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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瑞青腰板笔直的端坐在一张柔软的沙发里面儿,满脸微笑的看着对面一个穿着长袍马褂的中年人。这是在天津租界里面一栋相当幽静的小洋房的会客室里面。房间不大,布置的非常精致,家具都是用红木精心打造的,还有一点薰香的气味在室内缭绕。
这里是前总统府高等顾问,陆军中将金永炎在天津的私邸。北洋时代有个说法,北京是前台,天津是后台。谁在前台演累了,就到后台来休息。所以北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天津租界里面有房子,黎元洪“四大金刚”之一的金永炎当然也不例外了。
今天晚上,常瑞青刚回到利顺德大饭店,就从自己的听差于六那里拿到了这位金永炎金大中将的帖子,说是请他过府一聚。这个金永炎和常瑞青也不是外人,他在辛亥革命后曾经出任过南京陆军中学和武昌陆军预备学校的校长,当时常瑞青就在那里念书。而且以常瑞青超级优异的读书成绩,和校长的关系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前段时间,他还奉了黎元洪的命令来拉拢过常瑞青,而常瑞青也同样向这位金永炎发出了邀请。
民初官场上的很多规矩都承袭自清末,其中有一项就是幕僚。一般官儿做大了的,都会在身边养一堆称作幕僚的人物,兼着秘书和狗头军师的双重责任。这类幕僚,有些是担任了什么差事的,有些则是在差事上挂个名儿领饷,平日里就为东翁服务的。如金永炎之前就有一个高级顾问的闲差,不过工作却是为黎元洪出谋划策。现在黎元洪下野回家自己吃自己的了,他这个当幕僚的,自然也只能避居天津看风头了,看看有没有另谋高就的机会。所以,一听说常瑞青来了天津,他就立马差家人拿着帖子去利顺德大饭店了。
常瑞青一看到帖子,二话没说就立刻赶过来了。他向金永炎发出的邀请也是真心实意的,他现在已经是少将混成旅长的官衔儿了,算是勉强位列大军阀的行列了,也是时候组建起自己的“幕府”了。
熟读民国历史的常大军阀很清楚,幕僚这类人在民国,特别是民初政坛上绝不是可有可无的人物,也不仅仅是摇着鹅毛扇着出出主意,什么拉关系、走门路、各种各样的幕后交易,收买行贿搞政争,哪样能离得开这群神通广大的幕僚呢?这民国内战,炮弹打出去死的都是中国人,能用钱用女人用阴谋摆平的,还是别用炮弹为好!所以一个好的幕僚,有时候可能抵上千军万马的!而金永炎这样曾经担任过总统府高级顾问,在南北政坛上人头熟到了极点的高级幕僚,自然是幕僚中的极品了。
如果有他相助,常瑞青的军阀之路保管可以顺利许多······最起码,肉弹、银弹打出去,能有个准确一点的方向吧?要不然,谁知道该往哪里送啊?。
同样的,千里马难求,伯乐也难找。金永炎又何尝不是待价而沽?拿破仑不是说过“一个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自然,一个不想手握大权号令一方的幕僚,也不是一个好幕僚!金永炎是个好幕僚,所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手握大权。可是却偏偏事与愿违,他的旧主黎元洪名分虽大,可实力却一点也无。这几年的幕僚,算是完全白干了!而自己昔日的学生常瑞青,有没有可能帮助自己实现人生理想呢?
两个人各怀心思,对视了片刻,最后还是常瑞青笑着低声开口道:“校长,学生不日就要领兵南下了,南方的情况复杂,学生初出茅庐,所知甚少,今日只能冒昧登门讨教了。”
金永炎朝常瑞青微笑点头:“南方的水深,北京的水也不浅,耀如你能在北京城闯出诺大事业,到了南边儿,只怕更是能大展一番拳脚了。”
常瑞青默然点头:“学生一心南下,自然是想闯出一番天地的······如今民国乱世,正是我等男儿建功立业的时代啊!校长,您是日本士官毕业的高材生,又是军界宿老,想必也不甘心埋没了一身本领吧?”
听到自己的学生这么说,金永炎沉默地点头,并没有多说话,心里面反复盘算着利害得失。过了半晌,才微笑着发问:“耀如,你刚才说是要领兵南下,这是去镇守地方,还是······”他迟疑地看了一眼常瑞青。
常瑞青沉声道:“是去打仗!讨伐西南!”
金永炎轻轻点了下头,脸上并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只是缓缓道:“武力统一是段芝老的夙愿,现在完全掌握了中央政权,当然是要放手一搏的。”
“校长,您觉着段芝老能达成所愿吗?”常瑞青追问道。
“不可能!”金永炎斩钉截铁地道:“北洋自己都不统一,还想统一中国?而且冯河间同两广巡阅使陆干卿早有勾结,冯河间的人不会卖力气的。此外南方,特别是广东福建,那里的地方军人实力很强,而且又多半倾向国民党和孙中山,以段芝泉能指挥得了的军队,未必能打平他们啊。”
所谓的“地方军人”其实就是指“民团”、“民军”之类的“地主武装”。也是小军阀的一类,别看这些小军阀单个的实力不大,割据的地盘也不大,往往只有几个镇子。可是架不住这类军阀的数量极多,特别是在天高皇帝远的两广福建,大军阀的势力往往只能到达几个大城市,而广大的乡村甚至是县城,都被这些地方上的小军阀所控制!
而对常瑞青来说,到了福建,对付李厚基倒没有多难,真正的麻烦反而是这一大堆的民团和民军,稍有不慎,就是寸步难行的局面了。
“对于这些地方军人,校长可有什么良策吗?”常瑞青试探着问道。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常瑞青这条强龙还真是没有什么法子去收拾一堆地头蛇的。
金永炎笑了笑:“哪有什么良策啊?无非就是些笨办法而已,比方说徐徐图之,对付这种地方势力切忌操之过急,那些人都是守家之贼,你暂时不去触动他们,他们也不会团结起来反对你,等你站稳了脚跟再收拾他们不迟。还有就是‘化敌为友’,如果那些地盘上国民党势力大,耀如你也不妨加入,如果洪门、青帮势力大也不妨拜个老头子。对于势力较大的地方势力也可以尝试着拉拢收编,拜个把兄弟、结亲家什么的都可以······当然,威恩并施的道理也不能忘记了,杀鸡儆猴的把戏也可以来一下,不过一定要打听清楚对方的背景再下手,不怕兵多枪多的,就怕背后有人。耀如,你懂我的意思吗?”
听了这番话,常瑞青多少有了些茅塞顿开的感觉,而且也觉出了对方愿意为自己效力的意思。他啪嗒一个立正,对着金永炎毕恭毕敬就是一个军礼,语气诚恳地道:“校长,如果您不嫌山高路远,学生想请校长一同南下,以便早晚请教一二。”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