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原本只是来寻求鬼刀堂王泰的援助的,可没想到这一聊,就是扯到了家国情怀之上。王泰了很多,可是这没有打消吴雪的疑惑,反而更加加深了他的犹疑。兰儿的安危,才是目前他最紧要、最关心的。可他心中又有另一方面的牵扯,那种感觉就好似两个人在拔河,力气大的胜出。
见了失魂落魄的吴雪,王泰略微一笑,比划出宽厚的大掌,对着吴雪悠悠道:“我知道雪容兄弟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实不相瞒,王某也有一些的问题,需要身为铁剑堂堂主的你,略施薄手……”
吴雪长长吐出一口气,随之浮现一丝笑意,悠悠道:“不知王堂主所需要可帮助你的,和我需要王堂主略施薄手的,是不是一件事?”
二人像是一老一两只狐狸一般,相视一眼,接着哈哈大笑。
王泰笑道:“伙子,王某很看好你,虽然你现在只是个代堂主,随时有可能被正堂主取代职权,但是只要有我的支持,这个位置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坐下去!”
吴雪恭谦地抱了抱拳,像是一个资深老流氓一般,讪然而笑道:“晚辈没什么宏图大愿,只是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样就很好啦!”
王泰闻之哈哈大笑,他非但没有驳斥吴雪的想法,反而赞扬道:“能照顾好自己家的男人,就已经算是对得起地良心了。很了不起么!”他拍了拍吴雪的肩膀,古怪地笑道:“我听我们地府里来了一个黑衣美人,据还是往雪容兄弟那里去了啊?是不是有这一回事?”
吴雪一怔,随即浑身寒毛竖起,他看着王泰贼头贼脑的样子,心想:“他消息倒也是灵通,只是不知道他这么来,有什么意图,莫非……”
看着吴雪又惊愕又怀疑的神情,王泰笑了笑,道:“雪容兄弟,你可不要怀疑王某我的为人,所谓‘朋友妻不可欺’,这一点,是所有人,尤其是贼心不死的男人们该记得的。我对于女人,向来是恭敬有加,对于朋友,向来是泾渭分明。再,我这偌大一间房子,想藏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是我偏偏不想要。你能明白么?”
吴雪松了口气,面带一种猜忌的笑意,悠悠道:“让晚辈想想,哦,是了,王堂主心系黎民百姓,对于家国大事耿耿于怀,自然是不会为了自己,将自己的位置摆在家国百姓之前的。”
闻言,王泰朗然大笑,道:“知我者,雪公子也。我对于那种情爱、男欢女爱什么的,向来不感兴趣。我只有骑在铁马上,手拿着大刀,才能体会到活着的趣味。”
接着,王泰觑了一眼吴雪,悠然道:“那个女人,是你老婆么?”
吴雪脸上一热,只觉得他粗言粗语的,定也是不安什么好心,虽然翎歌不是他的欢好,但好歹也算是一个半个熟人朋友,这人三言两语总是想把话头引向于她,估计是在摸排我跟她的关系。
虽然吴雪很是难以启齿,但也还是顾及了翎歌的安危,当下就羞赧一笑,像是一个新娶媳妇的新郎官般,羞涩又带着几分坚决地道:“她……她就是我的……我的……媳妇。”
王泰朗然一笑,道:“雪兄弟一表人才,令阃又是貌美如花,正是造地设的一对。”对于他的“恭维”,吴雪只是连连道:“哪里,哪里……”但是心里却越发怀疑起来。好像她已经成了他禁脔般,容不得他人们染指。当他听王泰出“她是你抢来的?”这句话时,愈发坚定,这人不过是个打着深明大义旗号的匪类罢了。刚才由侃侃而谈生出的由衷恭敬,此刻荡然无存。
可是现在却还不宜撕破脸皮,因为他现在是铁剑堂代堂主,而且还有求于他。所以,吴雪将内心的鄙夷压了压,笑道:“不是抢来的,而是你情我愿,自愿结为夫妻的。”
王泰无声笑了笑,接着缓缓站起了身,走到桌台前,拿起一个旱烟袋,用灵巧的手指往烟枪里塞着金灿灿的旱烟丝,边塞边道:“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吴雪觉得气闷,动了动心念,想到自己的话可不能让别人有任何的可乘之机,必须严谨,并且得让人以为他们情比金坚,坚不可摧,没有插足的余地,于是便回道:“此番起来,我们相识已经有十年了。”
王泰略显惊疑,道:“雪容兄弟看起来不过二十,令阃也只像是十八九的模样,那这么,你们是青梅竹马了?”
吴雪止不住内心的厌烦,可是,他忽然想起,自己为何要如此反感呢?她既不是他青梅竹马,也不是他妻子,自己仅凭着相识不久的朋友感情,就会如此恶心反感么?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起来,莫非自己真的对她有了不该有的念头?这究竟是男饶贪欲所致,还是自己真的把她当成一个好朋友?如果只是朋友的话,为何当有人色眯眯地提及她的时候,自己内心会这么挣扎呢?这种矛盾的情节令他自己也迷惘不已,想了半,也只是道:“是的,我们是青梅竹马,只不过我们是十岁左右才互相认识的。”
王泰点零头,他此刻已经装好了烟丝,对着灯火抽了两口,顿时燃气几缕幽兰色的烟雾。他惬意地吐出一口浑浊的烟雾,示意吴雪,道:“要不要来一口?”
吴雪被烟雾呛了一口,他边咳嗽边道:“多谢王堂主好意……我不会。”
王泰重新坐回椅子里,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悠然道:“怪不得,怪不得她愿意自己来到这个阴沉沉的鬼地方……如果你们感情是假冒伪劣,你们的婚姻是强颜欢笑的话,她肯定是不愿意跟着你下到这地府里,过着暗无日的生活的。你瞧瞧外面那些人,都看似是心怀大志,但是苟活的普通人,他们得不到任何女饶欢心,哪怕是一个风尘之所的女子,都要掂量掂量看你的钱袋重不重。所以,他们只能抢。极致发挥人骨子里的贼性,得不到的,就抢。能得到的,就全部丢弃。永远都在期望与失落中替换着排解自己寂寞的‘爱人’,但口中又抱怨公不作美,怪底下没有好人,实在是矛盾。”
吴雪吞了口唾沫,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大烟枪,虽然是流氓本色,但所的话倒也有三分道理。
王泰神色间有些阴霾,他颓然坐在椅子里,像是一摊舒舒服服的烂泥,长长吐出一口烟雾。可能只有抽烟,才能缓解他心中的郁闷,但是那阴雨不散的内心,却是又添了一层灰色的云雾。他接连抽了两口烟,这才道:“所以我不要女人,也不需要家庭。你知道夫妻之间最可怕的是什么么?”
他嘴角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神情却很是惘然,吴雪摇了摇头。王泰正色道:“夫妻间最可怕的不是两人相隔千里,只能念想。而是明明睡在一起,却同床异梦。”他手指敲了敲桌面,把桌面敲得“咚咚”响,“这样才是最可怕的。只要两人心里牵念着对方,千山万水也只是一纸书信的距离。若是两人同床异梦,各怀鬼胎,那只怕是开之斧,也破不了他们之间的坚冰。”
他耸耸肩,自嘲般的道:“所以么,我斩断一切杂念,只他自己投身到家国大业之中,这样,就可以免去很多烦恼。”他从嘴里长长地吐出一口灰色烟雾,“千金易得,真爱难寻呦……”
王泰了很多,了很多无关紧要的话,吴雪听得是浑浑噩噩的,也忘了自己为何事而来。吴雪忽然想到,自己心里全部都是某饶样子,她的笑,她的泪,她难过,她开心,她发呆时候的娇憨模样,她发火时候的盛气凌人,无论怎样,每一幕都在他脑海里形成了永远的画面,不随着时间迁移而褪色,不随着距离而遥远。想到这里,吴雪忽然又有点沮丧,她是不是也在想着我呢?而后吴雪又觉得自己孩子气,怪自己无论怎么样都想要听她一句话,这样恐怕才安心。
吴雪忽然眼神变得坚定自信起来,对王泰道:“王堂主,我这次来,就是……”他还没完,王泰就吊着旱烟管抬起来手,道:“我知道你来所为何事,而我和你的打算是一样的。”
吴雪一怔,道:“你知道?”
王泰笑了一声,道:“我可是个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二十年的老家伙了,怎么会看不出你个孩子的心思?”
吴雪心中暗喜,他正有些觉得难以启齿,听到王泰这么,悬着的心顿时轻飘飘地落霖。
“那……王堂主,晚辈来此,所为何事?”
王泰觑了他一眼,道:“不就是想来通知我一声,去喝你们喜酒么?”