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聂女侠的丈夫,只怕就是被下毒,然后因为有旧创,没到比武之日,身体经受不住,就提前迸发伤势。! .. ”
“这就是我叫你来的缘由。”
戚胖听着苦笑:“先生,钜子所说先生的大志,正是墨家非攻之道,吾等尽力佐辅先生,以竟大同,可以披肝沥胆在所不惜。然吾等所擅的,终归是杀人,而不是破案,卑职也只是七月十五,不是包龙图手下的展昭啊!”
“我没有打算让你们取证破案,我要你提防着倭人搞鬼。”
戚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若是他们搞鬼,当如何是好?”
“那就让他们死。”丁一没有什么犹豫,也没有什么怜悯。
精通某种技艺的人,就算放下,每当有机会提起,也总会流露出一种习惯性的从容:“让他们死在比武的时节上,想来就是最好的回复,先生可以为然否?”
丁一笑着点了点头:“你随我去。”
“卑职随先生去,不如先生派卑职去。”戚胖看上去就是一个很朴实的年青人,只不过他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朴实,甚至他连丁一都指派起来,“术业有专攻,先生虽文武无双,尤擅杀人,但擅杀人,不见得便是好杀手。正如比武第一,不见得便生死交锋就能活得下来。”
曹吉祥还没开口阻挡,就见着丁一点头道:“好,我随你去。老曹。你领刑天、苏欸……”
话没说完,张玉就极为少见地开口,可以说从来就没有这么做过。她在边上截住丁一的话头道:“先生可以诡道致胜,先生不可行诡道。若先生用诡道,不过奇正相合;而先生行诡道,则天下人皆惶惶,丁容城三字,安能取信于人?推行官绅一体纳粮或是工业革命,乃堂堂之阵。正正之师,还望先生三思。”
截住别人的话,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尤其是在丁一所处的位置,以张玉的身份,更不应该这么干,但她不得不这么做。如果让丁一分派完了之后。她再来提出反对的意见。那就更为不妙,而且她记得丁一是说过,军事民主化,在计划定下来以前,不同的意见,尽可畅言。
曹吉祥在边上连忙道:“老奴附议!”心内却就更为坚定,在忠国府里,自己是得尽量讨好这位四奶奶了。因为张玉很高明。她没有去劝阻丁一,说和戚胖同行。这样风险太大等等,而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她看出了丁一对倭人的敌意和仇恨,那么她就让丁一自己去选择。
这对于丁一来说,是不用选择的事。
“你说得对,是我想差了。”丁一很诚恳地当着众人面前,向张玉长揖及地。
淳安这边的事务,自然就交由张玉去处理,毕竟丁一现在身上的事也是很多的,每日来往的战报公文,从爪哇、吕宋、两广、云远、关外的各种军备情况,还有梧州、英德等各处大小工场的进度,在广州的八大处、天津的留守处处理了之后,都要酌情把节略或是原件及办理的章程,发过来给丁一过目的。
“先生任性了。”这是在众人走后,张玉淡淡地批评。
丁一点了点头道:“是,我任性了。”
“杀十一人,何足道?”这就是张玉心中所不解的事,十一个倭国的绝顶高手又如何?能比得上木骨都束的租界?还是比得上草原上的瓦剌太师也先的一条腿毛?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她不明白丁一为什么会对杀这十一个倭国高手,会有着这么浓厚的兴趣。
丁一被她这么问着,颇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笑道:“倭国银多……”
“先生不便述说,就当我没有问过。”张玉很敏锐地感觉到丁一的言不由衷。
“你要真实的答案?”
“先生不说,我便不问,先生若说,我便听。”
“我要灭了倭国的强者,要让他们永远记住,华夏绝对不是他们可以觑视的所在!要让他们习惯,依附在华夏的腿边取暖求生,要让他们明白,谁,才是主人!”丁一说到后面,脸容已极狰狞。
这仍然不是张玉所能理解的执念,不过她能感觉得到,丁一说的是真话。
他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也就没有再劝下去。
因为与丁一相知,所以她比其他人更清楚,什么事是不用劝的。
“少爷。”这时去找刘姓地主传信的剑慕回来了,却是犹犹豫豫地开口向丁一说道,“小的以为,少爷若要教那些豪绅减租减息,却是不能办的。”他虽然好狐假虎威,又是不学无术,但忠心倒没有什么问题,就算是容城的时节,丁一还不是这个丁一,整天被同窗欺负,剑慕也没出卖或是坑过自己少爷。
所以丁一听着他这么说,倒就来了兴致:“你仔细说来听听。”
剑慕是知道,丁一最坏的打算的,那就是在淳安,在浙江,弄出一个类似侯大苟的人物,然后把浙江弄成广西一样。他很不以为然,所以方才鼓起勇气向丁一说道:“小的嘴笨,说不出什么道道,但若是少爷信得过小的,这事教小的去办,不几日便能见效,到时若是不妥,少爷再打小的板子就是。”
不是人人都随口都可以列出个有执行力度的章程,别说剑慕这半文盲,就是千百年后的职场上,要弄个商业性的微型项目报告,怎么也得一个小组弄得一两天甚至开夜车的活计。
所以丁一也没有因此就训斥他,反倒是好声对他问道:“不得做违法乱纪的事。”
“这个自然!”剑慕倒是痛快地应了下来,
不过他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还请少爷下个令,让邓廷瓒陪小的一起办这差事!”
“你说说要怎么办。”丁一很好奇剑慕到底要干什么,怎么干。
但这书僮出身的半文盲剑慕,就算是去了龙骑营历练出个百户衔来,也实在不能说得清楚,说来说去,只是道:“小的教邓知县引见,表明了身份,省些口舌,然后聚了那些富商豪绅喝上几顿,给他们说道说道。”
丁一不太放心,使人去将邓廷瓒请了过来之后,仔细吩咐他:“若剑慕欲行不法事,则纠送有司问罪!”又从曹吉祥那边调了一个班的士兵给邓廷瓒做护卫,以防剑慕闹出什么妖蛾子时,邓明府压他不住。
天台山,西南连仙霞岭,东北遥接舟山群岛,山光景色向是文人骚客流连忘返之所在。
但这番比试,却不是因为天台山赤城栖霞、双涧回澜、华顶秀色、琼台月夜等等的美景,而是因为天台派的万年寺就在天台山上;而紫阳派的紫阳道宫也在天台山上。
道佛中人在这个年代,江湖上颇有声名是有原因的,大体来说,一是他们不事生产,又有香客供奉,穷文富武,营养跟得上又有时间,好武的人,自然就有了个先天条件;一是行走江湖的道人、和尚,多少会点障眼术、小戏法,老百姓不懂其中关窍,看了之后就觉得是神通,流传开了,自然就成了传奇;而更为重要的是,不少诸如《水浒传》里的鲁智深、武松这样杀了人犯了案的,往往就会出家为僧为道,原本就是凶人。
所以倭国高手就选择在天台山上,挑战江浙的江湖群雄。
他们的说法,是“先斩天台,再焚太湖”。
紫阳派的数十名道士与天台宗的和尚,此时便和数百江湖上的好汉,聚在天台山的云锦杜鹃边上。而与之对峙的,却就是十一名倭国绝顶高手。
倭人都不太高大,但他们一个个都如铁墩子一般,生得结实。
华夏这边的江湖群雄脸色是很不好看的,因为三阵对上,胜负已分,一胜一平一负,看上去似乎双方平手,但除了那唤作山田的八右卫门中了一刀之外,倭人并没什么伤损,而华夏江湖这边,除了轻松胜了一场的那位之外,其他两人,一死一重伤。
“这场怎么可能算他们赢!他奶奶的,要不天台宗的禅师,点到即止,那一禅杖早已把倭狗的脑袋都砸得稀巴烂了!”华夏江湖上汉子,气得须发冲天,纷纷地叫嚣着。天台宗的和尚是点到即止,可是倭人却没有,丝毫没有理会和尚的示意,一把手里剑就捅进了和尚的眼睛。
倭人那边楯冈的道顺出来答话,他走到那古干如铁的杜鹃树下,抱着刀问道:“你们是说,死的赢了,活着的,倒输了?”他的大明官话说得很生硬,不过却已足够沟通,“你们,许多人,一起上来,我们十一人,就全死了,我们就全赢了,是这样么?”
一时之间,华夏的江湖群豪竟被他挤兑得无话可说。
比试紧接着开始,情况却就愈来愈恶劣了。因为跳上场去的江湖好汉,都是心里急着为同道报仇,结果心浮气燥,没几下就被击败了,三场下去,竟又是三条性命。
“道长,下一场,还得请紫阳派的高手上去镇一镇场面才行啊!”江湖上的豪客有见识的老侠,却是对着紫阳派的道长这么低声商量着,要是还让那些倭人就这么赢下去,难道华夏江湖要用轮战来拖垮对方么?这又不是军阵,华夏的江湖豪雄,还没下作到这地步。
紫阳派的道长听着苦笑道:“这些倭人虽无耻,但手底功夫却是极高明,贫道又哪有把握?老侠以为贫道是大明第一条好汉丁容城丁大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