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人事巨变(1 / 1)

君青蓝抬眼瞧去,在这遍地腐朽落叶的破落街道之上,有一座硕大的宅院,几乎占满了半边的街道。破败坍塌的院墙上隐约露出残缺的雕花,在无声诉说着昔日的辉煌。

油彩剥落的高大门楼上挂着一块匾额,即便遍布了灰尘,还是依稀能瞧得出上面写着的是长兴侯府斗大四个字。

君青蓝瞧的唏嘘,偌大一座世袭的侯府,居然落到了如此田地,成了这燕京盛世繁华街道上,连阳光都无法企及的最阴暗角落。

这当中,经历了什么?

“容含,叫门。”君青蓝有一种感觉,这破落院墙后关着的,或许就是她许久寻找不到的真相。

长兴侯府的大门大约算是这做荒宅中唯一保存完好的物件,厚重而结实。大门被漆成了黝黑的色泽,上镶着数之不清的大铜钉。远远瞧着便似露出水面的癞蛤蟆的皮,叫人身心都不大舒爽。

容含抓住门上铜环用力朝着铜钉砸了去,巨大的声响在寂静而空旷的街道里传出极远,震耳欲聋。过了许久,才听见嘎巴一声后有锁链的声响传了来。从门后透出些微一丝亮光。

大门并没有被打开,只在门上开了小小一个方方正正的窗口。窗后有男子不耐烦的声音传了来。

“谁家的野小子一大早的来砸门?这是叫你们胡闹的地方么?滚滚滚!”

容含皱了眉,将端王府的腰牌自窗口递了进去。

“呦,端王府么?”窗后的男子似乎低笑了一声,声音里分明带着掩饰不住的轻蔑:“为了您的安危,小人还是劝这位端王府的贵人早早离开吧。这里可不是你们这些京城贵胄来参观游玩的所在。”

“开门!”容含冷冷开了口,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

君青蓝眯了眯眼,容含俨然是动了怒。他在端王府的暗卫中性子最冷淡,至今为止除了在面对李雪忆的事情时见过他脸上出现过几分情绪,何曾见过他有什么旁的情绪?

然而今日,门内那人对端王府的轻视却将他给彻底的激怒了。容含早就经历过多番生死,一旦被激怒之后,周身爆发的杀意并非常人能够忍受。

然而,那门内子却只呵呵笑了笑,俨然丁点不曾受到容含杀意侵扰:“这位贵人,你可莫要动气。小人不开门可都是为了你们好。”

那人洋洋洒洒说道:“贵人怕是不知道,这里可早就不是长兴侯府了。我们这里如今关着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疯子,稍有不慎就能要了人的性命,你还没处说理去。贵人们身骄肉贵,命金贵着呢,不像我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小人禁打。为了您的安危,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容含,退下。”君青蓝缓步上前,束手立于。清冷眼眸中含着淡淡笑意,盯着窗口后根本瞧不清样貌的男子。

“在下君青蓝,奉旨查办一桩案子。当中一些细节,刚巧需要到此处了解。当然,这位小哥也可以选择不相信在下,在下现在就可以请了尚方宝剑出来。但是……。”

君青蓝微微一笑,端方而温雅:“尚方宝剑出鞘,必得染血。小哥以为,剑上沾染的鲜血,该是谁的?”

窗口后忽然静默,功夫不大便听见咔一声响,俨然有人撤掉了门闩。

长兴侯府厚重的大门,在沉闷的声响中,伴随着光斑下飞舞的尘土打开了。一个青色衣衫的男子风一般冲了出来。

“原来是这么尊贵的客人到了,小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才会挡了大人的路。大人快请进吧。”

眼前这人有三十出头,身量不高,长的却很敦实。瞧上去一脸的憨厚,眼珠子却滴溜溜乱转,带着精光。

“敢问您如何称呼?”

男人陪着笑脸朝君青蓝作揖:“小人叫苏城,大人但凡有任何的吩咐,只管跟小人说便是。至于尚方宝剑……。”

“尚方宝剑那般尊贵的物件,哪里是能轻易出鞘的?”

“那感情好。”苏城俨然松了口气:“大人快请进吧。”

苏城小心翼翼请了君青蓝和容含进门,大门关闭的瞬间,容含凑近君青蓝:“大人,还请将尚方宝剑收好。”

君青蓝呵呵笑道:“哪里有尚方宝剑?”

容含气息一凝,忽然说不出半个字来。这么明目张胆的坑人……真的没有问题么?

“大人,您想问些什么只管说吧。小人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君青蓝并未立刻开口,清眸先在院子里四下打量了一番。侯府内与外面并没有多少差别,落叶将地面的道路尽数遮掩。只余满目无边的枯黄。

侯府中的房屋年久失修,屋瓦上早就长了郁郁葱葱的草,随风起舞,也没有个固定的方向。

“我听说这里已经改做了疯人馆?”

“正是呢。”苏城点头:“自打长兴侯府出了变故,这里就只剩下长兴侯一人。这么大的院子空着实在可惜,后来就给改成了疯人馆。这些年,陆续被关进来的疯子怎么也快有十个了。”

“被关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可真说不准,但都是些穷凶极恶的疯子。要我说,御史台难得办一回漂亮事。放任那些人在外面,还不知道要伤害了多人无辜人的性命。如今,将他们关在一起,只管自己斗去。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长兴侯被关在哪里?”

“在华兴堂,他一直住在那。大人可是要见长兴侯?小人这就带您过去。”

“不必。”君青蓝说道:“麻烦你帮我们把马安顿好,我自己走走吧。”

“那您可得小心些呐。”苏城郑重说道:“不要怪小人没有提醒您,疯人馆可不比别处,千万不可乱闯。”

君青蓝道了一声多谢,带着容含朝着长兴侯府深处走去。侯府硕大,占地极广,尽管亭台楼阁破落,花草凋谢,却依旧能瞧出当初格局宏大,足见全胜时期该是多么的繁华兴盛。

越是如此,才越是觉得可惜。家族的兴盛大约需要数代人不懈的努力,而衰亡却不过一夕之间。

二人渐渐行至后院,初来时的寂静便被意味不明的吼叫替代,男人浑厚的嗓音在半空里回荡。原本该是激荡人心的场面,然而在此刻,那些声音中却没有半分豪气干云的激爽,只

余野兽般的疯狂。

“大人,小心些。”容含将手指按在剑把上攥紧了。

“不必紧张。”君青蓝莞尔:“没瞧见那些院子都上了锁么?他们出不来。”

长兴侯府虽然破败,关人的门锁却都是透亮的,俨然经常有人检查保养。加上大门特意做了加固,里面的人根本不可能冲得出来。

“这就是华兴堂么?”君青蓝停下脚步,盯着眼前的院子,多少有些意外。

华兴堂坐落在长兴侯府最中间的位置,它的前面挖着片荷塘,院子后面则立了庞大一片假山。虽然因为久久无人打理,假山塌了半片,荷塘里也只剩下污浊的烂泥,但从这样的布局来看,华兴堂的地理位置还是相当不错的。

在相书上来说,这样的地形叫做前望后靠,是子孙满堂,光耀门楣的大兴之相。然而,相术终归是相术,即便占据了绝佳的风水,长兴侯府依然难逃衰亡的命运。在如今看起来,这特意作出的风水局,简直就是讽刺。

这里该是历代长兴侯居住的正院。真没想到,长兴侯疯癫日久,竟始终还是居住在主院中不曾被迁出。看起来,皇上对他始终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礼遇。

“没有钥匙。”君青蓝瞧一眼大门上晃眼的明亮的铜锁有些郁闷。刚才只顾着尽快将苏城打发走,怎么就忘记了同他要钥匙?

“无妨。”容含面无表情上前,自头顶取了束发的簪子插入到锁眼中。左拧右拧,功夫不大便听嘎巴一声。铜锁脱落,稳稳落于他掌心。

君青蓝眨了眨眼,容含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端王府的暗卫,还有什么是不能做不会做的么?

容含推开屋门,请君青蓝进去。华兴堂带给他们的意外,并不仅仅体现在地理位置的优越上。

他们一路行来,处处破败萧条。然而,当踏入华兴堂时,他们所瞧见的却是干净整洁的院落。地面上并没有丁点的落叶,以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清晰可见。院中花草虽然大多枯死,但树木却栽种的极有规律,且长的相当茂盛。树冠便似一把巨伞,笼罩着整个主屋,为它挡去了大半的风雨。

虽然,这里同样因为多年不曾修葺失去了往日的辉煌和光彩,但同方才那些破烂的房屋比起来,俨然已经成了天堂。

“锦衣卫总旗君青蓝,拜见长兴侯。”

君青蓝立于院中,清晰而嘹亮的一声大喝。她这一声用了极大的力道,她相信,该听到的人一定听到了。

然而,屋中久久不曾有人回话,甚至连半分动静也无,始终寂静无声。

君青蓝抬步上前,缓缓进了主屋。首先引入眼帘的是挂与墙壁上硕大一副水墨画。画卷上面容姣好的飞天仙女与盘龙云海中翩然起舞,她的身侧是一身材伟岸颀长的男子。男子背对云海,看不清相貌,正端坐于锦凳上垂首抚琴。风卷其他乌发飞扬如丝。岁月静好,好一对神仙美眷。

然而,在这和谐的云海之后,隐隐透出一团黑影。君青蓝上前,正欲仔细观瞧,忽然瞧见一只粗瓷大碗迎面朝她扔了过来。

“滚!”男人的声音瓮声瓮气,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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