些担心,一旦有所差池,可就攸关性命。但见虞玦行事稳妥,处理伤口又如此熟练,最重要的是,这位受伤还脾气极差的祁王殿下,竟乖乖的任凭人摆弄!
此时,杜医师已经隐有将虞玦招揽于门下之心了……
“王爷还有劳四小姐照料了,还请杜老尽快研制出解药。”一旁玄七的声音打断了杜显的思绪。
玄七和宁九已经一左一右的架着杜显离开了此处,在离开之前,还不忘十分体贴的关上了房门!
等虞玦反应过来,房间内只剩下了她与燕宸曦两个人。手中,还捂着带血的纱布。
虞玦认命的叹了口气,为燕宸曦包裹着伤口。七号
半裸的胸膛上,伤疤纵横交错,有箭伤、刀伤,上次虞玦问他包扎好的伤口方才结痂留下疤痕,如今又多了箭伤。
位高权重,却也是时刻将性命悬在刀锋上的。
而在那陈旧的伤疤上,胸口一道烙印看似不十分显眼,但可以想象的出来,当日那滚烫的烙铁印在胸口的时候,其中疼痛难以想象。
而且看那烙印结痂的颜色,至少有十几年之久,也就是说在燕宸曦儿时便留下的。燕宸曦身份如此尊贵,谁会对他用烙铁之刑
这烙印,与其说是一种刑罚,真像是要遮掩住什么纹身
当微凉的指尖触碰到那坚硬滚烫的胸膛的时候,虞玦做贼心虚般的迅速缩回了手。见燕宸曦还昏迷着,方才微不可觉的松了口气。
平日里看似坚不可摧的人,受伤之后越是显得这般脆弱。昔日的她守在燕宸曦身边,偷偷的描绘着那如画的眉眼,如饮甘怡。
一时间房间内只剩下燕宸曦二人,安静到能听的到彼此的呼吸声。房间内的鎏金香炉上,点着紫檀香。
烟雾缭绕,气氛暧昧。
在这熟悉的,满是燕宸曦气味的房间内,虞玦思绪不受控制的想到前世种种。为了避免思绪沦落失态,虞玦强制性的让自己想点别的东西……
比如说,究竟行刺燕宸曦的刺客是何人
毫无疑问,主谋是东宫!视燕宸曦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只有他们。
但是先不说祁王府高手如云,单单燕宸曦的功夫也是深不可测,在没有离魂之毒的牵制下,对方怎会这么轻易偷袭得手难道又是碧落门所为
就在虞玦走神的想着心事的时候,忽然听到燕宸曦微弱的声音。
原本虞玦以为燕宸曦要的是水,虞玦倒了杯温茶,递到燕宸曦的唇边的时候,却见他眉心紧皱,像是被梦靥靥住了。
口中唤的是……“母妃”!
以前燕宸曦昏迷的手,虞玦守在床边,朦胧之间听过燕宸曦叫过几声琉璃夫人。虽然他清醒的时候,未曾提过琉璃夫人的只言片语,但是这些年燕宸曦一直放不下、执念的也是琉璃夫人!
走神间,本是在昏迷中燕宸曦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虞玦措手不及,手中端着的半盏茶水泼到了两个人的身上,虞玦轻呼一声。
抬眸,正好对上一双清亮如寒潭般的目光!虞玦心中一惊,剩余的半盏黄色茶汤,全部泼到了燕宸曦的身上……
白色的绵绸里衣很快湿了一片,红色血迹、黄色的茶汤以及还有几片茶叶沫子都沾在上面。
祁王殿下眉心皱的能夹死衣蛾苍蝇,原本不甚清醒的理智也瞬间清醒了,目光冷的让虞玦莫名的有些心虚。
虞玦和燕宸曦大眼瞪小眼,半响后,方才听见祁王殿下清冷如霜的声音道:“替本王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