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那人倒也未曾食言,不知使了什么手法,将苏迈全身经脉均封闭起来,且再三嘱咐,切不可再次修炼。
临行前,还特意提醒他,不可到那院外去,否则后果自负。
苏迈亦知那火毒之危害,自然不敢妄动灵力,再说那虚云诀反正修不修都是一样,便是那天随子的功法,亦来去匆匆,故而只要对他行动无甚影响,倒也无所谓。
独自折返回到那院中,没过多久,便又有人开了门,送了些水果吃食过来。
许是那人以为苏迈不能修炼,便同常人无异,这饮食之道,自然便也不能荒废。
苏迈数日来,未曾见过熟食,此刻有酒有肉,自是吃得甚欢,不到一刻钟,便已杯盘狼藉。
那送餐之人,便看着苏迈风卷残云,面无表情,站在一侧动也不动。
待得喝完最后一杯酒,苏迈一脸饕足之态,站起身,向那人点了点头,道了句谢。
谁料那人便像个木头似的,勉强笑了笑,却未曾开口。
苏迈原想打听下这外头的状况,至少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却不料这人除了笑,竟是一问三不知,随后收拾东西,转身便走。
“莫非他是个哑巴?”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苏迈摇摇头,自语道。
不过,酒足饭饱,他倒也心情甚好,听那仙儿父亲的说法,若无意外的话,这火毒暂时应不会发作,至少不用担心会死在这院中。
张无常判自己活不过一月,如今已过了近十日,莫非便真的只能困在这院中,等待奇迹吗?
苏迈心里也未有答案,此刻他虽不能知晓外面的情况,但在不二酒馆之中,便已得知,眼下全城各方势力,均在追捕于他,只要他一露面,便有被擒可能。
而这小院之主,虽不知是何方势力,但至少目前看来,并未有加害之意,因此他倒也不急着出去。
只是深院寂寞,独居于此,望着万里如洗的碧空,偶尔有归鸿成群飞过,多少有些寂寥之感。
自由,此刻于他而言,却是不可多得的奢望。
实在无聊之时,他便爬出那洞口,去到那后院之中。
说也奇怪,自从那次遇到仙儿之后,苏迈时不时便可见她在那附近游荡,或在花园内,或在院墙下,有时还会出现在那演武场。
也不知她在想什么,仿佛这外界的一切都和她毫无干系,便是望着那天空,也能呆上一两个时辰。
不知是何原因,这一片院落之中甚是冷清,除了这仙儿之外,很少看到人影,那送酒食之人,便算是苏迈这数日来,最为熟悉的面孔。
日子倒如同水面的倒影一般,一天天地重复,苏迈也懒得去管过了多久。
这段时间以来,他闲得发慌,便去找那仙儿闲聊,时间一长,便跟她熟络了几分,不发病的时候,仙儿倒也和正常人并无二致,只是那心智似乎便和孩童一般。
苏迈本想套套她的话,也好知道这院中的情况,不过也不知是她真的不知道,还有故意有所隐瞒,这仙儿除了知道自己的名字外,连姓什么都不清楚,其
父母出身更是一问三不知。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苏迈终于隐隐地知道,这仙儿有个朋友叫天丑,不过好像失踪了。
这大院之内,廊道纵横交错,一眼看去满是清冷萧疏,空洞洞的没有一点生气,有几回,苏迈很想到外面去看看,但想到仙儿那父亲的话,便又作罢。
此刻自己甚至还不如一个身强力壮的常人,一旦到了外头,若别人认出,还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那送酒食之人,多半是天聋地哑,从未说其说过一句话,每次都是等苏迈用完餐,便急匆匆而去,偶尔露点笑容,而大多时间,便像个傀儡一般,只会闷头办事。
于是,就算苏迈再不乐意,这仙儿也成了他唯一可以说上几句话的人,虽然她谈话内容非常简单,每天重复着也就那几句。
不过,说起来也算缘份,听她父亲之言,似乎仙儿甚爱独处,不喜言谈,甚至于听到人声,故而那些伺候之人,均在远处躲着,不敢靠近,生怕惹了她发病,而苏迈这段时间以来,时不时找她聊上几句,倒也没被仙儿所嫌弃。
算起来,二人亦勉强算是朋友了吧。
直到有一天,苏迈和仙儿正在那后花园的一颗老树下闲聊,耳边突然多了一个声音。
自仙儿的父亲离开后,除仙儿外,这算是苏迈听到的第二个人声,苍老而衰朽,仿佛刚从岁月的长河中泅渡而来。
转过声,便发现在那后院门前的朱红梁柱边,站着一个满脸皱纹的,白发苍然的老婆婆,手中还柱着个树枝削成的拐杖。
苏迈一见这人,便想起了当初夜雪乔装改扮的姑奶奶。
不过彼时虽也是满头白发,却是神采翼翼,眸如晨星,指若春葱,丝毫没有一丝老态,而眼前之人,无论从神态还是面相,似乎都是一饱经沧桑的老者,那一双浑浊的眼睛,更是刻满了风尘,半睁半闭之间,尽是老态龙钟。
“老人家,您是来寻仙儿的?”苏迈稍作打量,忙起身问道。
这院内便只有他们二人,自己又同她素不相识,很可能便是这府中的奴仆。
“这儿便是她的家,寻她做甚!”
老人抬眼望了望苏迈,淡淡了说了句,那神情看去,似乎连说话都吃力。
“那倒也是!”苏迈闻言,点了点头,这仙儿只要不发病,便安静得很,直像不存在一样,这老婆婆自然不会自找没趣。
“那婆婆可是仙儿亲近之人?”
苏迈小心地问道,心里推测着她的身份,却也不好直接问,便颇为委婉地说了句。
“亲近之人?”
那婆婆柱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过来,随后又道:
“你看她这模样,可能有亲近之人?”
苏迈被问得一愣,望了望身边的女子,却也有些反映过来,以她如今的状况,似乎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又如何与他人亲近。
“仙儿,也甚是可怜啊,生于大户人家,本该是枝头的凤凰,奈何一病至此!”苏迈见老婆婆过来,又往一旁让了让,感叹着道。
“有甚可怜的,都是人吃人的世道,造了孽,终是要还的!”
老婆婆闻言,突然狠狠地叫了一句,言语中充满了恨意。
苏迈闻言,大吃了一惊,听这老人语气,似乎此事还另有隐情,只是这仙儿看去甚是柔弱,年龄亦和他自己差不离,又如何造孽?
“婆婆,您此言何意,莫非仙儿是为人所害?”苏迈急问道。
“是,也不是,你可知此地是何所在?”老婆婆往仙儿身边一站,靠在那树干之上,问向苏迈。
“正要请教婆婆!”
苏迈闻言,心中甚喜,这可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最关心的问题,这老婆婆言语中对此地甚熟,自然知道他想要的答案。
“四大家族,眼下谁为其主?”那婆婆又问道。
“自然是蔺家!”苏迈毫不犹豫了脱口而出,而随后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张大口,惊道:
“莫非这儿……”
话未说完,一脸惊魂未定,不可置信的样子。
若此地果真是蔺家所在,那仙儿的父亲便是蔺家的家主,也是如今乾元城中炙火可热,
呼百应的城主蔺归元!
蔺归元如今正在全城搜捕于他,按理说,断不可能将他藏身于家宅之中,更不可能助他控制那火毒。
一时间,苏迈忽觉有些头昏,脑中混沌一片,许久尚未反应过来。
哦那婆婆见他这模样,也有些奇怪,拐杖往地上的石板上重重地敲了敲,不悦的说道:“你这娃儿好生奇怪,此地便是蔺家,又有何大不了的,这世家大族,亦不过如此!”
一张老脸,满是讥讽!
她不清楚苏迈的身份,以为他惊的是来到了蔺家府第,故而出声相训。
苏迈尚沉浸在对蔺归元的猜测之中,对她的话,也未在意,脑子里满是疑惑,自己和蔺城主素未谋面,虽说内心里也想找到机会去求药,但也知道那不过是异想天开,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能来到这蔺家大院之中,还能得蔺归元之助。
毕竟,以他如今这过街老鼠般的身份,和一城之主的蔺归元多半是敌对的。
既然如此,为何蔺归元要相助于他,那晚在不二酒馆中带他出来的又是何人?
太多的疑惑,一时齐齐涌了上来,苏迈不明就里,自然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之所以能在此处,亦不过是一颗暂时还有利用价值的棋子罢!
那老婆婆见苏迈犹自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满是不悦,向前两步,提起拐杖,在他脑后敲了几下。
苏迈被她这么一弄,也回过神来,回想到先前自己的疑惑,忙又问道:“请问婆婆,这蔺家富甲一方,应是府宅遍地,为何这仙儿却老呆在一片宅院之中?”
“这天微司中,半个城都是蔺家的家产,只可惜,家大业大又有何用呢,蔺归元纵使号召一方,权势通天,也救不了自己最宠爱的孩子!”
苏迈听这老婆婆言语中意有所指,似乎这对蔺家也颇为微词,莫非她和蔺归元有何过节不成,就算如此,又与这仙儿有何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